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迅不常给人起诨名,但有时也要起一两个,这习惯大概可以说是从书房里来的,那里的绰号并没有什么恶意,不久也公认了成了第二个名字。譬如说小麻子,尖耳朵,固然最初是有点嘲弄的意思,但是抓住特点,容易认识,真够得上说“表德”,这与《水浒》上的赤发鬼,《左传》上的黑臂正是一样的切实。鲁迅给人起的诨名一部分是根据形象,大半是从本人言行出来的。邵明之在北海道留学,面大多须,绰号曰“熊”,当面也称之曰熊兄。陶焕卿连络会党,运动起事,太炎戏称为“焕强盗”、“焕皇帝”,因袭称之为焕皇帝。蒋抑卮曰“拨伊铜钿”,吴一斋曰“火腿”,都有本事,钱德潜与太炎谈论,两手挥动,坐席前移,故曰“爬来爬去”,这些诨名都没有什么恶意。杭州章君是许寿裳的同学,听路上卖唱的,人问这唱的是什么,答说,“这是唱恋歌呀”,以后就诨名为“恋歌。”后来在教育部时,有同乡的候补人员往见,欲表示敬意,说自己是后辈,却自称小辈,大受鲁迅的训斥,以后且称此公曰“小辈。”这两个例,就很含有不敬的意思。鲁迅同学顾琅在学堂时名“芮体乾”,改读字音称之曰“芮体干”,虽然可以当面使用,却也是属于这一类的。 一九五七年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