罩鱼笼是水族的接亲信物之一。在水族习俗中,男方娶亲之时,诸多礼品中须带一串金刚藤叶和一只罩鱼笼。水家认为,这里的叶子代表鱼,罩鱼笼则象征着“接到一个能继承祖宗烟火的好媳妇”的意思。鱼水罐则为接亲、建房时祈吉用的器物。结婚时,在新娘跨入夫家室内之际,男方恭立在门外等候的一妇人立即尾随其后而入,将提着的鱼罐置于新房内或正堂中。此妇人要求家境好,已育有儿女。罐中装有水和两条小鱼。放置一段时间后,拎罐出屋放生。显然,在这两种器物上体现着水家期望生儿育女,后裔昌盛发达,新人幸福和睦的心愿。鱼在水族喜庆仪式中的涵义启发我们寻找到了上述葬仪中崇鱼的答案:此刻用鱼,既表达了对逝者的痛悼之情,又表现了生者虔诚祈祷繁荣幸福之愿,是生殖崇拜的葬仪中的一种变相。至于水族墓碑上的双鱼托葫芦的石雕造型艺术,期冀后裔繁衍迅速,人丁发达的寓义则是不言而喻的。因为在民俗文化学中,葫芦象征多产,双鱼表示交尾,已成为了一种普遍性的观点。结合上述分析,鱼在曾是渔猎民族的水族那里,不仅是尊贵的象征,也是生殖崇拜的象征,其中包含有女阴崇拜的成份在里面,这在喜庆活动需有两条鱼的习俗中表现得最为明显。两条鱼喻繁衍,则其中必有一条鱼象征着女性。 葬礼中用鱼,云南省禄丰县川街地区也有此习俗:棺木下葬之前,墓穴里须事先放置一只碗,碗中盛有水和两条活着的小鱼。对这两条鱼人们敬畏万分,据说其身上附着死者的灵魂,这既关系着死者的再生,又牵涉到生者的繁荣幸福。这里,在灵魂不死的观念层之外,不敢惊扰死者,希望其护佑生者的心态表露得非常清楚。而对生者来说,生命的存续是头等大事,种的繁衍是其内心最强烈的愿望。 以鱼喻生殖,在“连年有余(鱼)”这一运用范围很广的祝辞中也有反映。鱼者,余也。《辞海》中解释说,“余”有遗留、遗下的引申义,即不绝的意思。因此,连年有鱼之“鱼”,表征着幸福长久,好运不断,繁荣昌盛,人丁兴旺等等丰富内涵。中国许多地区有大年三十吃鱼的习俗,期盼连年有余(鱼)的祈吉求福心态众所皆知。 那么,鱼如何成了女性生殖器的象征?说穿了,道理似乎十分简单。从表象来看,因为鱼(更准确地说是双鱼)的轮廓,与女阴的轮廓相似;从内涵而言,鱼腹多子,繁殖能力非常强。这两方面的结合,使初民视鱼为女性生殖器官的象征,并且做为一种文化,积淀在今人生活中的诸多方面,稻作民族当然也不例外。 (二)蛙崇拜 青蛙(俗称田鸡)捉食稻田里的害虫,据说还能以其鸣叫声预示雨水的迟早、谷物的丰歉,在一些地区有“护谷神”之誉,备受人类崇拜。 人类崇拜青蛙的历史极为久远,可上溯到母系氏族社会时期。以中国来说,据考古发掘表明,东起河南省渑池县著名的仰韶村,河南陕县庙底沟,中经陕西省华阴县西关堡,临潼县姜寨,西至甘肃马家窑,青海省乐都县柳湾,都出土了大量的蛙纹彩陶。这些彩陶上的蛙纹,专家解读后认为是女性生殖器官——怀孕的子宫(肚子)——的象征,换言之,蛙在母系氏族社会象征女性生殖器。[6]在初民看来,蛙的肚腹和孕妇的肚腹形状相似,一样浑圆而膨大,而且其繁殖力极强,一夜春雨便可育出成群的幼体。因此, 渴望生殖的先民便视蛙为生殖旺盛的象征,在它身上注入了生殖崇拜的强烈色彩,期冀对它的崇拜能有助于增强女性的生育能力。 这种崇拜不仅从商周之前的青铜器、陶器上可以找到大量踪迹,作为一种集体意识,后世生活中也不难觅到它的身影。明代小说《金瓶梅》中,有称女性阴户为“蛙口”之说;今天的中医界仍有称女性阴户为“蛙口”或者“哈蟆口”的。而在今天我国东南沿海、华南和西南少数民族地区,类似的资料也很丰富。其中如四川省木里县屋脚村纳西族供奉的女神“巴丁拉木”,“巴丁”系普米族语,意为青蛙;[7]再如广西左江壁画中的蛙神,壮族某些地区仍在盛行的蛙婆节(又称蚂拐节),皆为以蛙象征女阴这种生殖崇拜文化的重要遗存和积淀。 以蛙婆节来说,它是壮族一种古老宗教性节日,盛行于广西红水河沿岸,内容包括找青蛙、祭青蛙、葬青蛙和青蛙歌圩等。这原本是一种祭蛙求雨的活动,久而久之演变成了祭神、求雨、娱乐与择偶集于一体的传统节日,在其中注入了动物崇拜(青蛙崇拜)与生殖崇拜的双重内容。 蛙婆节的生殖崇拜内涵反映在与蛙婆结婚、祭蛙婆的活动及“青蛙歌圩”中。 蛙婆节一开始,人们便进行找青蛙的活动。第一个找到青蛙的男青年被称为青蛙郎、雷神之婿,整个蛙婆节就是一幕由他主持的他与青蛙结为婚姻关系的喜剧。这是基于:第一,与神结婚则更便于求雨;第二,与青蛙联姻,有助于获得较旺盛的生育力,因为青蛙有较强的生育力。 找到青蛙后,经师公(巫师)歌颂青蛙的来历和功德并念咒作法,将其弄死,然后放入一节竹筒“宝棺”里,移放到用竹筋和彩纸扎成的“花楼”中,再安置于村头的凉亭(社亭)里供人们吊祭。人们弄死青蛙的这一细节,可能隐藏着取蛙血——血——女性经血的象征义在里面。远古人类在漫漫征程中,逐渐形成了这样的认识:其一,女性有了经血,才能怀胎生育;其二,女性怀孕,经血中止,待分娩后经血又恢复;其三,女性闭经后,即失去生育功能。他们由此产生了崇拜女性经血的观念和行为。因此我们认为,蛙婆节中弄死青蛙祭奠的习俗可能是女阴崇拜的一种曲折的表现形式。 蛙婆节在一系列的祭祀青蛙活动之外,还要举行各种歌舞娱乐活动,并以“青蛙歌圩”作为高潮。届时,四方来人汇集蛙婆葬场上,高歌庆贺蛙婆升天,祈盼降下吉祥。入夜火把通明,青年男女对唱山歌,通宵达旦,彼此中意者便有可能结为伴侣。 以蛙喻生殖的痕迹,在被南方民族视为圣物的铜鼓上也可见到。铜鼓中比较多见蛙的铸饰图像,其中累蛙图像非常引人注目。累蛙即叠踞的青蛙,小的为一大一小相背负;大的有三叠、四叠,大蛙背上背中蛙,中蛙背上背小蛙。这种累蛙有两种情形:一是青蛙交媾之状,这是主要形式;另一种为母蛙负小蛙,两种都是青蛙富于繁衍的象征。“这显然是希望蛙类、蛙族蕃殖繁庶的象征。”[8]在这其中应该说表达了人们盼望人口增殖,民族兴旺的心愿。另外,左江崖画上的蛙形人物也往往离不开铜鼓,赵国华先生认为此处的铜鼓“其实是蛙腹的变形物”,换言之,铜鼓在这里已有象征女性子宫的意思。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