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出生于一个古老技艺的传承世家;他曾多次成功打破高空行走世界纪录,被誉为“中国高空王子”;他是维吾尔族的英雄,更是中华民族的骄子。“深入生活扎根人民”——本期《文艺名家讲故事》栏目对话国家一级演员、中国杂技家协会副主席、新疆达瓦孜艺术的第六代传人阿迪力·吾休尔。 对父辈的崇敬促使我刻苦研习古老技艺 “达瓦孜”是维吾尔族一种古老的传统杂技表演艺术。“达”在维吾尔语是“悬空”之意,“瓦孜”是指嗜好做某件事的人。达瓦孜最厉害的地方在于高空走绳索,不采取任何的保护措施,这项古老的技艺已有2000多年的历史。我的家族传承这项技艺已有450多年,祖上沿着丝绸之路到欧洲演出,回来后还给乾隆皇帝演出过,这在北京的博物馆还能查到相关记载,到我这代是第六代。 我出生在新疆喀什地区的英吉沙县,有两个哥哥和两个姐姐。5岁那年,父亲去世了。他留下遗嘱——不许孩子学习达瓦孜!直到我8岁那年的某一天,母亲在地上画了一个图。我问母亲那是什么?她告诉我那幅图代表达瓦孜,我父亲是新疆有名的达瓦孜表演艺人,是达瓦孜队队长。我问母亲,为什么父亲不让我们学习达瓦孜?母亲听后突然开始痛哭,但没有做解释。从那以后,达瓦孜在我幼小的心中留下了深深的印记,平时自己常在木头上走走,练习平衡感。后来,我到了当年父亲所在的英吉沙县杂技团,每天在钢丝上练习。一次偶然的机会,母亲看到我走钢丝,她很欣慰,并对我说:“达瓦孜技艺终于后继有人了。” 从此,我开始了更专业、更辛苦的训练。1982年,我参加内蒙古自治区举办的第二届全国少数民族运动会。听母亲说,1953年第一届运动会在天津举办时,父亲在那里进行了达瓦孜表演。到第二届时,父亲已经不在。我的表演受到了很多人的欢迎,这让我更加坚定了练好达瓦孜的决心。之后,我每天都花十几个小时训练。1986年,第三届全国少数民族运动会在乌鲁木齐举办,我为3万多名观众进行了现场表演并获得一等奖,这让我倍感荣幸。当我把奖金和金牌拿回家送给母亲时,她抱着我痛哭,并告诫我一定要将达瓦孜技艺发扬光大。 1987年,母亲因病去世了,当时的我只有16岁,那段时间心里很难过,一个失去父母的孩子,不知道自己未来的方向在哪里。经过一段时间的调整,我逐渐走出了阴霾,并告诉自己哪怕有一秒钟的时间,也不要忘记训练,不要忘记将我们中国的这项传统技艺发扬光大。 人民给了我勇气和力量 1991年,我到上海进行达瓦孜演出,原定一个月的表演,因观众反响很好,延长至两个月,共演出120场。进行最后一场表演时,由于主绳霉烂突然断裂,我从十几米的高处摔下,当场失去了知觉。这次事故造成我身体17处骨折,医生说有可能永远无法站立。躺在病床上,我才痛苦地领会到父亲之所以不让孩子们学习达瓦孜,也许因为实在是太危险了。 那时我刚刚20岁,想到自己还这么年轻,想到我们世代传承的达瓦孜很可能后继无人,心情特别沉重。当时,很多观众到医院来看望我、鼓励我。时任上海市市长的朱镕基也到医院看望我,鼓励我好好康复,要将这项传统技艺发扬光大。这让我重新燃起了希望。住院的前45天,我在床上一动不能动,到第60天时,我慢慢地起床,慢慢地走到过道。医生们过来看我,都认为这是个奇迹。3个月以后,我回到新疆的家中休养。 一年后,我重新回到杂技团,每当看到同事在高空表演我就特别想上去,但是手脚的力量还是不行。恢复半年后,我终于又踩上了钢丝,尝试着走。与原来不同的是,我有了恐惧感,同样是21米高,我上去后一步都走不了,在上面坐了近2个小时。后来,我为自己打气,作为一个男子汉,如果不继续练习达瓦孜,就对不起这门悠久的技艺,对不起我的祖先,对不起培养我的人,对不起喜爱我的观众。于是,我站起身,毅然向终点走去,下面的同事都给我鼓掌。坚持练习几个月后,我开始参与一些表演活动。3年后,也就是1995年,我参加了中国杂技艺术节,拿到了全国金奖。 为破世界纪录敢于“玩命” 1995年10月,我在电视上看到,美籍加拿大人科克伦准备高空走索横跨长江三峡,并准备冲击世界纪录。看到消息我心里特别难过,我们中国有13亿人,长江三峡是中国的三峡,让外国人打破纪录,我心里特不是滋味。我要向他挑战,并且走得比他还要好、还要快。因为当时在国内还没有人能进行如此难度大的挑战,大家都不相信我可以。出于安全考虑,科克伦也没有答应我的要求。一位新华社女记者了解我的情况后,她深信我有这个实力。于是,这位女记者将一条《“达瓦孜”传人欲向空中王子挑战》的消息,通过新华社,以中、英、法、德等多种文字播发,在国内外产生很大的反响。也因此,挑战跨越长江三峡的门也打开了,我开始了紧张的筹备。 因为拉一条钢丝花费很大,科克伦花了200多万。为筹措费用,我们一边登台演出积攒资金,一边向群众宣传跨越三峡计划发动捐款。同时,在重庆、奉节等地的大力支持下,我们筹措到一部分资金。 1997年6月22日,我终于正式挑战跨越三峡,并以13分48秒的成绩刷新了科克伦53分10秒的纪录。同样的距离,我比科克伦少用了39分钟。这是我第一次打破世界纪录。回到家乡,一万多名乡亲来迎接和祝贺我。我深深地感到,这不是我一个人的成功,而是我们新疆各族人民、全体中国人的成功。挑战跨越长江三峡成功后,家人希望我平安,劝我不要再继续走,但我觉得还没有到停下来的年龄,父亲当年72岁时还在海拔 3800米的高度上表演,我希望再走5到10年来实现更多的目标。我走完长江三峡以后,又走了长城。2008年奥运会上,我打算在鸟巢上面拿着火炬走钢丝,但是当时没有实现。不过,2010年我在鸟巢上面拉钢丝生活了60天,每天走20公里,关于奥运会的梦想也算实现了。 还有一次难忘的经历是2001年跨越南岳衡山1399米长的钢丝。表演当天雾很大,又下雨,人们在下面看不到钢丝,22个机位都找不到我,只能听见我从麦克风里传出的声音。我在出发点,我的爱人在终点,她看不到我就开始哭。我自己也有一点担心,一是下雨钢丝特别滑,二是雾很大看不清。原定中午12点开始的表演,到下午2点还没有开始。我女儿给我电话说:“爸爸,你不要走,雾很大,又下雨,万一你出事,我没有了爸爸怎么办?”领导和亲人也陆续打来电话劝阻我。接完电话,我拿着的平衡杠又放下了,开始犹豫。走,危险很大;不走,6亿观众在看现场直播。经过考虑,为了观众,更为了对得起这门悠久的技艺,我决定要走。下过雨的钢丝特别滑,走到中间,钢丝摆动幅度很大,我凝神定气慢慢地走完,又创造了一个纪录!现在想来真像做梦一样,这是我最难的一次走钢丝,用了52分钟。 我的梦想是让达瓦孜后继有人 上世纪八十年代,国内表演达瓦孜的人很少,现在略有增加。我最大的心愿就是多培养几个徒弟,不让达瓦孜这项文化遗产绝迹。2013年,我在老家福利院收养了22名孤儿,我投资建起了达瓦孜艺术传承中心,专门教孩子们高空走绳,我希望达瓦孜能后继有人,希望能培养高水平的达瓦孜演员。从2013年开始,我减少了去外地演出的机会,一年中有6个月待在英吉沙指导孩子们训练,希望他们成为未来达瓦孜的骄傲。 我也常带着徒弟一起表演。2009年,我带着徒弟在新疆喀纳斯景区月亮湾到卧龙湾创造两个世界纪录:一是海拔最高,此前高空钢丝最高是436米,而此次在喀纳斯海拔达1670米;其次是表演时有两人从两端开始行走,并在中间交叉。2012年,我和两名徒弟在湖南湘西完成三人同走一条钢丝的达瓦孜表演,并创造了无保险高空走钢丝世界最长纪录,以及女达瓦孜艺人完成此表演的世界纪录。 我下一步的挑战目标是在厦门和小金门之间表演走钢丝,横跨台湾海峡。这将是世界上首个在海上进行高空走钢丝的表演,虽然难度很大,我还是希望这项世界纪录由我们中国人来创造。横跨台湾海峡走钢丝并不是一项单纯的挑战,海峡两岸是一家人,我希望达瓦孜的钢丝成为两岸交流的一个“桥梁”,成为联系骨肉同胞的一个“纽带”。 艺术家就是要为人民演好戏 国家和人民给了我很高的荣誉,29岁时我就当选为中国杂技家协会的副主席。作为一个普通家庭出生、自幼孤苦的孩子,能够成为人民喜欢的艺术家,这都得益于很多人对我的无私帮助。达瓦孜不是我个人的,它是我们中华民族的传统技艺,我有责任让更多人了解和认识这门艺术。作为中国的艺术家,特别是少数民族地区的艺术家,我更要担当起这份责任。 去年,我参加了习近平总书记主持的文艺工作座谈会。习总书记的讲话,让我们少数民族文艺工作者倍受鼓舞,看到了繁荣民族民间文艺的最好机遇。今年,为庆祝新疆维吾尔自治区成立六十周年,我们到南疆、下基层,先后演出60多场,为30多万群众进行了表演。在大城市,人们接触的信息量大,可以看到很多的节目,但在广大农村地区,群众大部分时间都在农田里辛苦劳作。我们把达瓦孜表演送到田间地头,老百姓在家门口就能看到演出,他们特别高兴,我也特别开心。我们文艺工作者,就是要将最好的作品献给广大的基层群众。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