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进国新著取名《隔岸观火》,内容主要是纵谈台湾海峡两岸的宗教文化现象,间中也有文章触及了东南亚地区的情况,可见当他站在中国大陆的岸边瞭望海阔天空,视野所及不仅台海对岸,而且已经是将所瞭望到的海岸线拉得很长。他不仅仅试图从台湾海峡的两岸互相遥望对面的陆地,也把眼光转移向华南的南面海口,远眺南中国海域和马六甲海峡周遭的华人世界。 从如此广阔的地理范围去观察华人的宗教文化现象,也并不是从陈进国的文章开始的。我们的先辈,至迟在明朝,已经是有过如此的眼光,而且是实践躬行。我们且不去谈论明成祖与郑和的下西洋、设官厂曾否造成影响,单是看郑成功当初恢复前明江山的悲情,支持其决心之实力何尝不是依赖经略南洋商贸的根基?再后来,也是要靠一代接一代离开大陆的开拓者前仆后继,才能让我们这一辈人直到今日还得以在东南亚土地上发现中华文化的薪火相传。当我们的足迹穿梭于从台湾海峡到南中国海再穿出马六甲海峡的地理范围,眼光处处所见是华人在当地落地生根参与各地建国的不同模式,以及过程中的血迹斑斑。 也就由于这一代人比之过去的一代有机会以更广阔的胸襟和更远大的距离去思考各国华人的历史与现状,同时之间,也催促着新一代的研究者从大海洋的视角去重新认识民族的古往今来。因此,当我阅读进国这一系列他在海峡两岸和东南亚的发现与论述,心中油然浮起的不是对这些宗教文化现象的各种认识片段,而是从进国之所论以及我之所知,想象到拥有同一文化根源的这些宗教现象集合起来的态势。它们其实是组成了一片民族祖先过去曾经建构的跨海文化版图。后人所作的研究和发掘,是面向着这一片地区许多属于和来自中华民族的未知的过去,去重新认识它们,如此也就会看到民族文化在当前在当地的演变,和它对话。当我们从任何一处的海岸看到对岸也有着相同的点点星光,当可恍然大悟曾经的薪火相传至今未曾熄灭。 但是一旦带着中华文化气息的、来自华人的信仰文化要落实在任何一个具体的地区,又或者是从它的内部孕育着演变的需求,它本身也会像外来教团要进入华人世界一样,会碰到不同的客观因缘,也就总会有不同的演变态势。从海峡两岸到南洋,以至到了其他地区,各地华人宗教现象之所以有现在的面貌,原本就可以被理解为华人世界分散在不同地区之后树大根深的结果,源于一种文化自历史以来一再在不同情形下散布到不同地理位置、遇上不同因缘演变发展,才会形成多彩又具体的各种文化积淀形式。进国几篇谈到台湾佛教和其他宗教的文章固然是从不同的切入点去议论各种不同的题目,却总是不能回避的点出了关键重点:华人世界的宗教现象之会出现不少议题,常是受到当地华人世界的历史脉络与社会动荡影响其曲折变化;统观其文,当可知悉,教团教事之所以烦扰,“架设权威”、“外来力量”与“内部议论”总是不见得能平衡,是问题所在。他的观点肯定不是从维护教团的立场出发,而且,一旦是本着学术上凭证推论,态度越冷静客观也总是会更深切的带出矛盾的激荡之处。不论你是否同意他,但其看法总值的省思。 而进国所谈及的创价学会与巴哈伊教在台湾的活动,其实也是很好的例证。我们从他在处理相关文献的叙述过程可以认识到,不论在任何特定的时代与地区,外来的宗教总会寻找他们要和华人世界对话的途径,寻找其教团在华人世界内部安身立命之发展空间;可是当地华人社会从各相关单位到个人也总是受到所在社会环境或政治气候不同程度的影响,依自己的主见去定位对方。如此就可能进一步论证任何宗教组织进入一个文化体系的社会中,都会遇上阻力、引发张力、调整、适应。这样的状况在任何一时任何一处都会重复发生,即使是受到中华文化所哺育的各教派在进入外国的过程,也可能会遇到他人用进国文中所叙述的那套思想模式和回应模式对待我们。在今日熟悉这两个教团活动的研究者看来,进国文中引用了一些当时也算是有头有面的台湾著名人士或宗教团体对上述两教的说法,他们的负面议论几近是“无中生有”。我们也许应该从进国文章反思,我们对外国教团传教的回应模式,到底是应当从文化和价值体系去认识外来者、探讨和我们社会的互动是否良性?抑或是在对对方不求了解的情形下作本位诠释,一味敏感的从对方未必是的政治角度去思考? 马来西亚政府以至华人社会如何与上述两个宗教的互动?当初英国人又如何处理到达马来西亚的各中国民间教派?其实恰好是提供了可供比较的另一模式。如果能将东南亚各地和台湾的相同经验比较,相信也会很有意思。 因此,从南洋的角度阅读进国的文章,对照源自南洋本土的经验,可以是一种对南洋所流传的中华记忆的唤醒,也可以有助南洋通过比较去认识属于海峡两岸的经验,这也将更有利海峡两岸和南洋的华人社会从更高的高度和多极的角度互相看对方。如此,阅读这一系列文章的过程,无疑也是读者的记忆与作者的发现互相对话的过程。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