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古籍保护计划的实施,国务院已经批准并颁布了四批《国家珍贵古籍名录》。其中有不少是古籍要籍,且版本十分珍贵,值得大书特书。撰写论文,阐释它们所传承的文化价值,固是一种常规的做法,但其受众究竟还在学界,社会大众仍是难以问津。怎么才能将这些珍贵典籍向更广泛的社会大众传扬,使他们在阅读过程中获得知识,心生雅意,陶冶性情,升华文明,始终是需要我们图书馆工作者探寻解决的问题。珍贵典籍史话选题的提出,无疑是一种有益的尝试,是个睿智的策划。 对珍贵典籍产生浓厚兴趣,进而能够鉴赏、玩味、品评,并写下批校题跋、钤盖闲章雅印者,历史上不乏其人。清乾嘉时期的周春,为得到张燕昌手中宋淳祐刻本《陶靖节诗注》,不惜巧取豪夺,用叶玄卿手制“梦笔生花”大墨以易之。此墨重达一斤,价值百金亦如此数。得此书后,将之与已有宋版《礼书》合藏一处,颜之曰“礼陶斋”。从此秘不示人,并说死后也要随葬。周春费尽心机搭建起来的“礼陶斋”,不久便因《礼书》的失去而坍塌了一半。周春不得已卖掉《礼书》,虽然也很伤心,但由于尚有《陶靖节先生诗注》在,并未动以真情,只是将“礼陶斋”改称为“宝陶斋”而已。嘉庆十三年(1808)夏秋之交,书贾吴东白到海宁周宅求购陶诗。周春无心出让,便大胆抬高其价,妄图以超乎寻常的价格吓走书贾,因而狂言索价三十二番,并说要身怀此数,立即付款,不能反悔。岂料,吴氏有备而来,势在必得,听后立即如数交款,弄得周春瞠目结舌,又不好食言,只得极不情愿地将书卖与书贾吴东白。书去之日,周氏泣下数行,十分痛心,不得已,又将“宝陶斋”更名为“梦陶斋”。 黄丕烈考进士不第,政府为之大挑一等,派他去做知县。他却不看重此官,反在吴中旁搜博采,犹注重宋版书的搜藏,并终日丹黄手校,写下批校题跋,自号“佞宋主人”。黄丕烈原已购藏宋版《陶渊明集》,但得陇望蜀,更想购藏宋刻《陶靖节先生诗注》,使之两相匹配,以惬己心。嘉庆十三年(1808)夏秋之交,黄氏听说有一位叫吴东白的书贾已购得此书,并打算来吴门出售,可是久等未来。后接嘉兴朋友来信,说有此书可以出让,黄出四十金,未能成交,遂被浙江海宁硖石人蒋梦华购去,心中怏怏,但也无可奈何。翌年夏,又有朋友名吴子修者来吴门约见黄丕烈,黄氏欣然往见。吴子修则出示所携之书,汤注《陶诗》就在其中,遂问其所由来。吴子修则答曰来自硖石蒋梦华,并说可以商量交易。黄因而先请求将书借归,然后再商议价钱。经过几个月的讨价还价,到这一年的中秋,黄氏终以百两白银之值将书买了下来。并说:“此余佞宋之心固结而不可解者,后人视之毋乃讪笑乎!”这一年黄氏四十七岁,不胜欢喜,因重葺所居,名之曰“陶陶室”,宝贮其来之不易的宋刻两陶集。 翁方纲,因藏有宋施宿淮东仓司刊本施、顾《注苏诗》中的苏轼《和陶诗》,每到苏轼生日,便邀请他的同道好友毕集苏斋,鉴赏此书,并赋诗题赞,借以祭奠大宋第一才子苏轼。此种活动,一连举办多年。这些人表现出来的是爱书如命,实际则有一条主线贯穿其中:他们爱其书,更敬其人。他们景仰陶渊明的品格,同情苏轼的遭遇,赞许苏东坡的才气。如此的书林佳话,若是能以史话的形式生动活泼地走出象牙塔,传扬给社会公众,岂不有裨世道人心! (作者系国家图书馆研究馆员、全国古籍保护工作专家委员会主任)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