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容提要:7世纪,伊斯兰与吐蕃几乎同时兴起。13世纪,伊斯兰已推进到青藏高原的四缘。伊斯兰文化不可避免地与藏文化发生互动。伊斯兰文化与藏文化互动的结果是:一方面,入藏穆斯林逐渐土著化,使藏地伊斯兰文化独具特色;另一方面,伊斯兰文化以各种方式渗入或作用于藏文化,丰富了藏文化的体系。本文从族称、物质和技术文化、穆斯林社区、教育和著述、精神文化的交流等方面描述伊斯兰文化在藏区的存在。 关键词:伊斯兰教;文化;西藏 7世纪,伊斯兰与吐蕃几乎同时兴起。13世纪,伊斯兰已推进到青藏高原的四缘。伊斯兰文化不可避免地与藏文化发生互动。这种互动留下了什么样的结果呢?本文将主要以今天西藏自治区境内伊斯兰文化的传播为研究对象并揭示这种互动的结果。 伊斯兰教在藏区的传播,主要是以穆斯林移民为载体把伊斯兰教流播各地。伊斯兰教在卫藏(Dbus-gtsang)(注:括号中为藏文转写,下同。藏文转写采用《敦煌本吐蕃历史文书》中使用的转写方案,由西藏大学政史系陈波博士完成,特致谢意。王尧、陈践著,敦煌本吐蕃历史文书[M].北京:民族出版社,1992.)地区的可考历史是从五世达赖喇嘛时期(17世纪)开始的。(注:关于伊斯兰教传入西藏的历史过程,可参阅周传斌、陈波.伊斯兰教传入西藏考[J].青海民族研究,2000,(2):101.)穆斯林从克什米尔和祖国内地两个方向进入西藏,从而把两种不同特色的伊斯兰文化带入了西藏。今天,拉萨饶赛巷小清真寺的教民是克什米尔穆斯林的后裔,而河坝林大清真寺的教民是内地回民的后裔。 伊斯兰文化与藏文化互动的结果是:一方面,入藏穆斯林逐渐土著化,使藏地伊斯兰文化独具特色;另一方面,伊斯兰文化以各种方式渗入或作用于藏文化,丰富了藏文化的体系。 本文从以下方面描述伊斯兰文化在藏区的存在: 一、族称 藏语文中对伊斯兰教和穆斯林的称呼有“拉洛法(Kla-klovi-chos,野蛮人、异教徒的宗教)”、“卡契(Kha-che,克什米尔人)”、“裹尕(Mgo-dkar,白头人)”等,后来“卡契”成为对穆斯林的通称。这些称谓都是他称。 据考,藏语文中对伊斯兰教和穆斯林的最早称呼分别是“拉洛法”和“拉洛”。这两个称呼主要来源于藏文史料关于香巴拉的记载之中。例如,成书于明代的藏文名著《新红史》记载,在香巴拉具种王系第十代“尊胜海”在位时,“其时印度一小区称玛噶达(Ma-Gta-Dha),该地有拉洛法。”(注:(明)班钦·索南查巴著,黄颢译注.新红史[M].拉萨:西藏人民出版社,1984.10.)学者们公认藏语中的“拉洛法”乃指伊斯兰教而言。“拉洛”一词系“野蛮人、异教徒”之意。关于“拉洛法”即伊斯兰教侵入佛教净土香巴拉的记载,在清代藏传佛教名著《土观宗派源流》中更加详细: 当第十贵种海胜王即位,从名度日即甲申年至火空海时开始将有阿多(A-Dho)、阿牛迦(A-Ho-Gha)、有豕(Phag-IDan)、童王(Byis-Pa-dBang-Po)、白衣(Gos-dKar-Can)、摩杜摩地(Ma-Dhu-Ma-Ti)、能坯(vJoms-Byed)等异端回族教主(Kla-Klovi-sTon-Pa)及其教徒,进入麦加(Ma-Ga)。他们之中的第七位名为具甘(mNgar-IDan)者或名蜜慧(sBrang-rTsevi-Blo-Gros)者,造著外道的历法,传播回教(Kla-Klovi-Chos)。那时其他外道们,皆改信回教,毁坏内道寺宇很多。据说回教住世之时量,粗略计之,从这时起,当有一千八百年。(注:(清)土观·罗桑却吉尼玛著,刘立千译.土观宗派源流[M].拉萨:西藏人民出版社,1984.235.) 这里,译者直接把“拉洛法”译为了“回教”。 另一处关于古格王朝的藏文史料提到了“卡洛”一词。位于今西藏阿里地区的古格(Gu-ge)王朝建立于10世纪,传28代,1630年被拉达克王森格南吉所灭。首府扎布让(rtsa-brang)在今阿里地区扎达县境内。古格与伊斯兰教最早的接触发生在11世纪。古格王德尊衮的次子松埃(Srong-nge)后半生出家,称为“拉喇嘛益西约”(Lha-bla-ma-ye-shes-vod),他在为迎接印度高僧阿底峡(982~1054年)入藏而到处寻求黄金时,为“卡洛王”(Gar-log-gi-rgyal-po)捉获。(注:(明)班钦·索南查巴著,黄颢译注.新红史[M].拉萨:西藏人民出版社,1984.39.(清)土观·罗桑却吉尼玛著,刘立千译.土观宗派源流[M].拉萨:西藏人民出版社,1984.47.)据认为“卡洛”是指当时据有于阗、叶尔羌、喀什的突厥喀拉汗王朝(992~1212)。(注:(明)班钦·索南查巴著,黄颢译注.新红史[M].拉萨:西藏人民出版社,1984.186.)据说喀拉汗王朝要求古格以等身重的黄金为益西约赎身,或改宗伊斯兰教,益西约拒绝,让其侄用此黄金前去迎请阿底峡,益西约遂为佛法而死,时约在1036年。(注:冈日瓦·群英多吉著.雪域西部阿里廓尔松早期史[M].(藏文).拉萨:西藏人民出版社,1996.49~50.)显然,“卡洛”一词与“拉洛”相近,都指伊斯兰教和穆斯林,都是带有敌视性、歧视性的称呼。 如今使用最普遍的“卡契(Kha-che)”一词,和“克什米尔(Kashimir)”这个地名有借音关系。这个地名在唐朝时的汉文文献中译作“迦湿弥罗”,藏文中就用"Kha-che"一词来翻译。(注:藏文史籍《西藏王臣记》中“迦湿弥罗”一词即用藏文"Kha-che"来翻译。)克什米尔伊斯兰化以后,"Kha-che"这个词也带上了伊斯兰教色彩。据《拉达克史》中的记载,17世纪中期,已经有这样的词:“Ka-(shi)-mir-Kha-che(克什米尔卡契)”、“Ka-chul-Kha-che(卡却卡契)”和“La-dwags-Kha-che(拉达克卡契)”。(注:拉达克史[M].拉萨:西藏人民出版社,1986.60.)噶厦政府在自己的公文中,也用过"La-dwags-Kha-che"来指称拉达克穆斯林,用过"Lha-sdod-Kha-che"指称住在拉萨的穆斯林。(注:噶厦政府档案[Z].1947.)从前在拉萨和四川阿坝藏区,内地的回族有被误解为“甲(Rgya,汉人)”的,所以,有时又称他们为“甲卡契(Rgya-Kha-che)”,即“汉回”。出生在拉萨的回族女子刘曼卿在1929年回拉萨时,就用过“汉人回教徒”这个称呼。(注:刘曼卿著.康藏轺征[M].上海:商务印书馆,1933.82.)至于“Bod-Kha-che(本卡契,藏回)”这个称呼,应当是比较晚近的用法。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