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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浙江杭州 李熊熊 今人好在玉器、紫砂器等工艺品上使用“鱼化龙”这个传统题材，认为它能表达一种美好的愿望，或者起一种积极的鼓励作用。今人表现“鱼化龙”的基本方法，是塑造一种头似龙，尾如鱼的动物形象，表示此动物正在由鱼蜕变为龙。这样的表现方法，其实反映了今人对“鱼化龙”理解的肤浅。在今人眼里，“鱼化龙”仅仅是一种比喻：通过一种低等动物向高等动物的转化，象征一种本质性的升华。比如精神境界、学问层次、社会地位、创造发明等等，都可以用“鱼化龙”来表示飞跃式的进步。 古人对“鱼化龙”的理解与今人是不同的。在古人的知识世界里，现实与神话、科学与迷信交织在一起，再加上丰富的想像，对“鱼化龙”这种事的认知是将信将疑、半信半疑的。古人还特别迷信古书，只要有古书记载作为依据，即使是“鱼化龙”这样的事，也有许多人相信真的存在。 从哲学层面看，中国古人认为，天地万物都是元气所产，物与物之间可以相互转化。按照这样的理论，古人相信不同动物物种之间有化生关系，鱼、龙就是可以相互转化的。比如《淮南子·地形训》就说：“羽嘉生飞龙，飞龙生凤皇，凤皇生鸾鸟， 鸾鸟生庶鸟，凡羽者生于庶鸟；毛犊生应龙，应龙生建马，建马生麒麟，麒麟生庶兽，凡毛者生于庶兽；介鳞生蛟龙，蛟龙生鲲鲠，锟鲠生建邪，建邪生庶鱼，凡鳞者生于庶鱼。介潭生先龙，先龙生玄鼋，玄鼋生灵龟，灵龟生庶龟，凡介者生于庶龟。”请注意文中“介鳞生蛟龙，蛟龙生鲲鲠，锟鲠生建邪，建邪生庶鱼，凡鳞者生于庶鱼”这一句，按此句所说，鱼都是从“庶鱼”化生出来的，而“庶鱼”则是“蛟龙”演化的结果。这是一种“龙化鱼”的说法。 反过来，也可以“鱼化龙”。在《说文解字》中就有这样的说法：“蛟，龙之属也。池鱼满三千六百，蛟来为之长，能率鱼飞。置笱水中，即蛟去。”在唐代《酉阳杂俎》卷十六中也有两条类似的记载：“鱼满三百六十年，则为蛟龙，引飞去水。”“鱼二千斤为蛟。”可见，古人认为鱼活的时间长、体重大，可以变为蛟龙。 明代李时珍在《本草纲目·介·鳖》说：“陆佃云：‘鱼满三千六百，则蛟龙引之而飞’。”陆佃是南宋人，可见南宋时也有鱼年满“三千六百”化龙的说法。而《本草纲目》引用陆佃的话，表明明人沿袭了这一观念。 明代人相信鱼能化龙，但鱼具体怎样化龙却并不清楚。人们根据传说会关注到一个重要环节：鱼化龙是鱼会飞去，相反的龙化鱼则是鱼会飞来。明代陆粲的笔记《庚已编》卷八有一条记载“飞鱼”：“沙湖富人丘氏，家有鱼池，近外港。夏月，大雨，水溢，鲤鱼长数尺者，率诸鱼一一飞出港而去。至暮，水渐退，鱼复还，巨鲤仍在前，诸鱼从之，飞掷空中，如群蝶交舞。尝观范蠡《养鱼经》，中有鱼能飞去之说，观此信然。若去而复还，则尤异也。”这则笔记是陆粲听一位朋友讲述见闻后记录下来的。文中虽然没有直说鱼龙变化，但显然是受鱼龙变化传说的影响才注意到飞鱼这件事，并且十分相信世上确有这种事情发生。 从上面的文献资料看，古人对“鱼化龙”的理解，关键点在于鱼是否能飞，鱼能飞才会变化成蛟龙。据此，明代的瓷画工匠对“鱼化龙”题材的表现，着力点也在飞鱼形象的塑造上。本文提供的这组（共3枚）明代瓷片，画面中的主体是一种长着翅膀的鱼，正在奋力飞翔；鱼的四周是一圈水花。这正是“鱼化龙”传说的一个经典场景：四周的水花表示这是一个水池；中间的鱼长着翅膀，表示它们是能飞的“池鱼”。“鱼化龙”的关键质变，正是巨鱼从池中奋力飞出去的这一瞬间！因此，这样的“飞鱼图”，其实际含义是“鱼化龙”，我们应该称之为《鱼化龙图》。 “鱼化龙”之所以能在明代瓷画中占有一席之地，是因为它能很好地表达科举及第、指日高升等人生升华的愿望。这一点与今人是相通的。但在如何表现“鱼化龙”这个题材上，古人依据传统典籍的记载，似乎要比今人凭空想像更有文化。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