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别关注】 编者按 近日,经中蒙两国考古专家实地踏勘,此前在蒙古境内杭爱山发现的摩崖石刻初步确认为记录东汉大破北匈奴的《燕然山铭》,为著名史学家班固所撰。燕然勒铭作为标志军事史、边疆史、民族关系史重要事件的文化符号,长期为历代提及称颂,具有丰富的文化内涵。现在,刻石实际遗存的发现及周边相关历史文化遗迹的综合研究,对于了解汉朝与匈奴之间的战争以及这一时期的民族地理、军事地理和交通地理诸方面都具有重要意义。 汉和帝永元元年(89年),汉朝远征军与南匈奴合击北匈奴,取得决定性的胜利。《后汉书》卷四《和帝纪》记载:“夏四月,车骑将军窦宪出鸡鹿塞,度辽将军邓鸿出稒阳塞,南单于出满夷谷,与北匈奴战于稽落山,大破之,追至私渠比鞮海。窦宪遂登燕然山,刻石勒功而还。北单于遣弟右温禺鞮王奉奏贡献。”《后汉书》卷二三的记述更为具体:“会南单于请兵北伐,乃拜宪车骑将军,金印紫绶,官属依司空,以执金吾耿秉为副,发北军五校﹑黎阳﹑雍营﹑缘边十二郡骑士,及羌胡兵出塞。”各部“皆会涿邪山”,于是以“精骑万余,与北单于战于稽落山,大破之”,北匈奴军“崩溃,单于遁走”。窦宪军追击其残部,“遂临私渠比鞮海。”这一战役“斩名王已下万三千级,获生口马牛羊橐驼百余万头”,北匈奴“八十一部率众降者,前后二十余万人”。窦宪、耿秉于是“登燕然山,去塞三千余里,刻石勒功,纪汉威德”。燕然山“刻石勒功”的文字由班固起草。燕然勒铭成为标志军事史、边疆史、民族关系史重要事件的文化符号,长久为历代铭记。近期这处刻石实际遗存的发现,对于注意相关历史文化进程的人们,无疑是好消息。 1、上古刻石纪功传统 《宋书》卷六四《谢元传》回顾窦宪、班固事迹,说到“铭功于燕然之阿”。“铭功”,是中国古代的一个重要政治文化传统。起初有铭于青铜器的做法,后来则通行刻铭于石的方式。秦始皇、秦二世东巡刻石,既是政治宣言的发表,也有纪功的意义。汉代刻石“铭功”尤为普及。政绩军功,均习惯以此纪念。著名的《开通褒斜道摩崖》《石门颂》等,都是工程完成后的纪功石刻。《曹全碑》明确说,碑文的主题,在于“刊石纪功”。《郙阁颂》“勒石示后”,《石门颂》“勒石颂德”,《裴岑纪功碑》“以表万世”,都表露刻石动机在于“今而纪功,垂流亿载,世世叹诵”(《石门颂》),力求实现永久追念的效应。 勒石燕然摩崖位置大致确定,是具有重要意义的考古收获。不过,燕然山石刻是否为这种战功纪念最早的实例,可能还难以断言。《宋书》卷七〇《袁淑传》:“俾高阙再勒,燕然后铭。”似乎在南北朝人的历史认识中,高阙也曾经有勒石纪念的先例。 明人张吉将两汉进击匈奴取得的胜利一并称颂:“武帝、和帝始命卫、霍,耿、窦诸将,穷兵极讨,登临瀚海,勒功燕然。”(《古城集》卷三)胡应麟《从军行》诗也写道:“扬旌耀汉月,吹角飞边霜。一战摧月支,再战款名王。弯弓月在手,鸣镝星流光。勒功燕然石,传檄瀚海傍。归来拜骠骑,恩宠冠长杨。”《汉书》卷六《武帝纪》记录元狩四年(前119年)出击匈奴取得的重大胜利:“大将军卫青将四将军出定襄,将军去病出代,各将五万骑。步兵踵军后数十万人。青至幕北围单于,斩首万九千级,至阗颜山乃还。去病与左贤王战,斩获首虏七万余级,封狼居胥山乃还。”所谓“封狼居胥山”,颜师古注:“登山祭天,筑土为封,刻石纪事,以彰汉功。”可知虽然《汉书》没有记载“刻石纪事”情节,但是唐代《汉书》学名家则理解为,在狼居胥山,霍去病曾经勒石纪功。“封”,是纪念性建筑。著名的有关“封”的历史记录,见于《左传·文公三年》:“秦伯伐晋,济河焚舟,取王官及郊。晋人不出,遂自茅津渡,封殽尸而还。”杜预解释说,“封,埋藏之。”而《史记》卷五《秦本纪》记载相同,裴骃《集解》引贾逵曰:“封识之。”秦穆公“封殽尸”,绝不仅仅是简单地掩埋4年前阵亡士卒的尸骨,而是修建了高大的夯土建筑,以作为国耻的永久性纪念。秦穆公“令后世以记”的用意,是期望通过这种“封”来实现的。霍去病在狼居胥山的“封”,则有炫耀军功,“令后世以记”的动机,因而也不能排除如颜师古所说,曾经“刻石纪事,以彰汉功”的可能。而燕然山“纪汉威德”的活动,除“刻石勒功”外,据班固铭文,也是包括“封神丘兮建龙嵑”的。而这篇“勒功”文字,在编入《文选》卷五六,列为“铭”的第一篇,就题名为《班孟坚封燕然山铭一首》,突出显示了“封”字。 燕然山在今蒙古国杭爱山。据班固《燕然山铭》,窦宪军“经碛卤,绝大漠”,终于“乘燕然”,实现了“恢拓境宇”的新局面。然而在漫长的汉匈战争史中,窦宪部未必最早抵达燕然山这一汉帝国北边“境宇”的著名坐标。《汉书》卷九四上《匈奴传上》记载,李广利曾经“引兵还至速邪乌燕然山”,为匈奴单于“将五万骑遮击”。据颜师古注:“速邪乌,地名也。燕然山在其中。”既言“还至”,也就意味着其部队向北运动时还曾达到更远的位置。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