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壮侗-苗瑶-西南族群-人类“共像” 不过如果仅把多声合唱的“大歌”视为侗歌特色的话,此特色并不为侗族独有。与侗族相邻并且关系密切的壮族也同样有自己的多声合唱,并且在“歌为媒”、“歌载史”和“对歌”、“赛歌”习俗等方面都与侗族十分相似。如今被研究者们反复引用的一些古代“歌俗”史料,其实泛指当时南方族群,同“百越诸族”均有关联。此外,今日的语言学家认为壮侗民族在语言划分上同属一类,称为“壮侗语族”。所以,有的学者开始从“壮侗语族”这样的宽泛视野考察“侗歌”、“壮歌”、“布依歌”等等,力图把握比单一民族范围更大的歌俗事像。他们提出,包括壮、侗、布依、傣、水、仫佬、毛难、黎等在内的“壮侗语族”同根同源,不但住地相邻、环境相近、语言相似,而且传统习俗相同,因此具有“族群共生”的文化现象;其中“多声合唱”、“恋俗音乐”以及“以歌叙事”等便是突出标志[4]。另外一些学者联系壮侗等族的居住环境,提出从“粤江流域”或“东南沿海”的角度来认识“侗歌”,也把相关的歌俗单位扩展到大于单一民族或单一村寨、单一乡县乃至单一省区的范围[5](P219-271)。不管强调族群还是突出地理,此两种努力的结果都既为考察“侗歌”拓展了空间,同时又对形成中的“单一民族”认同提出了挑战。 20世纪80、90年代有过一场关于古《越人歌》的族属之争。西汉刘向在《说苑善说》中以汉字记音的方式,留下了一首据说是“春秋战国”时期的《越人歌》。壮族和侗族的学者都通过语言和民俗上的古今对照等方法,认定此歌属于自己的民族。壮族学者的判断是“‘越人歌’与壮语有一定的关系”;侗族学者则认为“侗语似比壮语更接近于《越人歌》的原意”。而依据后者的翻译,此歌的侗语意译如下[3] (P31-44): 原诗(侗族学者断句): “滥兮拤?草滥予,昌枑泽予昌州州。鍖州焉乎秦胥胥,缦予乎。昭澶秦,逾渗惿随(州)河湖。” 侗译:是黄昏还是白天? 偶遇如此欢乐呀! 同船共渡洲中游, 碰逢王子关怀爱戴觉害羞。 思念得很呀, 好似竹木总是聚集山坡。 倾心倾肠于君呀, 君也不知究。 相比之下,同一首歌的“古壮语翻译”就有很大不同: 壮译:晚今是晚哪 正中船位哪 正中王府王子到达 王子地见赏我小人感激感激。 天哪知王子与我小人游玩 小人喉中感受[6](P643-644) 刘向记录的《越人歌》在当时其实附有翻译。今天的学者称之为“楚译”。这里不妨再作对比如下。原歌“楚译”: 今夕何夕兮?搴州中流。 今日何日兮?得以王子同舟。 蒙羞被好兮,不訾垢耻。 心记顽而绝兮,得知王子。 山有木兮,木有枝。 心悦君兮,君不知。 在彼此相近的翻译之争背后,反映着壮侗民族各自对“历史记忆”的发挥和对族群认同的追寻。从“越人歌”到“侗歌”和“壮歌”,从古代“楚译”到今日“侗译”和“壮译”,中间引申出的内在关系,既可以强化由古到今的“分”,也可以突出从今到古的“合”。 换句话说,不论“壮”还是“侗”,似乎都能在“越人”的称谓下找到新的认同。所以侗族学者一方面接受“侗族”是“古越人的后裔”这一说法,从而认为侗歌“具有浓厚的古代越文化特征”,“是古代越人歌的继承和发展”;另一方面又承认壮、侗两族同属古越人后裔——都有“越文化基因”,在早期彼此并没有分开,“就像一个大家庭”,是还未自立门户的“两兄弟”[3](P31-44)。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