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上所述可以看到,班洪总管胡忠汉、班老王胡玉禄、困刚锡龙散猛在炉房银厂事件上立场坚定,始终强调银厂矿山归属中国,负有守厂护山之责,不能违背先祖、背叛中国。这与传统中国“家国同构”的影响有关。传统中国本来就有“家国同构”的特点,“在农民的心目中,理想的国家政治关系成了家族关系的自然放大,官吏被称为‘父母官’,理想的皇帝就是‘爱民如子’的慈父”。“家国同构”的实质就是“忠孝一体”,对家庭尽孝的进一步发展必然是对国家尽忠,对国家的认同是对家庭的认同的自然延伸。如上所述,班洪总管胡忠汉、班老王胡玉禄、困刚锡龙散猛总是将其祖先与中国并提,屡次表示坚决不违背祖宗遗志、不背叛中国。应该说,这是传统中国“家国同构”政治影响的结果,其国家意识即是对家庭认同意识的放大,只是在近代西方侵略势力侵入后又得到一定程度的加强。 在班洪、班老地区上层人士中,具有明确的中国意识者当然不限于以上3位,如“永邦为班洪之一支派,当英兵占炉房,永邦王麻哈受英人贿,班洪、班老、塔亭、蛮国诸王,以永邦背叛中国,兴问罪之师,英兵助麻哈,诸王不能克,自是永邦与诸王为仇”。诸王对接受侵略者贿赂之人以“背叛中国”之名“兴问罪之师”,无疑缘于其内心深处强烈的国家意识。 对于少数民族上层人士的国家认同意识,我们不能认为只代表他们自己。鉴于其在当地民众中的权威和领导地位,其对属下民众的巨大影响力,他们的国家认同意识明显还具有一定的民族基础。 卡瓦民族头人的请愿书和其他学者的调查日记 1936年初,卡瓦诸部对中英会勘滇缅界务的决议持有异议,派代表向中方委员申请内附。卡民代表于1月向中英会勘滇缅南段界务委员会主席伊斯兰呈递请愿书。书中写道:“敝王等以卡瓦山地为中国边土,卡瓦山民为中华民族之一部分,征之中国政府所颁发敝王等祖先之印信,可证明为中国版图之一部分,而风俗习尚,与中国内地大同小异,亦可证明汉族文化广被之民,是我卡瓦山地与中国为一体,不可分割也。敝王等守土有责,岂敢失职,与所属民众,自始自终,上下一心,团结一致,效忠于我阿祖阿公,为中国保存此土,不使彼英人得越界线一步……敝王等根据国有疆土,请先生以大无畏之精神,快刀斩乱麻之手段,毅然主张以潞江为天然滇缅界限,则纠纷可解,人心可服,血流之祸可免。”2月,伊斯兰“书面作答,巧避其难”。卡民代表随即又发出《告祖国同胞书》,书中说:“窃我卡瓦山十七王地……世受中国抚绥,固守边疆,迄今数百年,世及弗替;不但载诸史册,即现尚存历朝颁给印信,可资凭证。惟以我卡瓦民智粗率,处云南极边,未得深受中国文化教育之熏陶,致语言文字,殊类各异。但男勤耕耘,女重纺织,日作夜息,自食其力,虽生活质朴,与内地大同而小异。吾卡瓦……宁血流成河,断不作英帝国之奴隶;即剩一枪一弩一妇一孺,头颅可碎,此心不渝。”卡瓦民族头人的国家意识,既有“效忠于我阿祖阿公,为中国保存此土”的传统意识,又具备了现代国家要素的领土观念与人民观念。这种意识仍然是有群众基础的。“光绪初年,中国驻英公使薛福成于伦敦与英国签订条约,将卡瓦山割归英国,然而当地人因历史关系,皆仇视英人,亲附华人,英人因此未能入境。 还需指出的是,随着近代国家宣传的深入与各种人士边地调查的展开,普通边疆少数民族民众的国家意识也呈现出越来越强的势头。前述方先生在班洪、班老宣慰时向总管等人灌输国家意识,后又赠送中央政府领袖像片,用意显然都在培养或强化认同意识。 另如陶云逵先生在调查中也做过类似工作。1935年9月18日,陶先生在所且调查时向附近村子的头人及本村男女说明:“来测量者,每人给针三颗,花布一方。负责头人,每人国旗一方,给红结瓜皮黑缎帽一个,蓝布一长条,针十颗。”承诺赠送以上礼物固然是为了争取当地民众接受其测量体格的要求,但礼物本身更值得我们留意。与针、布、瓜皮帽等具有实用性不同,国旗本身并无用处,更非民众日常生活所必需,但它却只有头人才能领到,说明陶先生是把国旗当做最重要的礼物。对当地少数民族来说,拥有它似乎能带来一种荣誉。不实用却又具有非同寻常的价值,原因当在于它是国家的象征符号,其意义无疑在于有助于塑造和培养边疆少数民族的国家意识。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