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南宋时期瓦子中的“说经” 宝卷与南宋时期瓦子中的“说经”(又作“谈经”)等的关系,最早是郑振铎先生提出来的。他在《中国俗文学史》中说: 当“变文”在宋初被禁令所消灭时,供佛的庙宇再不能够讲唱故事了。……但和尚们也不甘示弱。大约在过了一些时候,和尚们讲唱故事的禁令较宽了吧(但在庙宇里还是不能开讲),于是和尚们也便出现于瓦子的讲唱场中了。这时有所谓“说经”的,有所谓“说诨经”的,有所谓“说参请”的,均是佛门子弟们为之。[8] 这里所谓“谈经”等等,当然便是讲唱“变文”的变相,可惜 宋代的这些作品,今均未见只字,无从引证,然后的“宝卷”,实 即“变文”的嫡派子孙,也当即“谈经”等的别名。[9] 上述郑文肯定:(1)瓦子中的说经等均系佛门子弟(和尚)为之;(2)“谈经”等即宝卷。 郑振铎先生的上述结论,至今仍为许多研究者及工具书所秉承,如释宽忍主编《佛学辞典》“宝卷”条:“宋真宗时,明禁僧侣讲唱变文,变文乃变成谈经、说经、说参请等形式,亦即讲唱变文的变相发展,宝卷亦因之应运产生。”[10]但不论郑振铎先生及后来的研究者,均未对此加以论证。因此,先介绍宋代文献中关于说经等的记载。 说经(“谈经”)始见于南宋人的文献,它们都是把说经等做为瓦子中的说话伎艺介绍的。最早的记录见南宋端平二年(公元1235年)灌园耐得翁所著《都城纪胜》“瓦舍众伎”: 说经,谓演说佛书。说参请,谓宾主参禅悟道等事。[11] 稍后于《都城纪胜》的《西湖老人繁胜录》介绍瓦子中的民间伎艺人有: 说经:长啸和尚、彭道安、陆妙慧、陆妙净。[12] 南宋末年吴自牧《梦梁录》卷十九“小说讲经史”的记载,承袭《都城纪胜》《西湖老人繁胜录》的说法,但增加了“说诨经”一项: 谈经者,谓演说佛书;说参请者,谓宾主参禅悟道等事,有宝庵、管庵、喜然和尚等。又有说诨经者,戴忻庵。[13] 由宋入元的周密在宋亡以后所作《武林旧事》卷六“诸色伎艺人”中记录说经、诨经的伎艺人最多,同时又增加了“弹唱因缘”一项: 说经、诨经:长啸和尚、彭道(名法和)、陆妙慧(女流)、余信庵、周太辩(和尚)、陆妙静(女流)、达理(和尚)、啸 庵、隐秀、混俗、许安杰、有缘(和尚)、借庵、保庵、戴悦庵、息庵、戴忻庵。 弹唱因缘:童道、费道、蒋居安、陈端、李道、沈道、顾善友、甘道、俞道、徐康孙、张道。[14] 此外,南宋末年罗烨《醉翁谈录》“小说引子”中曾列出“演史、讲经”的之名,但在“小说开辟”中罗列的众多作品中,却未提到“讲经”类的作品。从以上宋人文献中有关说经等的记述中可以看出: (1)它们都是南宋(公元1127-1279年)后期或宋亡后的文献,其中最早的是端平二年(公元1235年)的《都城纪胜》;而介绍北宋(公元960-1127年)都城汴梁(今开封)瓦子伎艺最详的孟元老《东京梦华录》(约成书于南宋初年)及其他北宋文献中,均无“说经”等的记载[15]。因此,说经等伎艺在瓦子中的出现,最早是南宋中叶以后的事。宋亡后的《武林旧事》中所载说经等伎艺人数目最多,则说明这类伎艺是在南宋后期逐渐发展起来的。因此,它不可能是一百多年前即被“禁断”的“变文”的直接继承,而是一种新出现的民间讲唱伎艺。 (2)《都城纪胜》等载说经“谓演说佛书”。“佛书”是一个模糊的概念,很可能是伎艺人选取某些与佛教有关的故事,胡乱敷衍,以取悦听众;而冒名佛家“讲经”,以作招徕。因而继之出现了以插科打诨标榜、语涉淫秽的“诨经”。明人编《墨娥小录》卷十四“行院声嗽”(按,“声嗽”指笑谈俗语。)收“诨经”,注为“嚼黄”,可见世俗民众对这类伎艺的评价[16]。至于“说参请”,研究者认为是借佛教禅堂说法问难的形式,以诙谐谑浪、滑稽可笑的语言,表现说话人“舌辩”的才能[17]。因此,它们不可能是佛教悟俗化众为目的的讲唱伎艺。上述文献中所载说经等的伎艺人,除了几个以“和尚”为艺名外,多是以道流自居的“某道”“某庵”,更有艺名为“混俗”的人,这些伎艺人也不可能是正统的“佛门子弟”。 (3)上述文献中均未提到说经等的具体作品,说明它们做为民间说唱伎艺,本来就没有形成富有特色的传统作品。因此,当代研究者提出了几种可视为说经的作品,也多有争议;即使意见比较一致的《大唐三藏取经诗话》,也有研究者从其内容、体制、语言现象等多方面论证,认为是唐五代佛教寺院中俗讲的底本[18]。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