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白云庵 荒唐酣醉赴神前 妄想科名欲吉签 慢骂神明干神怒 三场到底似春蚕 【译文】吾杭湖上白云庵,祀月下老人。其签诗多集经史成语,下至词曲佳句;凡求科名婚姻者,灵应如响。以故省试前后,士子祈签者麇至〖麇,音君。麇至,注详某烈妇篇。〗。 【译文】吾杭湖上有一白云庵,祭祀月下老人。庵中的签诗都摘自经史成语,以及词典佳句。凡是求问科名、婚姻等事,十分灵验。所以省考前后,学子前来祈签问卜者,络绎不绝,十分拥挤。 【译文】钱庠某生,恃才放诞。辛卯场前与友人游湖上;酣饮既醉,乘兴至老人祠求签,语颇不佳。生笑曰:“岂有某而不中者?”因复求,仍如故。生怒曰:“所问非所对,尚言灵耶?”因指神祠谩骂,语多秽亵。既而曰:“我再缴一签,若仍不合,当毁尔像!”遂抽得一签,其词曰:“休休休,似春蚕作茧,到死把丝抽。”同行友大惊,知其干神怒也,咸劝之出。是秋,生入试至三场,因如厕,若有所遇,号叫而出。回号坐定,号军闻其寂无声,掀帘视之,死矣!虽不知是何因果,然观其敢于侮慢神明,则平日之狂荡可知。而月下老人之灵异,亦可畏哉! 【译文】钱庠某生,自恃有才,高傲放肆。辛卯年考前,与朋友来湖游玩,喝得醉意朦胧,乘兴来到老人祠求签。签语不太好,某生笑着说:“像我这样的才学,哪会不中的!”又再求一次,签语照旧,某生发怒,说:“所问非所对!还说他灵验!”就指着神祠,大声谩骂,挟带许多污秽亵渎的话。然后他又说:“我再抽一签,如再不合,就把你的像毁了!”接着抽得一签,签祠是:“休休休,似春蚕作茧,到死把丝抽!”同来的几个朋友看了大惊,知道已经惹神发怒了,便你劝我推,把他拉出了庙堂。这年秋试,该生入闱,考到第三场时,去了一趟厕所,在里面好像遇到了什么,大声号叫着跑了出来,回到自己的号房里坐下。外面守号的军勇,听到里面没有动静,掀开帘子一看,已经死了。虽然不知这其中是什么因果关系,但看他敢于诲慢神明,就可推想出他平日是如何地狂悖放荡了!而月下老人的灵明神灵,也是应该有所敬畏的! 十三、颜太夫人 擅开仓米济民荒 全仗诸君赈得当 有罪临来惟子任 拼将破产补公仓 【正文】颜静甫中丞,初知山东平度州。廉明慈惠,有古循吏风〖循,长也。(汉书)有(循吏传)。〗。其太夫人就养于署,每以仁爱训其子。 【译文】颜静甫中丞(抚台),最先出任山东平度州知府,廉明慈惠,很有古时循吏的作风。他的母亲颜太夫人随子生活在州署之内,常常以仁爱之理教育静甫。 【正文】乾隆某年五月,中丞以事晋省。州境忽发大水,漂没庐舍无算,乡民逃窜入城者数万口〖窜,音串,义同逃。〗。而水愈涨盛,城不没者三版〖句出(战国策)〗。乡民无所得食,号哭之声,震动天地。官吏束手,无可为计。太夫人闻之,遽令发常平仓谷〖(汉书食货志)合边郡皆筑仓,以谷贱时增其价而卖,以利农谷;贵时减其价而卖,以赡其民;名曰常平仓,民便之。〗以赈饿者。幕中友不可,曰:“是须申请待报后行,且官不在署,谁敢擅动者?”太夫人闻之怫然曰〖怫,音弗。怫然,怒貌。〗:“常平谷本以备缓急,今数万人嗷嗷待哺〖嗷,音敖;哺,音捕。待哺,犹言待食也。(诗经)哀鸣嗷嗷。〗,若必待报而行,不皆成饿殍乎〖殍,音漂,注详一洋篇。〗?吾家颇殷实,若上司以擅动见责,倾产尚足以偿。倘虑吾儿有异言,老人一人承之,无预诸君事。”立命请教佐各官至,亲出告之。各官咸吐舌不敢语,太夫人怒曰:“公等无忧拖累,果有事,当令吾儿独任之。公等但为老身稽查监放可耳。”众不得已,遵命以行。一时欢声雷动,咸庆复生。城中绅富,感太夫人之德,亦多出米谷,以助官之不及。七日水始退,谷已尽罄。 【译文】乾隆间有一年五月,中丞因公事去了省城。平度州境内突发水灾,漂没了无数庐舍农家,逃难进城的乡民达数万之多,而水势不退且更加汹猛,连县城都几乎变为泽国。难民们没有食物果腹,号哭哀告之声,震天动地。城中官吏都束手无策。颜太夫人知道后,就要他们打开常平仓,放发谷子,以救饥民。(注:当时官府为利民生产,建立常平仓,谷价贱时,加价出售;谷价贵时,减价出售,以平抑粮价。)府中幕僚都说不能这样作,必须上报获准才可以。而且主要官员不在,谁敢擅自动用。太夫人听说,生气说:“常平谷本来就是备以应急的。现今数万人嗷嗷待哺,如果非要等到上报批准下来,那人还不都饿死了!我家产还颇殷富,若上司以擅自动用仓谷怪罪下来,把我家全部家产作抵,还足以偿还。你们倘若顾虑我儿回来有异议,我老婆子一人承当,与各位无关!”她立即把下属各部官吏邀请前来,亲自出面说明,各官听了都吐着舌头不敢说一句话。太夫人生气说:“各位不必担心受牵连。如果真出了事,我会让我儿出面一人负责!各位只要替我老婆子作好调查,监督发放,就行了!”大家不得已,只好遵命而行。一时间难民欢声雷动,共庆又得活命复生。城中绅乡富户,有感于太夫人的德行,也大多数拿出米谷,以助官粮之不及。七天之后,水才退去,仓谷已尽。 【正文】中丞于省中得报,急驰归。入署,幕友辈以发粟事告,中丞笑曰:“吾母所办极当!速为我具稿,据实通禀。我即专人回籍变产,以便赔补,诸君无患也。”及禀上,抚藩大骇,遂以擅动仓谷,飞章劾奏〖劾,音河;参也。章,奏章。飞章,迅速出奏之谓。〗。纯皇帝览而嘉之,朱批:“汝为封疆大吏,有如此贤母良吏,不保举而反参劾耶?”复降旨以所动仓谷,准作正项开销,无庸赔补。中丞既感上恩,益刻厉为善。 【译文】中丞大人在省城得到报告,急忙赶回,一进府衙,幕友们就把开仓放谷事告诉他,他笑着说:“我母亲做得极其恰当。请你们尽快为我起草报告,据实通禀上司。我立即派人回我原籍,变卖家产,以便赔补。各位就不必担心了!”等报告到了省府,抚藩吓得胆颤心惊,就以擅动仓谷罪名,连夜拟好奏章,派专人兼程飞报入京,弹劾中丞大人。皇上阅览了奏章,很赞赏,用笔批示:“汝为封疆大吏,有如此贤母良吏,不保举,而反参劾耶!”接着又降御旨,已动用的仓谷,准与作为正项开销,无须赔补。颜中丞诚感上恩,更加尽力为善。 【正文】及上东巡,中丞时已调济南府。召见时犹细询前事,特赐太夫人匾额以宠异之。后中丞屡蒙简擢,官至黔抚〖黔,音箝,即贵州。抚,巡抚。〗;子检由部曹至直督〖部曹,即主事等职。〗;孙伯焘由词林至闽督;侄孙以燠,由中书出守〖中书,内阁官名,出守,注详云间守篇。〗,任东总河;其余内官词林部曹,外任监司郡守者甚众,皆太夫人积善所致也。 【译文】等到皇上东巡视察时,颜中丞当时已调任济南府。皇上召见他时,还曾仔细询问那时的情况,并特赐给太夫人一块匾额,以表褒扬。后来中丞多次承蒙选拔升官,作了贵州省巡抚,儿子颜检由部曹(中央部办专员)升任直督(中央特派负责官员);孙子颜伯焘由翰林作了闽督(省长);侄孙颜以燠,由中书(内客官员)升任东总河。其他晚辈中在翰林,部曹作内官的,外任监司、郡守的,相当多。这都是太夫人积善所感之果报。 十四、照例办二则 为官清白未贪污 身后何因斩绝辜 具疏城隍问报应 示他照例顺情无 【正文】归安费公,起家县令,官至臬司。性公廉,不受私谒。既司宪柄〖臬司,称总宪。柄,犹权也。〗,遇事执法,无所委曲。老而无子。 【译文】归安县费公,从县官起家,做官至臬司(省司法厅长),禀性公正廉洁,不接受私下的拜谒。掌握司法之大权,遇事执法,无所委曲,老而无子。 【正文】致仕后,自反仕宦数十年,而清白一节〖一节,犹言无二也。〗,何以得绝嗣报?遂具疏城隍庙自诉。是夕梦城隍神遣吏请去,至则见神降阶迎入,坐定,谓公曰:“顷见公诉词颇悻悻〖悻,音幸。(孟子注)悻悻,怒意也。〗,故特请公至一决之。公之不爱钱,不徇情,此心实可对天,然公司宪有年,平日所恃以尊主庇民者何事?愿以赐教。”公曰:“无他,惟事事照例办耳。”神笑曰:“公之无子,正坐此照例办三字。”公愕然曰〖愕,音恶。愕然,惊异貌。〗:“然则例不可用乎?”神曰:“不然。公儒者,独不闻律设大法,礼顺人情乎〖律设大法二句出(汉书卓茂传)。〗?愚民无知,误陷法网,若事事照例,民何以堪?且公总司宪柄,能保州县必无误入耶〖误入,误入人罪也。〗?况又自信太过,案有近于疑似者,公一断之己见,其中岂无无辜被戮?揆之圣人罪疑惟轻之旨〖揆,度也。(书经)罪疑惟轻。〗,似不若此。水至清则无鱼,此公所自作,无怪天道之错置也。”公默然颇自悔。神复慰之曰:“公生平清公正直,将来与余有同官之谊,俎豆一方〖俎,音祖。俎豆,祭器。此句犹言享一方之祭祀也。〗,何藉子孙为?”因复遣吏送之归。公寤后〖寤,音误,醒也。〗,求子之念始息。竟以侄为嗣。 【译文】退休后,反思自己宦海几十年,始终保持清白气节,为什么会得绝嗣之报呢?他就写了一份疏表,去城隍庙自诉。当夜梦见城隍差人来请,到了大殿,见城隍亲自走下台阶迎接,宾主坐定,对费公说:“见到公的诉词,颇有悻悻然不满之意。所以特请公来加以说明。公不爱钱,不徇私情,这种心情确实可以昭然对天。但是公专司法权柄多年,平日你是依据什么原则来上尊皇恩下护百姓的呢?愿听赐教。”费公说:“没有别的,只有凡事处处照例办就是了!”城隍笑着说:“公之所以无子,就错在这照例办三个字上!”费公听了感到惊异,说:“这么说来,律例不能用吗?”城隍神说:“不然,公是儒者,难道没有听说过‘律设大法,礼顺人情?(语出《汉书卓茂传》)吗?愚民百姓无知,误陷法网,如果事事都照律例办,百姓怎么受得了?公总掌司法大权,能担保下属的各州县的案子没有错判的吗?何况又太过自信,所理案件中有些疑惑而相类似的,都以自己的见解加以决断,其中难道没有无辜被杀的吗?依据古圣旨,托罪有疑点者,应当从轻,似乎不应照例办吧。水清则无鱼,这是你所自作,不应该责怪天道不公!”费公听了之后,沉默无言,颇感自悔。城隍又安慰说:“公生平一向清廉,公正,梗直,将来还要一道和我作官共事,享受一方的祭祀哩!何必为子孙事耽耿耿于怀!”说完城隍命吏役送费公回府。费公梦醒之后,也就不想求子之事了,认侄儿作了自己的后嗣。 【正文】临终见卧榻前似有报冤者,叱问之,则陈臬某省时〖(书经)汝陈时臬。(传)臬,法也。(按)楚谓作臬可曰陈臬,本此。〗,有匪犯六人,罪不至死,而公执法以入之者〖入之,入之于死罪也。〗。公自知不起,遂索衣冠服之而卒。后相传为某郡城隍云。 【译文】临终时,费公见床前隐约有几个冤鬼影子。他大声叱问,他们陈述说:费公在某省任臬台时,有匪犯六人,罪不当死,是费公执法定罪判死刑的。费公自己知道阳寿已尽,就命侍者拿来衣冠,穿着正齐,盍然而逝。后来流传说,他当了某郡的城隍。 【正文】昔有张廉访者,陈臬河南,每事执法严办。遇有势力及富家郎,尤不稍贷〖贷,犹宽也。〗。时严习教之禁。有富人为邻家控其习教,以图不轨者〖不轨,犹言不法也。〗。廉访闻其饶于财〖饶,犹富也。〗,执而严梏之。首府及观察某公,知其诬,为之力白于廉访。廉访笑曰:“有是乎?一白丁耳〖(陋室铭)往来无白丁,(按)世称无功名者曰白丁。〗,而能使观察太守为之尽力,是汉武帝所谓郭解家,固不贫者也〖解,音蟹。(汉书)汉武帝徙郡国豪杰于茂林,屯人郭解,关东大侠也,亦在徙中。卫青为言郭解家贫不中徙,上曰:解布衣,权至使将军为言,此其家不贫。卒徙解家。〗。”竟文致入其罪〖文致,注详曹之英篇。〗。富人死,家属戍边,一时称冤。 【译文】从前有一位名张廉访的人,在河南省任臬台,每件案子都执法严办。遇到犯案者是有权势的或富家子弟,更加不饶分寸。当时对教习武功,法禁极严。有人控告其邻家一富户习教武功,图谋不轨。张廉访听说被告很富有,就把他抓来,施以酷刑。太守和观察使,知道此案是诬陷,极力向张廉访说明情况。张廉访听了后,冷笑地说:“是这样吗?一个毫无功名的白丁,而能使观察太守亲自出面,为之尽力,真类似汉武帝所谓郭解的家本不贫穷的故事一样!”(事见《汉书》)不但不听,反而巧做文章,定了罪,富人处死,家属充军流放,成了当时的一大冤案。 【正文】后其孙某,以主簿需次吾浙〖需次,注详勘灾篇。〗,生三子。某卒,其少子与侍婢奸,虑为两兄所禁,鸩杀之〖鸩,音枕。(玉篇)鸩,毒鸟,食蛇;其羽画酒,饮之即死。(按)鸩杀之,犹言毒杀之也。〗。事露,戮于市,其后遂绝。有知廉访生平者,皆谓清而过酷之报云。 【译文】后来张廉访的孙子在浙江任主簿,候补升迁,未能实现。留下三个儿子,张某就死了。他的小儿子与侍婢通奸,怕他两个哥哥不同意,就用毒酒毒死了两个哥哥,事情败露以后,被处以极刑,斩首于闹市区示众,廉访家绝了后。知道他一生作为的人,都说这是清而过酷之报。 十五、杨协戎 制府贪财十万金 反遭大辟罪临身 岂知隔日阴灵至 触柱破头髓满厅 【正文】乾隆末,有盗横行江浙洋面。奉旨严拿,为崇明协镇杨天相所获。提军陈大用飞章入告,仓卒未会制府衔。制府某耄而贪〖耄,音帽。(礼记)八十曰耄。(注)耄,昏忘也。〗,衔提军之独奏也〖衔,恨也。〗,思有以中伤之。会奉旨交江督审明正法,盗因以十万金贿制府,制府受之,决欲翻案。 【译文】乾隆末,江苏浙江一带海面上,常有海盗出没。各地奉旨严拿,被崇明州的协镇(驻防军官)杨天相捕获,提军(驻防军司令)陈大用便紧急写好奏章上报,仓促中,没有通禀制台大人。制台某,老而贪,心中怀恨提军一人上奏,没有他的份,就暗中想中伤他。后提军接到上旨,让他交给两江总督审明后正法。海盗就用十万金贿赂制台,制台收下这笔赃款,决心翻案。 【正文】适扬州府某太守,自侍御外擢〖侍御,御史之称。外擢,犹言外放也。〗。谒制府,制府语以是案,情有可疑。太守遽曰:“绿营习气,多诬良邀功。明公宜详察之,毋冤平民。”制府大悦,即以是案属之。时盗已得制府报,遂捏诬系沿海良民,以捕鱼为业,为天相所诬,非刑拷责,故诬服。太守先入制府言,信之,竟称诬良为盗定案。制府立出盗于狱,而劾提臣协臣,请褫职治罪〖褫,音耻;又音池。(韵会)解也。〗,竟杀天相于海口。提军以纵庇属员,革爵遣戍军台。 【译文】恰好,一位御史大人自京城外放,任扬州府太守,前来拜会制台,制台就把此案向太守说了,并说此案情有可疑之处。太守顺口说:“绿营习气多诬良邀功。明公应该详察,不要冤屈了平民百姓。”制台一听很高兴,说这案件就属此类。当时海盗已经得到制台府暗中通风,就捏造说自己是沿海良民,捕鱼为业,被杨天相诬陷,非刑拷打,屈打成招。因太守已先听信了制台的话,竟然就把此案定为“诬良为盗”。制台立即释放了海盗,并对提军和协军进行弹劾,呈请撤他们职,加以治罪。因此杨天相竟被杀于海口,提军也以放纵包庇下属之罪而革去爵禄,流放军台。 【正文】天相死之明日,制府出行香。将上轿,忽叱从者曰:“杨大老爷来,若辈何以不传禀?”遽反走,若与客偕行者。至花厅,初作拱揖状,口喃喃若与人争〖喃,音南,注详鬼从醮妇篇。〗。继复作相搏状,又以两手自批其颊,颊尽肿。良久,忽曰:“我不合得盗金置汝以死!我该死!我偿尔命!”又以自手扯其发,复曰:“勿扯!我去!我去!”遂以头触厅柱,脑浆尽出而死。一时无不知为天相索命。 【译文】杨天相死的第二天,制台大人准备去庙上香,正要上轿,忽然对随从人大声叱责说:“杨大老爷来,你们这些人为什么不来通禀一声!”立即转身,像陪着一位客人似的,进了府衙,来到花厅。先作了一个揖,嘴里叽哩咕噜说着什么,似在和人争论,接着好像和人打架一样撕扯起来,又用两手自打耳光,面颊被打得红肿,隔了一会儿,说:“我不应收受海盗的钱置你于死地,我该死!我偿你命!”又用手扯头发,说:“别扯!我去!我去!”说完,就用头撞在厅柱上,脑浆尽流而死。一时之间,大家都知道是杨天相索命。 【正文】逾年,盗忽至山东巡抚衙门投到,历供在江南被获,行贿得脱状。东抚不欲兴大狱,诛盗而讳其事。惟扬州守竟以功名终。盖太守素正直,其审此狱也,非有意迎合制府,徒以任京职久,稔闻外省绿营〖稔,音忍。稔闻,熟闻也。〗遇事畏葸〖葸,想里切,音戏。(论语注)葸,畏惧貌。〗,好诬良邀功,遂以偏执之见,致成冤狱。其过出无心,故报应不及,然功名卒不显。且天相死之岁,即生一子,桀傲不驯〖桀,音杰;驯,音循。桀傲,骄纵也。不驯,不顺也。〗,几败其家。 【译文】过了一年,那位海盗自己来到山东巡抚衙门自首,详细供出了他在江南被捕,行贿得释的经过。山东抚台不愿把此事张扬出去,以免扩大事态,牵连多人,只杀了海盗,其它事也就隐讳不提了。只有扬州太守一人,安然无恙,直至寿终,功名未受任何影响。大概是因为他素来正直,他审理此案并不是有意迎合制台,而是因为他长期在京城作官,经常听说外省的绿营军兵,遇到事情,畏首畏尾,不敢向前,而总好诬陷良善而邀功请赏。这种说法听多了,就形成偏执之见,致使造成这桩冤案。他的过错纯粹是无心的,所以报应没有涉及他。但是他的功名也并未显赫,而且杨天相被处死的当年,他生了一子,桀傲不驯,胡作非为,几乎把家败尽。 【正文】太守与余家有年谊,常见其自叙年谱,犹以此案为平反云〖反,音番。(韵会)录囚平反之,谓举活罪人也。〗。 【译文】太守与我家有年谊之交,我常见他自己叙说一生历年所作之事,其中特别提到此案应当平反。 【正文】坐花主人曰:“余幼时即熟闻是案之冤。及长,薄游娄东〖娄东,即崇明。〗,父老谓余曰:‘天相与提戎皆素为军心所归。方天相就难时,提协两标兵皆呼冤击鼓,愿退名粮,一时积甲如山,将成大变。幸提戎稽颡劝慰,始得归伍。’嗟乎!贪耄者政以贿成〖贿,音悔,财也。四字出(左传)。〗,守正者见由偏听〖(汉书邹阳传)偏听生奸,独任成乱。〗。遂致冤同三字〖(宋史岳飞传)秦桧曰:飞子云与张宪书虽不明,其事体莫须有。韩世忠曰:莫须有三字何以服人?〗。狱坐元戎〖元戎,协镇之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