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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清華簡《尹誥》看《古文尚書•咸有一德》

http://www.newdu.com 2017-11-05 武汉大学简帛网 黃懷信 参加讨论

    (曲阜師範大學  孔子研究所)
    [摘要] 清華簡《尹誥》首句“惟尹既及湯咸有一德”,《尚書·咸有一德》及《禮記·緇衣》和郭店楚簡《緇衣》所引《尹誥》均作“惟尹躬暨湯咸有一德”。該句在《咸有一德》爲全篇核心,前後文邏輯嚴密,具有原創性。而簡書《尹誥》則既去“躬”字,又衍“及”字,且只獨立一句,與下文沒有邏輯聯繫,應是取用。所以《咸有一德》當不晚于簡書所出之公元前305±30年,不可能是魏晋之人僞造。
    [關鍵詞] 《尹誥》 《咸有一德》  躬  既
    《古文尚書》案,是中國學術之第一大案,因爲包括《咸有一德》在內的二十五篇古文書,雖自宋以來被疑爲僞書、至清代已被“定案”,但反對的聲音則一直沒有停息。尤其是近年以來,翻案之聲更是此起彼伏,使其案情變得更加撲朔迷離。清華簡的出土,爲解决這一問題帶來了新的曙光。即如其《尹誥》篇中,就有與《咸有一德》相關的文字。如果能够確定二者的早晚關係,《咸有一德》的時代就會明朗,因爲清華簡的年代是確定的。而問題在于,《尹誥》篇之首句不僅與《咸有一德》基本相同,而且與《禮記·緇衣》和郭店楚簡《緇衣》所引之《尹誥》也基本相同。而鄭玄《禮記·緇衣》注曰:“《尹告(誥)》,伊尹之誥也,《書序》以爲《咸有一德》,今亡。”[1]說明其以《緇衣》所引之《尹誥》爲《書序》之《咸有一德》,而非今之《咸有一德》。所以很容易使人認爲,簡書《尹誥》更加證明今之《咸有一德》確是僞作。然而仔細分析就會發現,三者基本相同的文字,畢竟只有一句,而且這一句,畢竟也不完全相同。所以還不能證明簡書《尹誥》就《緇衣》所引之《尹誥》,更不能證明簡書《尹誥》就是真《咸有一德》,因爲鄭玄畢竟也沒有看見過真《咸有一德》。何况前人論定《咸有一德》之僞,證據本身幷不過硬。可見問題還比較複雜。所以,要想真正解决問題,不僅需要進一步明確三者的關係及屬性,而且需要對前人論《咸有一德》之僞的證據再作辨析。而欲明其關係及屬性,又需先知各自之內容與含義,所以以下先從解讀文意開始。
    一、清華簡《尹誥》解讀
    原文:
    惟尹既及湯咸有一德。尹念天之敗西邑夏,曰:“夏自絕其有民,亦惟其衆。非民亡與守邑。厥辟作怨于民,民復之用離心,我捷滅夏。今后胡不監?”摯告湯曰:“我克協我友,今惟民遠邦歸志。”湯曰:“嗚呼!吾何祚于民,俾我衆勿違朕言?”摯曰:“后其賚之,其有夏之金玉實邑,舍之吉言。”乃致衆于亳中邑。[2]
    句解:
    惟尹既及湯咸有一德。
    此句見《咸有一德》,作“惟尹躬暨湯咸有一德”。《禮記·緇衣》及郭店楚簡《緇衣》引《尹誥》“既”字亦作“躬”[3]
    按:惟,《咸有一德》作因爲講,這裏似作發語詞。尹,即伊尹,助湯滅夏的重要輔臣,又名摯。《國語·晋語一》韋昭注:“伊尹,湯相伊摯也,自夏適殷也。”“尹”後《咸有一德》及二《緇衣》所引《尹誥》均有“躬”字。躬,身也。《咸有一德》記伊尹所誥,爲伊尹自稱,故曰“尹躬”。名《尹誥》,亦自應記伊尹語,故二《緇衣》所引《尹誥》有“躬”字亦是。這裏上無伊尹曰,蓋不以爲伊尹所言,故不曰躬。既,原釋“已”。及,與。咸,皆也。一德,謂恒一不變之德。今《咸有一德》云:“德惟一,動罔不吉;德二三,動罔不凶。”然則言尹已及湯都有恒一不二之德,似不成辭,故疑此“既”即《咸有一德》“暨”字之省或借爲“暨”,亦及也。然則下“及”字當是衍文。
    尹念天之敗西邑夏,曰:“夏自絕其有民,亦惟其衆。
    念,思也。敗,敗壞、毀壞。西邑夏,即夏邑,在亳西,故稱西邑夏。“曰”後“夏”,指夏王桀。有民,即民,百姓。“衆”亦民,與上重復。疑此“自絕其有民”當作“自絕于天”。《尚書·泰誓下》言商王受(紂)“自絕于天,結怨于民”。亦惟其衆,“亦惟”承上復指自絕。“衆”當作“民”,故下曰“非民亡與守邑”。然民不可以曰絕,自絕其民不經見,疑本如《尚書·泰誓下》,亦作“結怨于民”。下文“厥辟作怨于民,民復之用離心”,正承此言。
    非民亡與守邑。
    非,除非、除了。亡,同“罔”、“無”。《國語·周語上》載內史過告周王:“《夏書》有之曰:‘衆非元后何戴,后非衆無與守邦。”《咸有一德》曰:“后非民罔使,民非后罔事。”此語當出之。
    厥辟作怨于民,民復之用離心,我捷滅夏。今后胡不監?”
    厥,其。辟,君。作,造也。《尚書·康誥》:“無作怨,勿用非謀非彝。”復,報。離心,分離、背離之心。《尚書·泰誓中》:“受有憶兆夷人,離心離德。”捷,視圖版疑當是“哉”字誤書。哉,才、始也。后,君也。今后,《咸有一德》稱“今嗣王”,即太甲。此雖未明所指,但前已曰湯有“一德”,則必不作怨于民,湯也不可能不知夏之所以滅亡的原因,故此當指嗣王太甲,與《咸有一德》同。胡,何。監,同“鑒”。《尚書·說命下》:“監于先王成憲。”《尚書·酒誥》:“人無于水監,當于民監。今惟殷墜厥命,我其可不大監撫于時。”皆“鑒”義。
    摯告湯曰:“我克協我友,今惟民遠邦歸志。”
    摯,伊摯,即伊尹。克,能。協,協和。友,謂友邦。遠邦歸志,謂遠邦有歸附之心。民遠邦歸志不可通,“民”字當涉上文衍。按此復言“摯告湯曰”,則與上不爲同誥可知。
    湯曰:“嗚呼!吾何祚于民,俾我衆勿違朕言?”
    祚,福也。《左傳·宣公三年》“天祚明德。”俾,使。勿,不。朕,我。《尚書·盤庚上》:“明聽朕言,無荒失朕命。”湯此問與上摯告又無關。
    摯曰:“后其賚之。其有夏之金玉實邑,舍之吉言。”
    賚,賞也。《尚書·湯誓》:“爾尚輔予一人致天之罰,予其大賚汝。”在滅夏之前。金玉,謂財寶。《左傳·襄公五年》:“無藏金玉,無重器備。”實,滿也。金玉滿邑,形容財寶甚多。舍,放、分發。吉,吉祥。《咸有一德》:“動罔不吉。”舍之吉言不可通,“言”字疑涉上“朕言”衍。
    乃致衆于亳中邑。
    致,召致、集中。《逸周書·克殷》:“武王使尚父與伯夫致師。”亳中邑,即亳邑中,蓋謂亳邑中心之廣場。致民衆于亳邑中,以賚之也。
    以上如果去除衍文、糾正訛誤,則全篇大意應是:
    伊尹和湯都有恒一之德。伊尹想到天敗西邊的夏邑,說:“夏王自絕于天,結怨于民。除了民,沒有人與他一起守邑。其君作怨于民,民報之以離心,所以我們才滅了夏。如今君王何不以之爲鑒?”
    尹摯告湯說:“我能和協我們的友邦,所以現在遠邦都有歸附之心。”
    湯說:“啊!我怎樣造福于民,使我們的民衆不違背我說的話?”尹摯說:“君王應當賞賜他們。我們俘獲夏人的財寶滿城,把它分發給民衆,吉祥。”于是就把民衆召集到了亳邑中心的廣場上。
    可以看出:
    一、第一句衍“及”字;“絕其有民,亦惟其衆”句有訛誤;“今惟民遠邦歸志”衍“民”字;“舍之吉言”衍“言”字。
    二、第一句與第二句“尹念天之敗西邑夏”乃至全文沒有關係,缺乏邏輯聯繫。
    三、伊尹曰不是告湯之辭,“今后”以史當是太甲。
    四、復有“摯告湯曰”,說明本不是同一篇文字。
    五、湯曰爲問話,與摯告沒有關係,說明與上又非一事。
    六、摯曰是答湯之問,爲對話。
    所以,此篇當是隱抄伊尹事語而成,非專文,不能是真正的《尹誥》。
    二、《咸有一德》訓義
    原文:
    伊尹既復政厥辟,將告歸,乃陳戒于德,曰:“嗚呼!天難諶,命靡常。常厥德,保厥位。厥德匪常,九有以亡。夏王弗克庸德,慢神虐民。皇天弗保,監于萬方,啓迪有命,眷求一德,俾作神主。惟尹躬暨湯咸有一德,克享天心,受天明命,以有九有之師,爰革夏正。非天私我有商,惟天佑于一德;非商求于下民,惟民歸于一德。德惟一,動罔不吉;德二三,動罔不凶。惟吉凶不僭,在人;惟天降灾祥,在德。今嗣王新服厥命,惟新厥德。終始惟一,時乃日新。任官惟賢材,左右惟其人。臣爲上爲德,爲下爲民。其難其慎,惟和惟一。德無常師,主善爲師。善無常主,協于克一。俾萬姓咸曰:‘大哉!王言。’又曰:‘一哉!王心。’克綏先王之祿,永厎烝民之生。嗚呼!七世之廟,可以觀德;萬夫之長,可以觀政。后非民罔使,民非后罔事。無自廣以狹人。匹夫匹婦不獲自盡,民主罔與成厥功。”[4]
    意思是:
    伊尹把國政交還給他的君主以後,將告老回鄉,就陳德以訓戒君主,說:“啊!老天難信,天命無常。常其德,才能保其位。其德不常,天下就亡。夏王不能常德,慢神虐民,所以皇天不保佑他,而監視萬國,開導有命,仔細尋求有恒一之德的人,使他作天下的君主。因爲我伊尹和湯都有恒一之德,能享天心,受天明命,得以有天下民衆,于是就革了夏朝的政。不是天偏愛我們商,而是天佑助一德;不是商招求百姓,而是百姓歸附一德。德一,行動無不吉;德不一,行動無不凶。吉凶不出偏差,在人;天降灾祥,在德。如今嗣王新承天命,應當新德。行爲終始如一,德才能日新。要任官惟賢,左右得人。要使大臣們上爲德,下爲民。因爲難,所以要慎;爲了和,所以要一。德無常師,主善爲師。善無常主,協于能一。使萬姓都說:‘偉大啊!王言。’又說:‘純一啊!王心。’這樣,就能保住先王的大祿,就能永遠安定民衆的生活。啊!七世之廟,可以觀德;萬夫之長,可以觀政。君主除非民,沒有使役的人;民除非君主,沒有服事的人。不要自大而小人。普通民衆如果不能自盡其力,君主就不能成其功。”
    可見是純粹的伊尹誥新君,而且前有背景、後爲誥語,與《尚書》諸誥相似,完全可以別名爲《尹誥》。而“惟尹躬暨湯咸有一德”一句,既是尹所言商之所以受天命、革夏正的主要原因,也是全篇之核心,其與上文“陳德”、“庸德”、“眷求一德”,下文“天佑于一德”、“惟民歸于一德”、“終始惟一”、“協于克一”等緊相呼應,邏輯嚴密,必是原創。
    至于《緇衣》所引之《尹誥》,因爲其中“惟尹躬暨湯咸有一德”句完全相同,所以完全有可能與上可別名《尹誥》之《咸有一德》爲同一篇文字。但是,《禮記·緇衣》引《尹誥》還有“惟尹躬先見于西邑夏,自周有終,相亦惟終”三句,今則見同屬二十五篇“晚書”之《太甲上》篇。這種現象,閻若璩認爲是作僞者誤析一篇爲二(見下引文),今讀原文,實不可能。因爲據《書序》,《太甲》也是伊尹所作,而該篇上文曰“惟尹躬克左右厥辟,宅師,肆嗣王丕承基緒”,下文曰“其後嗣王罔克有終,相亦罔終”,可見是有機文字。所以,《禮記·緇衣》所引《尹誥》之“惟尹躬先見于西邑夏,自周有終,相亦惟終”本當爲《太甲》篇文,鄭玄作《尹誥》當是誤書。即非,其《尹誥》亦必不與言“惟尹躬及湯咸有壹德”之《尹誥》同篇,因爲內容全不相干。可見《禮記·緇衣》所引幷不可靠。就是說,《禮記·緇衣》所引,幷不能證明今《咸有一德》爲晚出之書。至于鄭玄曰“今亡”,似只能說明其未見古文,而不能證明今《咸有一德》出于其後。
    三、《咸有一德》之真僞與時代
    以上可知,簡文唯首句“惟尹既及湯咸有一德”見于《咸有一德》,所以二者必非同一篇文字。而且“惟尹既及湯咸有一德”句本身,“既”字如字讀語不可通,且與下文義不相屬,說明其“既”字當與《咸有一德》之“暨”字同。如此,則其“及”字又衍。所以,該句完全有出自《咸有一德》或《緇衣》所引《尹誥》之可能,至少必不早于今《咸有一德》或《緇衣》所引《尹誥》之成文。所以,前人關于今《咸有一德》晚出的說法,值得懷疑。那麽前人是用什麽證據判定其僞的呢?
    閻若璩《尚書古文疏證》第十六條“言《禮記》引《逸書》皆今有,且誤析一篇爲二”舉《咸有一德》晚出之證曰:
    (鄭康成)引《尹吉(告)》曰不知爲何書,緣康成所受十六篇有《咸有一德》,知此“惟尹躬及湯咸有壹德”出其中,故注曰“吉當爲告,告,古文誥字之誤也。尹告,伊尹之誥也”。《書序》以爲《咸有壹德》今亡,其確指如此。果爾,惟“尹躬及湯咸有壹德”既竄入《咸有一德》中,何惟“尹躬天見于西邑夏,自周有終,相亦惟終”均爲《尹吉》曰,而竄入《太甲》上篇中耶?[5]
    所謂“緣康成所受十六篇有《咸有一德》,知此‘惟尹躬及湯咸有壹德’出其中”,純屬臆說。鄭玄明稱《咸有一德》“今亡”,其書怎能有之?鄭玄所謂“《書序》以爲《咸有一德》”,蓋因《書序》有“伊尹作《咸有一德》”;《緇衣》所引既有“咸有一德”字樣,故知其爲《書序》所稱之《咸有一德》。所謂“竄入”,更屬荒唐。因爲鄭玄所引僅二句,怎麽能竄入于篇中而成爲有機文字?如果該句爲竄入,那麽其上下文又從何而竄?根本無法解釋。而且《咸有一德》全篇上下14“德”字、8“一”字,全因此句而出而設,若此句爲竄入,還有何文可竄?至于謂“《書序》以爲《咸有壹德》今亡”,更屬誤讀,不知“今亡”爲鄭玄之語。可見《書序》幷未確指,閻說大非。
    閻書第二十七條按語又引姚際恒論《咸有一德》曰:
    諸經傳記,于伊尹幷無告歸致仕之事,作僞者見《書序》茫無可據,遂鑿空撰出伊尹復政一節,以取配合周公復政之意。將《咸有一德》篇本屬尹在湯朝贊襄于湯者,移入在太甲朝陳戒于太甲。夫贊襄于湯而曰“咸有一德”,似乎喜君臣同德之助,慶明良交泰之休,于義可也。若陳戒于太甲而曰“咸有一德”,是尹以己德告太甲,則爲矜功伐善,非人臣對君之言矣。且事其孫而追述與其祖爲一德,得無鞅鞅非少主臣乎?此是非之至明而易曉者,司馬貞反據此以史遷記于成湯朝爲顛倒失序。某嘗謂其訛一經而訛及他經,至此又知訛及諸史傳志者更不少可慨也。[6]
    諸經傳記無伊尹告歸致仕之事,怎能說明《咸有一德》就是僞作?見《書序》(僅言“伊尹作《咸有一德》”)茫無可據,怎能鑿空撰出伊尹復政一節?所謂《咸有一德》篇本屬尹在湯朝贊襄于湯者,則誤本于《史記·殷本紀》將“伊尹作《咸有一德》”置于“還亳,作《湯誥》”之下。夫贊襄于湯,又豈能稱湯名而曰“惟尹躬暨湯咸有一德”?尹伊將隱退,且明言“陳戒于德”,以己德告太甲有何不可?何况是說自己與湯咸有。明謂“將告歸”,又何有于“鞅鞅非少主臣”?司馬貞指正史遷顛倒失序之誤,何得謂爲訛史?而且司馬貞明言太史公于此“其言又失次序”[7],說明其誤不止一處。司馬遷將之置于“還亳,作《湯誥》”之下,正說明他只見到《書序》“伊尹作《咸有一德》”,而未見古文《咸有一德》原書。司馬遷雖從孔安國“問故”,但當時孔安國未必已將古文《尚書》整理完畢,所以其不必見到古文《尚書》全部。可能也正由于此,史傳才曰“問”。
    閻書第六十一條“言伊尹稱字于太甲爲誤仿《緇衣》亦兼爲序誤”又曰:
    君前臣名,禮也。……此篇鄭康成《序書》在《湯誥》後、“咎單作《明居》”前。馬遷亦親受逸《書》者,即系于成湯紀內,是必于太甲無渉矣。康成注《書序》,于《咸有一德》下云:“伊陟臣扈曰,此頗不可曉。”要王肅注云:“言君臣皆有一德,是必當時臣工贊美湯君臣之辭,故君則號臣則字,不必作于湯前。”僞作者止見《書序》爲伊尹作《咸有一德》,遂將《緇衣》所引盡竄入于其口,又撰其辭于前,曰“惟尹躬克左右厥辟宅師”,不大可嗤乎?[8]
    今按此說亦非:君前臣名,周禮也,與商無涉。且伊尹之與太甲,年同祖孫,稱字也未嘗不可,再說“尹”亦未必就是其字。言君臣皆有一德,未必就是當時臣工贊美湯君臣之辭。而不必作于湯前,則是事實,王說不誤。僞作者若止見《書序》爲伊尹作《咸有一德》,而將《緇衣》所引盡竄入于其口,又何不直接作爲誥湯之辭?且“惟尹躬克左右厥辟宅師”明爲《太甲》文,與《咸有一德》無涉。
    第一百十六條“言郝氏敬始暢發古文之僞”按語又引郝敬曰:
    篇名《咸有一德》,似是較數,故曰咸有,猶各擅一長云爾。今所言皆純一,意則伊尹不合自矜,與湯咸有此一,殆後人依題擬撰,遴揀凑砌,而乏天真。[9]
    且不論“一”是否較數,“咸有”是否謂各擅一長,即所謂“後人依題擬撰,遴揀凑砌”,就完全是信口之言,因爲讀上節所錄原文可知,其原文邏輯嚴密, 略無遴揀凑砌之迹。
    閻書第一百二十一條按謂姚氏又曰:
    《咸有一德》‘后非民罔使,民非后罔事’,本仿《國語》‘《夏書》曰衆非元后何戴,后非衆無與守邦’,《禮記》‘太甲曰民非后無能胥以寜,后非民無以辟四方’,但二者皆以民非后在上興起下,后非民乃是告君語義,今倒置之,則是告民語義不容出伊尹對太甲之口矣。[10]
    按《國語》所引《夏書》,不無出于《咸有一德》原本之可能。但即便如此,也只能說明古書流傳,文有變异而已,與作僞無關。至于《禮記》所引,則明出太甲之口,不可他與。
    可見其證據皆不能成立。那麽,也就不能確定今之《咸有一德》爲晚書。既無證據證明其晚出,而簡書“惟尹既及湯咸有一德”句又不早于“惟尹躬暨湯咸有一德”,那麽今《咸有一德》之時代就必不能晚于簡書所出之公元前305±30年。可見今《咸有一德》不可能是魏晋人所造。《咸有一德》不是魏晋人所造,那麽其他二十四篇古文書又當如何?不能不疑。看來清華簡的意義是重大的。
    (編者按:    [2]清華大學出土文獻研究與保護中心編、李學勤主編《清華大學藏戰國竹簡(壹)》,中西書局2010年12月版,頁133。
    [3]按:郭店楚簡《緇衣》“尹躬”(“躬”字原文右從  ),原考釋讀爲“伊尹”,恐非。
    [4]據《尚書正義》本,上海古籍出版社2007年版。
    [5]閻若璩《尚書古文疏證》卷一,上海古籍出版社2007年版,頁122-123。
    [6]閻若璩《尚書古文疏證》卷二,頁242-243.
    [7]司馬貞《史記索隱》,《史記》卷三,中華書局1982年版,頁98。
    [8]閻若璩《尚書古文疏證》卷四,頁341-342。
    [9]閻若璩《尚書古文疏證》卷八,頁1154。
    [10]閻若璩《尚書古文疏證》卷八,頁1219。 (责任编辑:adm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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