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机器一样不由自主,常表现在不能管住自己。例如“好生气,管住不生气好难!在男女的关系上,见面不动心好难!他不知怎的念头就起了。更如好名、出风头等,有时自己也知道,好歹都明白,可是他管不了自己”。要改变这种“不停止的不自主的”机械性转动,就需要“了解自己,使生命成为智慧的”;减少“自己生命中之机械性”,而“培养自己内里常常清明自觉的力量”。 人不能“只在本能支配下过生活,只在习惯里面来动弹”,只有“开发我们的清明”,才能“让我们正源的力量培养出来”,达到孔子所说“从心所欲不逾矩”的境界。 中国人所说的“学养”,就是让人人能够自觉。所谓机械,大体即平常所说的“血气”。血气有盛衰,所以不可靠。要使“人的神明意志不随血气之衰而衰”,就需要“增进自觉,增进对自己的了解”。孟子说的善养浩然之气,庶几近之。中国古人所探寻的,就是“能了解自己且对自己有办法的学问”。只要一生坚持求学,就能“让人生命力高强活泼”,不至于越老越衰,最终实现“一个自由的活泼泼的有大力量的生命”。 梁漱溟承认,他自己的“短处”,也在于“自己不会调理自己,运用自己”。而他治此病的方法,“就是‘诚’”。尽管还没做得彻底,“在某一些地方上的念头不单纯”,还有“自己在勉强自己”的外在努力,没能达到“整个生命力的伟大活泼”。但大家也都看出了他的“一片真诚”。 这的确是实话实说。在20世纪的人物中,梁漱溟是很特别的。总有一些人受他感动,终身追随左右。在社会资源日益被国家(state)控制的时代,这是很多“大儒”都没做到的。但梁先生做到了,因为他的“一片真诚”能够感人。 梁先生说过,他要复兴古人讲学之风,意在“使讲学与社会运动打成一片”。因为那时的中国社会,“无论在思想上、在事实上,都正是彷徨无主时候”。据他的观察,彼时最缺乏的,就是“社会的信任”。因此,现在的中国,必须有人一面在言论上为大家指出一个方向,更且在心地上、行为上大家都有所信赖于他。然后散漫纷乱的社会才仿佛有所依归,有所宗信。一个复兴民族的力量,要在这个条件下才能形成。 而梁先生的志愿,就是“使自己成为社会所永久信赖的一个人”,能够“终身为民族社会尽力”。 他做到了。从他整个的生命历程,从《朝话》中的点点滴滴,我们处处可见那脱弃机械的一片真诚。更因他的一片真诚是透明的,所以特别有感召力。 在梁先生眼里,要让人信任,透明最重要。要“如何才能使社会信得及”呢?“只有彻底的开诚布公”,根本铲除一切“遮遮掩掩的行为”。这是通行的道理,“无论在家庭之间、政府与人民之间、一切人与人之间,皆是如此”。毕竟“人心都是要求光明磊落的”,只有“自身先不使人怀疑,人家才肯相信;人家相信得及,才肯舍死相助,终至万众一心”。 他是不是说出了你心中想说的话,看看《朝话》就知道了。 (作者为四川大学历史学教授)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