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结语 通过上面的分析,我们是不是就可以认定,发刊词是常惠起草,集体改定的呢?答案是:不能认定! 无论是钟敬文、张紫晨的疑惑,还是王文宝、陈子善、吴平等人的认定,或者是本文的推测,都只是在部分旁证(甚至孤证)的基础上所做出的合情推论。历史叙述的可信度取决于证据的直接性和可靠性,在上述各家观点的形成过程中,没有一家能同时拥有足够的直接性和可靠性。 当我们需要对一件史实进行反复推敲和论证的时候,也就说明我们已经失去了对真相的最直接可靠的知识。正如梁启超所言,就史料本身来说,“其资料愈简单、愈固定者则其科学之成立也愈易,愈反是则愈难。”[37]也就是说,这篇文章写得越长,就意味着这一问题越没有结果。真正有力的史料,可能只是一句话,或几个字。我们只能等待新材料的出世,如果等不到,那就存疑好了,因为它并不影响我们学术前进的步伐。 在我们能够准确揭示这一谜底之前,最好不把一种“合理”的推论当作史实来使用。套用科学哲学术语,也就是说,在事件的“真相”还有待更清晰研究的时候,我们尽可以使用“规范性陈述”表达我们的观点,但不要轻易使用“描写性陈述”下断语。 因为发刊词的真实著作者可能是周作人,但更可能是常惠或者同人集体,甚至是我们知识之外的另一种可能。 注释: [1] 钟敬文:《“五四”前后的歌谣学运动》,引文出自《钟敬文文集·民间文艺学卷》,合肥:安徽教育出版社,2001年,第358-359页。 [2]周作人:《歌谣》,原载1922年4月13日《晨报副镌》,署名仲密;此处引文出自《自己的园地》(周作人著,止庵校订),石家庄:河北教育出版社,2002年,第36-37页。 [3][日]福田亚细男(等)编:《日本民俗大辞典》,日本:吉川弘文馆,2000年,下册第640-641页。(“民俗学”条目系福田亚细男撰写,引文由彭伟文翻译。) [4]《乡土研究》创刊于周作人回国之后,当时周作人还在绍兴做教员,杂志大约是订在鲁迅处,由鲁迅转寄的,鲁迅在1915年1月9号的日记中记述:“上午寄二弟《乡土研究》一包”(《鲁迅日记》上卷,人民文学出版社,1976年,第126页。) [5]周作人:《我的杂学》,《苦口甘口》(周作人著,止庵校订),河北教育出版社,2002年,第69页、第82页。 [6]据福田亚细男先生的课堂讲述,柳田在1930年后开始提倡“民俗学”。柳田是把民俗学当作一种新的史学,以此向旧史学挑战。所以使用这个带“学”字的学术用语,是为了表示这也是一个学科。柳田在著名历史学家三宅教授的古稀纪念文集上发表了《关于婚姻》,向传统史学,也就是大人物史学、文献史学发起挑战。关于发起挑战这一点,与柳田同时代的著名社会学家、民俗学家有贺喜左卫门也专门谈到过,并且比较详细地说了柳田和柳田民俗学当时是如何的被排斥,极不得志等等。(以上资料由彭伟文提供) [7]周作人:《周序》,《现代英吉利谣俗及谣俗学》,上海:中华书局,1932年。1988年上海文艺出版社发行影印本,改题名为《现代英国民俗与民俗学》。 [8]王文宝:《中国民俗学发展史》,沈阳:辽宁大学出版社,1987年,第35页。 [9]王文宝:《中国民俗研究史》,哈尔滨:黑龙江人民出版社,2003年,第53页。 [10]张紫晨:《中国民俗学史》,长春:吉林文史出版社,1993年,第739页。 [11]陈子善、张铁荣编辑:《周作人集外文》,海口:海南国际新闻出版中心,1995年。 [12]张菊香、张铁荣编著:《周作人年谱》增订本,天津:天津人民出版社,2000年,第219页。 [13]本人曾就发刊词被收入《周作人集外文》一事,专门电话向陈子善先生等多位周作人研究家求教,陈先生称资料太多,记不太清,但王文宝先生的观点与周作人的《一点回忆》肯定是其中的主要依据,并说也许还有别的依据,但一时想不起来。 [14]周启明:《一点回忆》,《民间文学》,1962年,第2期。 [15]原始资料详见1922年12月3日北平《晨报副镌》,以及1922年12月6日《北京大学日刊》,本文依据张紫晨《中国民俗学史》,第728页;王文宝《中国民俗学发展史》,第30页。 [16]对于这个歧义句的分析,本人曾分别向现代汉语专门家刘街生、杨敬宇两位博士求教。 [17]陈子善、张铁荣编辑:《周作人集外文》,第478页。 [18]陈泳超在给笔者的信中如此解释他的放弃:“我以前所疑者,一在无确证,二在文风不甚类(包括那段译文)。但自己也无确证,无从断案,即搁置不论,以为无当大雅,只要自己说话时小心即可,……不过现在想来,这样习非成是,也颇有弊端,时间一长,连自己也淡忘了;翻阅我的备课笔记,发现第一稿手写的,在发刊词上注明‘此事尚无定谳’,第二稿打印的,已无此语,或者上课时就顺便说是周作,大有可能,悚惕!!” [19]《歌谣》周刊影印本,北京:中国民间文艺出版社,1985年。 [20]周作人:《歌谣》,此处引文出自《自己的园地》,石家庄:河北教育出版社,2002年,第36页。 [21]胡适:《北京的平民文学》,原载1922年10月1日《读书杂志》第2期;此处引文出自《胡适文集·3》,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98年,第637页。 [22]张菊香:《周作人年谱》,天津:南开大学出版社,1985年,第126页。 [23]常惠:《回忆<歌谣>周刊》,《民间文学》,1962年,第6期。 [24]《周作人日记》影印本(中册),郑州:大象出版社,1996年。 [25]魏建功:《<歌谣>四十年》,《民间文学》,1962年,第6期。 [26]常惠:《回忆<歌谣>周刊》,《民间文学》,1962年,第6期。 [27]详细情形可参见常惠《回忆<歌谣>周刊》。 [28]常惠:《我们为什么要研究歌谣》,《歌谣》周刊,第2号,1922年12月24日。 [29]常惠:《我们为什么要研究歌谣》(续),《歌谣》周刊,第3号,1922年12月31日。 [30]常惠对白启明《几首可作比较研究的歌谣》的讨论,《歌谣》周刊,第4号,1923年1月7日。 [31]常惠:《谈北京的歌谣》(续),《歌谣》周刊,第43号,1924年1月27日。 [32]参见“中国民俗网站”( www.chinesefolklore.com),“常惠”条目。 [33]容肇祖:《北大歌谣研究会及风俗调查会的经过》(续),《民俗》周刊,第17、18期合刊,1928年7月25日。 [34]《福建龙岩县的风俗调查》“编辑者识”,《歌谣》周刊,第28号,1923年10月14日。 [35]常惠在《歌谣》第4号上的“讨论”。 [36]参见周作人1928年5月28日给钟敬文的信,《民俗》周刊,第13、14期合刊,1928年6月20日(?)。 [37]梁启超:《中国历史研究法》,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8年,第40页。 本文原刊于《民间文化论坛》,2005年第2期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