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与“人类学”的一次对话① 访谈对象:亚当·库伯(Adam Kuper) 访谈者:石瑞(Charles Stafford) 中文翻译:吴秀杰 [访谈者与访谈对象简介]亚当·库伯(Adam Kuper):英国布鲁内尔大学(Brunel University)人类学系教授。其主要著作还有Anthropology and Anthropologists: The Modern British School(共三版,第三版出版于1996年);The Chosen Primate: Human Nature and Cultural Diversity(Harvard University Press,1994);The Invention of Primitive Society: Transformations of an Illusion(Routledge,1988)。 石瑞(Charles Stafford):英国伦敦经济政治学院(The London School of Economic and Political Science)人类学教授。其主要著作有Separation and Reunion in Modern China(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2000);The Roads of Chinese Childhood(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1995) [中图分类号]C912.4 [文献标识码]D [文章编号] 1008-7214(2005)04-0077-06 [译者前言]1996年,亚当·库伯 (Adam Kuper)与石瑞(Charles Stafford)在伦敦做了这次学术对话,其基本内容后来发表在《欧洲社会人类学协会通讯》上。当时库伯正在撰写一部立意于对社会/文化人类学中所应用的文化概念进行辨析和批评的著作,即出版于1999年的《文化:人类学者的解释》(Culuture:The Anthropologists’Account,Harvard University Press,1999)一书,所以本次对话紧紧围绕对“文化”这一概念的不同理解及其在社会/文化人类学中的应用而展开。 自1978年库伯的《社会人类学与社会人类学者》出版以来,他经常以简明清晰的写作风格、独到的切入角度——他尤其以辨析基本概念的学术思想史和分析学者的生平与学术之关系见长——以及并不刻意掩藏的充满挑衅性的极端论点,迫使人类学者对自身学科进行反思,以此来推动学科的进步和发展。正因为如此,库伯虽然因为他的极端论点不时遭人诟病,但是他的追随者和崇拜者也络绎不绝。从某种意义上说,库伯的“深刻的片面”(即他对文化概念的解构)虽然有失偏颇,却成功地使人们清醒地意识到,原来色彩斑斓、百花齐放的风景中有诸多茫然而含糊、不知今夕何夕身在何处的面孔。在这篇谈话中,库伯分析了三种文化概念的基本观点,指出它们虽然来源和思想背景有所不同,但其本质则为同一:它们表述的是人为之生存的理由,或者说,它们无异于宗教的教条。他将“文化”这一概念看作是一个有用的、却有这样或那样缺陷的工具,因此在使用之前应该对其进行必要的修理。所谓的修理方法便是,在使用某种理论进行现象分析之前,应该对该理论的思想概念背景和民族志背景有所了解和评判。在《文化:人类学者的解释》一书中,库伯更进一步提出:应该放弃将“文化”概念当作人类学的分析工具。对绝大多数人类学者来说,这一致命性的极端观点已经动摇了人类学的学科认同感,自然让人难以接受。但是,库伯对尤其以美国为代表的极端的文化相对主义的批评并非无的放矢。他分析了三个著名的美国人类学家即格尔兹、萨林斯和大卫·施耐德(David Schneider)的学术生平及其学术思想发展史、他们各自将文化进行理论化的方法和手段,以及他们理论当中的致命弱点。格尔兹和萨林斯的著作在我国有过很多翻译和介绍,对当今中国社会人类学的影响可谓不小。虽然在本文中,库伯没有对上述三位人类学者进行很多的评判,但是,带着库伯批评式的态度去重新阅读这些学者的作品,也许会有助于养成批判性的眼光和思考方式——特别是对年轻学者来说。 访谈记录的风格,让质疑文化概念、动摇人类学基础的讨论也并不因为话题的沉重而了无生机。对谈者时有交锋,但是在关键的一点上,二人却有相同的论点:建立在民族志细节基础上的人类学分析才有意义,只有关注事实,关注普通人的真实生存处境,关注日常生活中的关联,人类学才能获得真正的立足之地。以本人拙见,这也是当今中国人类学、民俗学的当务之急与立身之道。惟其如此,译出此文,愿与同仁共飨共勉。 石瑞(Charles Stafford,以下简称CS):您的许多著作集中探讨人类学学科史以及人类学的基本思想。在您看来,社会人类学者对自身学科史保持清醒的认识至关重要。为什么? 亚当·库伯(Adam Kuper,以下简称AK):这是我个人的偏爱。当我试图去理解某个理论问题时,我得首先了解它的发展过程,然后才能真正理解它。在思考方式上,每个人各有所好。读大学时,我曾经试图去了解经济学的一些要点,当时让我受益最深的是Joseph Schumpeter的《经济分析史》(History of Economic Analysis,London:Allen and Unwin,1954)。一旦能够把握某些观点在(学科)历史中的位置,我也就能够理解(至少我相信如此),为什么研究者(有时候)会被一些稀奇古怪问题所俘虏。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