统一使用“公众史学” 目前,有“通俗史学”与“公共史学”、“大众史学”、“公众史学”几个相关术语,有必要对此作一个辨析。“公共史学”、“大众史学”、“公众史学”实属一类,仅是译法不同而已。此外,有“平民史学”说法。严格说来,“公共史学”、“大众史学”、“公众史学”,有别于“通俗史学”,它是史学在公共领域的使用,可能仍是比较严肃的;而后者则是历史知识的通俗传播,往往是娱乐化的、消遣性的。 那么,“公共史学”与“大众史学”或“公众史学”三个概念,哪个更为合适呢?姜萌对此作了辨析,结论是“公共史学”可以涵盖“通俗史学”、“大众史学”、“公众史学”,建议统一为“公共史学”。我一度觉得可以考虑用“公共史学”统一史学的应用层面,后觉得两者可以合并。考虑再三,还是选择了“大众史学”。我发现陈新使用的是“公众史学”概念。为此,我与陈新作了邮件的沟通。他以为“公共史学”不合适,因为“公共”一词多指公共空间,是同一性的地方。“大众”在这个意义上比“公共”要好些,他倾向于用“公众”。他之所以使用“公众”,是因为三人为众,公众意味着每个人都可以有自己的观点,是指多元性。他对public history的翻译作了区分,在学术圈内谈学科建设用“公众史学”,在传媒界涉及实践性作品用“公众历史”来称呼。可以补充的是,“大众”是中国人习惯的说法,而“公众”是稍为正规的说法,“公众”有“公民”之意。为了推广这个学科,他建议统一使用“公众史学”。而且,“公众史学”已经被纳入教育部历史学科“十二五”规划,若公布出来就明确了。此外,2002年始,香港中文大学历史系明确设立了“比较及公众史学文学硕士课程”,据说此课程相当红火。有鉴于此,我接受了“公众史学”一词,最终将课程定名为“公众史学”。 “由大众来书写的历史” 既然统一使用了“公众史学”作为学科名称,那么,这个学科该包含哪些内容呢?我以为“公众史学”实际上可以包涵四个部分,即史学知识的通俗传播(通俗史学)、史学在公共领域的使用(公共史学)、民间百姓历史的书写(小历史书写)、民间人士书写的历史(大众史学)。何以如此设计?有必要回顾一下相关概念内涵的扩大问题。 受传统观念的影响,相当长时期内的多数中国学人,停留于历史知识的普及化与通俗化层面。不过,也有学者注意到了大众化的史学形态问题。1987年,舒焚首次对“通俗史学”概念作了界定,认为通俗史学是指“各个历史时期民间的或人民群众的史学”。这种解释已接近“大众史学”。进入90年代后期,中国人民大学的李小树从史学的大众化角度,对通俗史学作了较为系统的梳理。这种研究和西方所讲的“大众史学”已较接近。 值得注意的是台湾的周梁楷对“大众史学”概念的界定。2003年,周梁楷也将“public history”译成“大众史学”,并于2004年召开学术会议,发表题为《大众史学的定义与意义》的报告。周梁楷的突出贡献是将“public history”的内涵作了扩充,认为“大众史学”应包括三个部分:大众的历史(history of the public)、写给大众阅听的历史(history for the public)、由大众来书写的历史(history by the public)。经周梁楷扩充的“大众史学”含义,最为接近我的理想。周梁楷的“大众史学”含义,最亮眼的是加入了“由大众来书写的历史”、“大众的历史”。因为,“写给大众阅听的历史”这种史学活动,历史上早已存在。“由大众来书写的历史”,就是网络上出现的“民间写手”或业余工作者书写的历史,不妨可称为“大众史”,稍别于历史上士大夫写的“野史”。这个层面,大家容易理解。稍为困难的是书写“大众的历史”层面,笔者称为“小历史书写”。 历史学教学目标要往下移 “公众史学”是涵盖了小历史书写的公众史学。公众史学为什么必须加入小历史书写内容?笔者提倡“大国家史学”,主张将“大国家史学”区分为“小国家(政府)史学”与“公众史学”,将“历史书写”分为“大历史书写”与“小历史书写”。小历史,是谦虚的说法,说明影响小,范围小,主题小。这样的区分,相当于梁启超的“君史”与“民史”,是为了突出民间历史书写的时代意义。以大众历史书写为己任的“小历史书写”,很多人一时不理解。不过,如果换个通俗的说法,提倡人人写传记,家家编家谱,想来大家都能理解。之所以将传记与家谱打包成一个“小历史书写”,是为了要将两者的书写性质与意义定位为“历史书写”,而不是普通的创作。显然,我的“小历史书写”比“个人史写作”更为丰富,包括了家族史。甚至,主张包括其他组织史,如村史之类。完整的说法是,小历史主要有个人史、家庭(家族)史、乡村(小区)史、公司(企业)史、特殊群体史(女性、劳工等)。 不得不承认,史学界同行们少有人注意到公民个人、家族历史书写的重要性。海内外学界为什么一直无法关注到小历史书写?这属书写领域,不属研究领域,可能是一个相当重要的原因。个人史、家族史书写有着更多的业余性,是社会生活领域的,是第一领域的。历史研究属学术领域,是第二领域的。换言之,历史书写、历史研究分属两个领域,一属生活世界,一属科学世界。所谓通俗史学与公共史学,因为是历史知识的社会化,所以学界才会关注,大家一直停留于历史知识及其应用。传统史学要保持等级,要离开人间。许多学者有一个观念,以为离生活越远,越能显示档次。其实这是一个误区。在我看来,离开人间的史学是没有生命的史学。因为,历史书写是对历史事实的记录。没有了生活的丰富内涵,对文献的理解就会陷入枯燥之道。只有将生活世界与科学世界联系起来思考,才会注意到历史书写的意义,有意识地加以推广。我的理想是将历史书写、历史研究统一起来,这样形态的历史学才是完整的历史学,也是与公民生活紧密结合的历史学,而不是脱离生活、不食人间烟火的纯学术形态的历史学。 从国家与社会来看,与政府接轨的史学是传统精英史学,与大众接轨的史学是公众史学。未来中国,社会建设是发展中心。小历史书写正是配合社会建设的重要手段与途径。小历史书写培养,也为历史学的发展提供了一个新的途径。历史学的教学目标要往下移,从单一的“历史研究”目标走出来,增加一个“历史书写”的目标,要提倡、培养小历史书写人才。历史书写是可以业余做的工作,不会妨碍其正常的社会职业。历史研究的队伍肯定不需要太多,但历史书写队伍越庞大越好。这就是历史教学改革方向所在。历史学如何走近平民,是未来史学要不断努力的。建立一种可以涵盖通俗史学、公共史学、大众史学、小历史书写于一体完整的“公众史学”体系,这是一种适应未来公民社会的公众形态的新史学。几千年来,一直是精英史学形态。今天,要提倡公众史学形态,很多人一时无法理解,想信有一个推广过程,也会有一个接受过程。 作者:宁波大学教授 钱茂伟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