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谣中的“浑水河”学者一般认为是黄河,笔者认为值得商榷。古代黄河只是叫“河”或称“河水”,还没有“黄河”之谓。窃认为浑水河是指“汶水”。 汶水今通名“大汶河”。古汶水发源泰莱山区,汇泰山山脉、蒙山支脉诸水,自东向西流,流经“致密城”之南(见《水经注》),流域在鲁中至鲁西南广大地区。大汶河属季节性河流,流量差异大,含沙量又极大,向为水患治理之难题。明初重开会通河,开通小汶河“引汶济运”,以解决南旺“水脊”问题,即利用旧有汶水之溜道,迂回开挖引水渠。汶、运交汇的分水口淤沙成患,严重影响到京杭大运河的通航,明清两代统治者不惜斥巨资,动员十万民夫,清淤疏浚,“每年一小挑、三年一大挑”,可见泥沙之重、工程之巨。挑土积五百年之功,遂成南旺分水口(分水龙王庙)周边“四山朝拱”之势。故辞书多释“汶”有污浊、浑浊之意。而“汶”之读音近似滇东北次方言之Vang,值得注意。至于“清水河”有可能是指“济水”,《水经注》上说古济水流经致密城之西。“济水”音近苗语滇东北次方言之Yik。汶水和济水将鲁西南大平原自然分成三块,而致密城就在这三块平原的中心地。这一猜想还需进一步的研究。 二、“阚城”是蚩尤“塚城” 明代《汶上县志》和明清时代的“河湖图”均标识出蚩尤冢位于“阚城”中。蚩尤死而“天下复扰乱不宁,黄帝遂画蚩尤形象,以威天下,天下咸谓蚩尤不死,八方万邦皆为殄服”。笔者认为,黄帝借蚩尤余威震摄天下,瘗埋蚩尤于“阚塚”,改“致密”而名“阚”,阚遂成上古之“塚城”。名曰“阚”者,相当后世褒贬之赠“谥”,故有“阚蚩尤城”之说。《诗o大雅》有“阚如虓虎”,《集韵》释为“兽怒声”。参考周世的“谥法”作词性判断:“阚”似虎之凶暴、如虎之吼怒,喻蚩尤雄风犹在,俨然“战神”形象。考察文献,阚城和致密城的位置是重合的,有在不同时期称谓不同者,也有同一时期两名混用者。笔者认为:阚城沿用了致密城,以致后世知有“阚城”者多,“致密”反而鲜为人知了。阚城是致密城的传承,蚩尤身死即葬于阚城,是为专祀蚩尤的“塚城”。 按《阚氏族谱》:上古周朝有阚国,相传是黄帝姞姓子孙的封国,其后代以国名为姓,称为阚氏;又,春秋时,齐国有大夫止被封到阚,其后人以此封地为姓,称为阚氏。《续夷坚志o蚩尤城》:“蚩尤阚姓,故又谓之'阚蚩尤城',城旁阚氏尚多。”《皇览o冢墓记》也说蚩尤冢在阚乡城中,“而蚩尤姓阚,故其后代亦姓阚。”大概时人知道“阚亭”、“阚冢”等遗迹地名因蚩尤冢而得,是以推测“阚姓”与蚩尤有某种联带关系。但这是一种什么关系呢?元好问感叹道:“年代荒远,欲究其确,难矣。” 阚氏源出黄帝还是炎帝、甚或蚩尤,各说不一。窃认为阚氏因地为姓当最为可信。阚城历史要比阚姓起源早得多,阚城的历史在时间上与炎黄和蚩尤时代相当。或许蚩尤的遗民有一部分仍留住在阚城守冢,遂以“阚”为姓也极有可能。 阚城附近有一片高地,在春秋时期是鲁国君的墓茔,民间俗称“九公墓”或“姬家皇林”。《姬氏志》载:公元前702年,鲁桓公游于阚,次年会宋公于阚,桓公登凤凰岭“望气卜吉”,面南眺望风水兴旺(此“南旺”地名之由来),言死后葬于此,后世如其遗愿。其后的庄、闵、僖、文、宣、成、襄、昭诸公均葬于此。其中昭公被擅权的季氏大夫埋在诸公墓道之南(外),以示不得入祖茔,后孔子由中都宰升任鲁大司寇,在昭公墓南面及墓地两侧开掘了一条“U”形沟堑,名聚合昭公魂灵。这条沟同时也把九公墓与阚城分隔开了,可见孔子还有其他用意。《郡国志》上说“中都本治致密城”,但孔子“宰中都”期间,他从事“礼义教化”活动和“讲学”、“钓鱼”的地方却在今天的次邱镇湖口、朱庄一带,远离致密城以东十数公里。孔子对蚩尤抱有极大偏见,以为蚩尤所为不合“周礼”,评价蚩尤是“庶人之贪者也”。 北宋时期,阚城因地震毁陷,又黄河泛滥,使之湮没。明代扩修南旺湖,蚩尤冢成了南旺湖中的孤岛。元代开挖会通河和明代创修南旺分水枢纽,将南旺湖一分为三,南旺湖之西遂称“西湖”,阚城旧址则被称为“西湖阚乡泽”,阚址所在及鲁公墓茔日渐模糊,宋元数百年间被人遗忘。明万历间发掘出土鲁公墓道碑,时人方省九公墓位置所在,同时阚城蚩尤冢再度引起世人注意。1855年黄河改道,运河废弃,南旺湖渐渐淤为陆地,阚城蚩尤冢继续长眠地下,少为人知。 阚城的记载还有很多,这里祭祀蚩尤的活动史载不绝。《郡国志》载“东平陆有阚亭”;《水经注》记“阚亭在县西南南旺湖中,有高阜六七”;《史记·封禅书》记始皇封禅泰山祭祀蚩尤:“齐八祀,三曰兵主,祠蚩尤在东平陆监乡,齐之西境也”,《正义》:“蚩尤冢在东平陆监乡,监即阚云”;《汉地理志》:蚩尤墓在东平陆寿张县阚城。《东国岁时记》还记载了端午节(天中节)祭蚩尤除疫的情况:以朱砂在黄纸上书写“赤符”(端午的符咒):“五月五日,天中之节,上得天禄,下得地福。蚩尤之神,铜头铁额、赤口赤舌,四百四病,一时消灭。急急如律令”…… 《皇览·墓冢记》:“蚩尤冢在东郡寿张县阚城中,冢高七丈,常以十月祀之,有赤气出,如匹绛帛,民曰:'蚩尤旗'”。“十月一”祭祀活动在当地仍风靡,称“鬼节”或“送寒衣节”。黄河下游平原四季分明,到了冬天,生人害冷,于是有了“送寒衣”祭祀先祖的礼仪。今天参加祭祀的未必是蚩尤后裔,但体现的是民族大融合的相互包容和文化认同。“十月一”鬼节祭祀乃蚩尤时代人神沟通的“巫鬼教”的遗风。 特殊的民族心理和民族观念使今天的苗族地区仍保持十月祭祀蚩尤的活动。据学者考察,云南文山苗族地区,每年十月的“踩花山”活动就是纪念先祖蚩尤。花山场中所立的花杆上,挂一幅三尺六寸长的红布,叫“蚩尤旗”。立花杆时,主持人要念动咒语,追述历史,场景庄严神秘。 三、关于“食沙石子”和“兴封禅” 因蚩尤作城垣而联想到的,蚩尤部落在当时是高度文明的农耕部落联盟。通过对文献资料的分析可知,蚩尤部落定居在黄河下游,汶、济之间,他们掌握高操的农业技艺,是最早的农耕氏族。1990年在汶上县贾柏村发现的北辛文化墓葬群和半地穴房址说明,六千年前生活在此的古人类已由游牧走向定居,而定居的基础是农耕文明。《龙鱼河图》所谓蚩尤部落“食沙石子”不过是后来的胜利者对战败者妖魔化宣传,又恰恰反证了蚩尤部落已经精于粟米的种植──今天鲁西南一带广种粟米。《淮南子》“神农之播百谷也,因苗以为教”也证明了这一点。大汶口文化遗址发现有大量窖藏粟米,而这一带也是蚩尤部落活动的地域,且年代亦相吻合。粟米最像“沙石子”,蚩尤部落除了食“沙石子”,亦食五谷、禽兽和海中鱼,亦播百谷。《国语》说蚩尤部落“蒸享无度”、“民匮于祀”,意思是说,蚩尤的族民食而有余,祭祀时用竹筐装盛祭品。今天苗族椎牛祭神祭品甚多与此相仿,因为蚩尤首创农业耕作,牛是主要生产资料,也是民族的图腾,他们用最珍贵的祭祀品祭天地和先祖,自然是有其根基的。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