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昌首义后,不少人认为只有袁世凯方能力挽狂澜,胡适却不以为然。在其看来,袁“此人真是蠢物可鄙。”当翻阅《神州日报》,看到众多夸赞川督岑春煊之词时,胡“读之不禁为之捧腹狂笑”。甚为可惜的是,胡适日记写至是年10月30日便中断,后续部分据其称已散轶。故我们不能更为细致地把握其思想脉动。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当年的胡适对专制王朝并无好感,反倒对革命势力颇为同情。 再观吴宓,1911年对他而言,则是内心极为纠结的一年。因为这一个寒暑轮回,他始终为学业所困。 吴于当年2月初抵京,参加清华学堂入学考试。按照规定,即使考入清华,也尚需四年方有资格赴美留学。其实吴宓之前已接受较为系统的中学教育,但为了圆留洋梦,吴心想“将来果能靠住往新大陆一游,则静待几日亦无可奈何之计,否则机会不易得也。”但当时留学生多为“富二代”或“政二代”,终日游手好闲,他们靠老子的钱和权买通校方,垄断出国名额。于是乎,弃学东渡之念闪过吴宓脑际。东渡便意味失去留美机会,留守仍需忍受各种怪现象,吴不免于此两种选择间犹豫徘徊。其日记里对此心情有着极真切地记录:“人生最苦莫如心有两事,未知所可,交战于中,实觉难受。且人更不可心动,余心已动,直怦怦不能自已。”一番思想斗争后,吴终放弃东游之打算。 然后时局的骤变已不容许吴宓安心于清华求学了。武昌事起,京城谣言四起,人心惶惶,清华“学生有出校回籍者。而同班之中,亦有若干人请假入城,侦探消息,藉作逃计。殊觉惶惶异于常日也”。同时“本校中国教员,多半已皆辞职回籍”。此刻之吴宓,反而天真地认为革命军难成气候。这其实与其脑中较为浓厚的卫道思想有关,即使到了民国六年,一次他在火车上遇到张勋的辫子军,竟还赋诗赞曰:“健儿喜道年时绩,白下将军破敌归”。也正基于此因,当同学纷纷离校避难时,吴还故作淡定,以为“能经此一番离奇变迁,目睹而心识之,亦人生不可多得之幸事也。”不过随着风声一日紧过一日,吴宓内心也波澜起伏,再度纠结起来。 看着学友东奔西逃,听闻战局风声鹤唳,吴“终日心中忐忑,至不静适”,忽而欲赴沪避难,突然又决定“静居以观后变”,实则心乱如麻,手足无措。至11月8日,吴终得解脱,学堂宣布暂行解散,每人补助旅费20元。吴便收拾行装,于次日奔赴上海。临行前,吴于日记中写下颇为伤感的一句:“回顾清华园风物,怆然欲涕,未审他年得一重睹此景否耶?”此话究系眷恋清华学堂?还是叹惜学业中断?抑或二者兼而有之?后人恐已不得而知,但至少我们透过其日记,察觉吴宓之内心依然极度纠结。 同为青年学子,胡、吴二人一海外求学,一国内苦读;一洞悉时局,思想开明,初具独立之思考,一雾里开花,水中望月,仍经历成长烦恼,其见识之远近高低判然有别。当然,之后的民国文坛,胡揭翥新文化之大纛,吴执学衡派之牛耳,两者学术追求之远近,思想境界之高低,则愈加不同了。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