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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年，复旦大学生命科学院金力和他的研究团队在《美国人类遗传学杂志》上先后发表了两篇论文。文章从遗传基因分析的角度对新疆和田地区现代维吾尔人群的混合情况做了研究，再据个体基因追溯出古代和田地区居民遗传基因的构成混合面貌和大致的形成时间。 作为整体的亚欧大陆，古代人类在这一地理板块上东走西行、南来北往，并不存在无法逾越的自然地理障碍。因此，亚欧大陆上的古代人类历史文化多有相连或相通之处。但是，这一看似简单的事情，在如此广大的时间和空间上是非常纷繁芜杂的。长期以来，来自考古学、体质人类学、语言学、民族学的证据都指向这一地区的人群交流和融合。而从遗传学角度来考察历史上不同人群的混合发展史，为我们研究这类问题提供了新的视角。 相类似的文化现象在体质人类学方面有清晰的表现。新疆塔里木盆地不少青铜或早期铁器时代的文化遗存中保存较好的人体干尸上，既可见到亚洲蒙古人种，也可以见到深目高鼻、发色或褐或黑的欧洲人种。新疆因其特定的地理位置，青铜时代以来的人种居民构成中，有相当大比例的欧洲人种，共同生活在沙漠周沿的绿洲地带。但随历史进程，蒙古人种的比重又日见增强。 古代和田，汉以前不见文字，汉代使用汉语文，公元三世纪至五世纪时期，汉文虽仍然通行使用，但佉卢文逐渐流行，并有居于主体地位之势，在遗址中有汉文、佉卢文共出时，佉卢文的数量往往多于汉文。古和田地区还见到汉文、佉卢文并铭的钱币，钱币中并见马或骆驼的图像，所以俗称为“和田马钱”。于阗文是较佉卢文晚出的又一种地方文字，通行年代约当在公元6～10世纪间。在于阗文书中，也见掺用汉文字的情况，说明了于阗与中原的密切政治文化关系。 于阗文源出于印度波罗米字芨多正体，属于印欧语系东伊朗语，但因此类语文资料都出土在新疆和田地区，所以又称其为“于阗语”，语言本身可判定为一种古代“塞语”，所以又被称为“于阗塞克语”。根据它的发现可以认为古和田地区的土著居民一支当为塞（saka）人。他们或与印度境内的塞人为同支近亲，与远在中亚北部的斯基泰人也存在亲属关系。 现在塔里木盆地各绿洲中的维吾尔居民，男、女经常头戴绣饰不同图案的花帽。但在和田地区的策勒、于田、民丰、且末一线，维吾尔族居民却常戴皮裘高帽，帽统高在30厘米上下，多黑色，平顶。别具特色的高帽，不论冬、夏，几成礼服。希罗多德笔下的古代塞人，显著特征便是头戴尖帽，帽子又直又硬，顶头的地方是尖的。和田地区至今流传的高帽，顶部虽不尖，但“高”风特显。笔者以为，这一民俗习惯，应该是古代塞人的高帽习俗残存遗传。二十世纪三、四十年代，黄文弼在新疆罗布淖尔地区的考古工作中，发现头戴尖顶毡帽的古代居民遗存，亦曾据此认为是古代斯基泰人（塞人）的遗迹。 从分子人类学看，金力团队的研究对象分别来自实际取样和基因库样本：和田地区维吾尔人（UIG）实际取样40例；东亚人种（CHB）样本有来自北京和日本东京（JPT）各45例；欧洲人种（CEU）取自美国犹他州的60例；另外还有来自尼日利亚的非洲人种（YRI）60例。通过对个体遗传位点上有相同等位基因的个数分析图（见图一），建立起不同现代人群之间的聚类关系图。可以看出：维吾尔人明显介于东亚和欧洲人种之间。  图一 再以个体遗传数据，计算出每个个体基因组中来自不同祖先的遗传物质的比例。简单说就是可以知道现代维吾尔族个体的基因组中有多少部分来自欧洲人种，有多少部分来自东亚人种。如图二所示：这样从群体的角度我们就可以知道，现代维吾尔族是亚欧人种的混合人群，而且其中东亚人种应该是主体人群。  图二 在通过基因探索人群混合情况的研究中，还可以用个体基因染色体片段来反映混合的情况以及发生的时间。如图三所示：3个群体，蓝色为欧洲人种，中间为现代维吾尔人种，红色是东亚人种。每个群体的横杠都代表个体基因的染色体，其间段表示不同的染色体片段。从图上可以清晰地看出，维吾尔人种的染色体被打破得很碎，红一块蓝一块，这不但说明他们是混合人群，而且非常破碎的片段说明混合发生的时间很早。  图三 总之，金力团队通过对现代维吾尔人基因的多角度研究，揭示出了两方面的现象：现代维吾尔人种比较清晰地呈现出两个基因来源——东亚人和欧洲人，而且是以东亚人种的影响为主，这也是混合中的主要基因来源；这一阶段人种混合情况发生的时间非常早，大致在距今2200到2500年间。或者说，通过生物技术对今天新疆和田地区维吾尔族居民遗传基因特征的分析，距今2500年前后，和田地区曾经出现过不同人种交融混合的历史片段，虽有欧洲人种的介入，但主要仍受东亚人种的影响。 面对亚欧大陆人类历史和文明演进轨迹特别复杂而丰富的现实，研究工作需要多种视角和方法。利用DNA基因分析手段，解析新疆塔里木盆地南部居民的人群构成情况及其形成时间，正是一个新的尝试。就研究目的而言，与历史学、考古学等诸多学科的研究探索一样，可谓“殊途同归”。（作者单位：复旦大学历史系） （《中国文物报》2014年12月5日6版）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