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八五年六月,金启孮先生应邀参加庆祝辽宁新宾、岫岩、凤城满族自治县成立大会,又值全国第一个研究满族的刊物《满族研究》创刊,他深受“鼓舞和启发”,于是欣然命笔,写下了七万五千余字的回忆录《北京郊区的满族》,作为“满族青年……忆苦思甜的阅读材料”(本文之引文,凡未另注明出处,均引自《北京郊区的满族》),连载于《满族研究》,并列入日本丰田财团助成的满族研究项目之一。 说作为“忆苦思甜的阅读材料”,是作者的自谦之词。其实,《北京郊区的满族》的价值远远地超出了回忆录的范围——也许有的是作者始料不及的吧!作品多角度、多侧面、多层次地记叙了北京郊区满族的民俗风情、性格气质、心理结构、审美情趣及遭遇、变迁,既有宏观的探讨,又有微观的研究,为“满族学”、历史学、民族学、民俗学及语言学等的研究提供了珍贵的第一手材料,具有重要的社会价值和认识价值,在许多问题上都有创见,具有很强的学术性。同时,又深入浅出,通俗生动,富有乡土气息和文学趣味,适合于各层次的读者,是一部融知识性、资料性、学术性、可读性于一体的佳作。 一 金启孮先生为满族著名学者、教授。他“生长京中而母家又在郊区营房”,从小耳濡目染,对京城内、外满族生活非常熟悉,掌握了大量的“第一手材料”,涉笔成文,不但真实可信,而且能寻绎出其间之异同。 满族在长期历史发展过程中逐渐形成了独具特色的风俗。北京郊区(此处指外三营——火器营、健锐营、圆明园和王公园寝)虽不是“世外桃源”,但因“远屯郊圻,不近繁华”(昭梿《啸亭杂录》),与外界较为隔膜,具有某种程度的闭塞性,因而形成了自己的社会阶层,积淀下一种地方文化——风俗民情,同京城及外地满族相比,既有共同性,又有特殊性,而京郊满族内部,营房满族,散居满族和园寝满族之间,又同中有异,并在具有相对凝固的稳定性同时,又随社会发展,不断发生变异。 京郊满族风俗的地域特色,主要体现在保留着更多的满族旧俗和民间习俗,并且具有某些“兵营”特点。作者紧紧抓住这一地区的特异性,从饮食、服饰、房屋、语言、文化、教育、宗教信仰及与“附近住户”(汉人)的关系等物质和心态各方面(可归纳为:观念、行为和物质三个系统),描绘了一幅幅异彩纷呈的风俗图,展示了京郊满族社会、生活风貌。 “重内亲”的习俗,连素重礼俗的“皇族家族”,也“已在逐渐减弱,改变”,但“在营房中却依然存在”。 满族妇女的“两把头”,嘉、道以后,渐用“假头”,并且“越来越大,到清末民初已大得和戏台上的旗装差不多了”,但营房中仍“保持着纯朴之风”——不但小,而且“头饰也不多,有的只插一两支簪子”,同城里的“满头珠翠”相比,大异其趣。 那种“浇面条的卤,只有营房中的人会做”的“川卤面”,那“营房所独有”的“甜”的酱油和酱肉都已失传了。 对“药王”、“瘟神”等神,这里同城内也不一样,“根本不理睬他们中,因为营房中人很少闹病”。 “闹病中的饮食”,满洲世家向来以“净饿为主”,而营房中人则认为:“病了想吃什么,就吃什么,病准能好”。 “五显财神”的装束(画像),别处多是“红袍、圆领,纱帽——明朝的装束”,这里却换了“清朝的翎顶、袍褂”…… 这些“奇风异俗”,在具有地域特色的同时,便也具有了民族特色——这是个别与一般的辩证关系。 作者不厌琐碎,对京郊满族的世态风习、人情时俗做了详尽的描述,庶几可以称之为一部京郊满族的《风俗志》、《生活小百科全书》,为我们研究满族风俗及其发展、演变提供了珍贵的资料。而作者所记,都是“亲身见闻”,同那些“坐在书斋中,‘想当然耳’的推测”,更不可同日而语。 此外,作品中对营房、园寝的建筑格局及特点,也都有确切的记述,并对民族风格和建筑系统(地区)做了考证,这在早已荡然无存的今天,对北京地方和建筑史的研究都是弥足珍贵的。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