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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首先恭喜你出版了《欧洲议会中的党团政治》。能否请你介绍一下你的大作的主要内容？ 答：谢谢！这本书旨在对欧洲议会内部的复杂政治进行解释分析，论述欧洲议会中党团政治的重要问题，比如：党团如何在欧洲议会中发挥核心作用，党团如何显示出相当高的投票凝聚力，党团的竞争和结盟如何以意识形态为基础等。通过使用大量欧洲议会的一手材料、案例研究，以及对欧洲议会议员和工作人员的访谈，本书试图展示议会党团在欧洲议会中的组织方式、人事任命能力、凝聚力（一致投票的程度）、利益表达和聚集能力以及竞争态势，揭示党团在欧洲议会内部政治过程中所扮演的角色，从而揭示欧洲议会的性质。 本书的基本结论认为，在欧洲议会权力不断增长的过程中，主要议会党团已经由相对松散的跨国联盟逐渐成为高度发展的议会政党组织。党团在欧洲议会人事任命和政治过程的每一个环节都发挥着关键作用。主要党团都显示出较高的凝聚力，投票越来越围绕跨国议会党团而非国籍展开。党团以意识形态为基础展开竞争和结成联盟。虽然党团凝聚力的平衡会被特定的成员国政党代表团打破，国家政治和国家利益在一些情况下仍然是重要的考量因素，但是总体来看，党团不仅能够有效地组织和协调各种不同利益，而且为欧洲议会和整个欧盟提供了意识形态基础。党团在欧洲议会的内部组织和欧盟的政策制定过程中都发挥着重要的作用。欧洲议会内部的超国家因素正逐渐占据主导地位，欧洲议会越来越朝着“超国家机构”的方向发展。 问：为什么欧洲议会中必须要有党团？ 答：议会党团（parliamentary party groups）并非是欧洲议会中特有的政治现象，许多国家的议会中都长期存在议会党团。欧洲议会的前身欧洲煤钢共同体的“共同大会”初创时并没有议会党团的出现。由成员国议会委派的代表也并没有像联合国或经合组织那样按照国籍就坐，而是以姓名的音序字母就坐。但是很快，各国代表团中意识形态相同或相近的政党就开始聚合到一起，党团逐渐形成。随着共同体的扩大，党团数目逐渐增加，党团活动也日益频繁。 关于议会党团产生的原因，学术界一直有不同的看法。有学者从文化角度探寻党团出现的原因，认为过去的政治经验会影响未来的政治行为。有学者从历史背景即二战后欧洲存在着的反民族主义的情绪中探寻党团形成的原因。也有学者认为党团的结成是出于降低交易成本、提高组织效率的原因。还有学者认为欧洲许多政党的国际合作传统有利于促使议员结成跨国党团。实际上，欧洲议会党团的产生可能是多种因素综合作用的结果。 欧洲议会是一个非常庞大的跨国议会。欧盟成员国之间存在着大量政治、经济、历史以及文化差异。1979年首次直选时，欧洲议会由来自9个国家的410名议员组成。2009年6月第7次直选结束后，欧洲议会拥有来自27个国家的736名议员。2014年5月选举后，欧洲议会将由包括议长在内的751名议员组成。经过多年的发展，欧洲议会党团政治的意识形态基础愈加稳固。议会党团使得庞大复杂的议会机构得以有效运转。这也是欧洲议会与其他超国家机构内部构成的最大不同。如果欧洲议会也与其他国际大会一样，不以意识形态为基础，而是以国家为组织原则，那么欧洲议会恐怕很难发展成为今天这样有效的立法机构。 问：“民主赤字”是许多人批评欧盟时常用的武器。欧洲议会中的党团有利于减少“民主赤字”还是加剧了这一缺陷？ 答：“民主赤字”是一个非常复杂的问题，它涉及整个欧盟的政治体系，欧洲议会仅仅是这一体系中的一部分。几十年来，欧盟权能的扩大使得成员国的权力逐渐上移。尽管欧洲议会的权力在不断增大，但很多时候，欧洲议会权力的增强并未完全弥补成员国议会权力的缺失，欧洲议会与选民之间的联系也比较薄弱。当前的经济危机又进一步加剧了欧盟民主赤字和合法性危机的问题。 很难简单回答欧洲议会党团与民主赤字的关系。作为欧盟内部唯一一个通过直选产生的机构，欧洲议会超越了传统的民族国家的界线，是跨国民主的一次意义深远的尝试。在一定意义上，可以说欧洲议会中的党团政治有利于减少“民主赤字”。一方面，党团政治为选民提供了可供选择的政治方案，有助于将选民的意志转化为欧盟层面的政策输出，有助于形成欧洲公民对欧盟的认同；另一方面，欧盟的不断扩大使越来越多的政治力量进入欧洲议会。党团政治有利于整合和简化不同的主张，帮助欧洲议会有效地制定政策、法律，从而使欧盟获得有效的治理。 但是，欧洲议会议员的选举过程却一直被诟病。欧洲选举缺乏统一的选举制度，欧洲议会党团对选举过程几乎没有影响，议员的提名、竞选和当选都被成员国政党所控制。欧洲选举的议题也主要是国内议题。欧洲议会议员的行为与其再次当选的可能性之间联系很小，这就削弱了欧洲议会议员对选民的政治责任感，加深了他们对国内政党的依赖。这一方面不利于欧洲议会党团政治的发展，另一方面也不利于欧洲选举投票率的提升。这也是欧洲议会党团政治未来面临的最大挑战。但是，欧洲选举的根本性改革取决于由成员国政府组成的理事会的同意，欧洲议会并无决定权。 问：欧洲议会中各个党团的力量肯定不是势均力敌的。力量小的党团是不是就难以使其支持的各项法案在欧洲议会得以通过或通过的可能性较小？相反，最大的党团（欧洲人民党党团和社会党党团）就可在民主的形式下无所顾忌了？ 答：欧洲议会中各个党团的力量确实并非势均力敌。比如，2009年欧洲选举刚刚结束后，欧洲人民党党团（EPP）拥有265个席位，欧洲议会社会党和民主主义者进步联盟党团（S & D）拥有184个席位，欧洲自由民主联盟党团（ALDE）拥有84个席位、绿党与欧洲自由联盟党团（Greens/EFA）拥有55个席位、欧洲保守主义者和进步主义者党团（ECR）拥有54个席位、欧洲联合左翼-北欧绿党左翼联盟党团（GEU/NGL）拥有35个席位、自由和民主欧洲党团（EFD）拥有32个席位，另外还有部分议员属于无党团议员。 相对来说，规模小的党团促使其支持的各项法案通过的可能性小于规模大的党团。但是，由于欧洲议会是一个庞大的议会，不同的立法程序和投票规则需要不同的多数使议案通过，重要的立法程序需要议会绝对多数才能通过。单一的大党团，比如人民党党团或社会党党团，有时甚至两大党团联手都很难达到绝对多数的人数要求，因此要想使法案在欧洲议会中通过，党团之间就需要结成联盟。在这种背景下，有时候规模较小的党团会成为法案通过的关键。第三大党团自由民主党团因此常常具有绝对优势，被称为“king maker”。“大党团在民主的形式下可以无所顾忌”的情况很难发生。 问：各个利益集团在欧洲议会游说时，重点是议会本人还是各个党团？ 答：早些年，利益集团在欧盟层面的游说重点并不包括欧洲议会，有时可能通过欧洲议会间接游说欧盟委员会。但是，随着欧洲议会权力的增大，各种利益集团以及成员国政府对欧洲议会议员展开激烈的游说活动。一般来讲，游说活动主要针对与议案有关的核心群体，比如议案的报告起草人、其他党团任命的影子报告起草人、意见起草人、党团在委员会的协调人、委员会主席和副主席以及党团的主要领导层等。此外，利益集团游说另一个重点是欧洲议会的行政官员，比如议会委员会中和议案相关的主要工作人员。 问：通过你对欧洲议会中党团力量的研究，有哪些可取之处是值得我们借鉴的？ 答：借鉴谈不上，只能简单谈一下个人的体会。欧洲议会是一个复杂、多变的机构，同时也是一个丰富多彩的机构。这里既可以体会到欧洲文化的多样性，又可以感受到欧盟机构协调不同意见寻求共识的工作方法，还可能遇到各种想象不到的人和事，每一天都会是不同的一天。尽可能地跟踪欧洲议会的日常工作，掌握第一手资料对做好研究有非常重要的帮助。 问：明年欧洲议会要选举了。你对明年的选举有什么期待？中国学者应该关注哪些要点或大问题？ 答：明年的欧洲议会选举与往届相比有很大的不同，《里斯本条约》使得欧洲议会选举的结果在一定程度上与下一届欧盟委员会主席的人选之间构建了联系。同时由于当前欧洲债务危机的阴影仍未消散，选民对欧盟机构的信心在不断下降，极右翼势力在欧洲多个国家不断崛起。因此，明年欧洲议会选举的变数很多。目前可以确定的一点是中左政党与中右政党的竞争将会非常激烈。 对于明年的欧洲选举，我们可以关注的问题有很多，比如欧洲政党联盟（这里指欧洲政党家族，不是议会党团）在选举中发挥的作用，各国欧洲选举的竞选议题，各国主要政党和极右翼政党的表现，选民的投票率，选举结果中各党团所占议席及新一届议会可能出现的各种联盟，选举结果与欧盟委员会主席的关系等。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