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格说来十八世纪的意大利学者维科(Giovanni Battista Vico,1668-1744)在他的主要著作《新科学》(该书全名是《关于各民族的共同性质的新的科学原则》)中并没有专门的意图探讨英雄史诗理论,与英雄史诗相关的理论和观点是他在探讨人类文化起源和发展的尝试中表达的。由于他把历史发展的观点建立在共同人性发展的基点上,英雄时代是他阐释的人类的第二个历史发展阶段,所以英雄史诗的人性内容和它展示的时代普遍性都被予以深刻剖析。在探讨英雄时代的文化史中,他直接分析了史诗的语言、诗、习俗心理、人物性格,还把它作为宗教、政治、法律等方面的解说证据。正是在这样的从头开始的历史溯源法和广阔文化背景的综合考察下,与英雄史诗相关的各民族的村俗文化被予以系统的揭示,英雄史诗这一体裁的历史属性和表现特点也被给予了充分的说明。一西方学者言道:“社会批评源出于十八世纪维科对荷马史诗的研究,他的研究揭示了希腊诗人所生活的社会环境”。[①]把荷马史诗纳入民间创作,并给予彻底民俗研究,维科是第一位。但至今为止,还没有对他这方面的成就给予充分的关注,这实在是个缺憾。 维科认为在互不相识的民族中间存在着一致的观念,典章制度和习俗,及共同的生理与心理的行为,它们起源于一个共同的真理基础。造成这一共同真理基础的根本原因在于人类的共同本性。正因为如此,人类社会各民族的发展过程有大致相同的经历。维科认为社会历史发展阶段同人的生命成长过程相类似,人类的童年、青年和成年犹如每个民族都经历的三个历史发展阶段。贯穿《新科学》的三段历史分期法是维科从埃及人那里继承下来的,即神的时代、英雄的时代和人的时代。三个时代有三种本性和制度:神的时代,其中诸异教(指非基督教)民族相信他们在神的统治下生活,神通过预兆和神谕来向他们指挥一切,预兆和神谕是世俗史中最古老的制度;英雄时代,其时英雄们结成贵族政体,并由此施行统治,因为他们自以为比平民具有某种自然的优越性;人的时代,其时一切人都承认自己在人性上是平等的,因此首次建立了一种民众(或民主)的政体,这两种都是人道政权的不同形式。[②]他所说的三个时代所用的语言也是三种:一、神的时代的语言:当时异教的人们刚被接纳到人类范围之内,这时各民族用的是一种哑口无声的语言,是用些符号和实物,和他们要表达的观念有些联系。二、英雄们掌权时期所用的语言的手段是些英雄徽志,或是些类似、比较、意象、隐喻和自然描绘,这些手段就形成英雄统治时代的语言的大体。三、人的时代使用书信用的俗语,它用于生活中的一般用途。[③]在维科看来,人类的各种社会意识形态的发生、发展、灭亡都与一个民族的出生、进展、成熟、衰微和灭亡过程相联系,是民族不同发展时间段上留下的永恒的历史记录,象神话、史诗自然就是“时代和方式统一”的人类文化产品。他依据神话还原神的时代现象和人类的共同本性,依据荷马史诗发掘原始民族中英雄主义的起源和英雄的类属,乃至英雄体制,英雄诗人,英雄语言等。他对每一阶段的文化要素都给予了一种不容出错的定位。“如果哪一个命题不一致,就会和全部命题都不一致,因为其中每一个命题都是和全部命题一致的。”[④]因此在维科的著作中,无论探讨哪个问题都要从事物的开始处开始,都要从综合的历史文化环境中去寻找。 一、诗性的智慧 这里所说的诗性的智慧是就原始人类利用想象去认识世界的一种创造性活动,它依据想象的虚构进行创造,其虚构的基础是生命自身的形象类比和人类情感的习俗。想象作为普遍的思维形式,它传达着人类的共同感觉和情感,沟通、感染着理解它的人们。诗性的智慧实际上就是原始思维,也就是人类最初的形象思维。原始人何以能够以生动具体的个性形象,表达外部事物和客观现象呢?维科指出:人心由于它的不确定性,每逢它堕入无知中,它就会对它所不认识的一切,把自己当作衡量宇宙的标准。[⑤]“人心的不明确”指认识还限于感性方面,还不能进行抽象思考,对事物得出明确的概念。在不知而求知中只能凭借自己切身的经验。[⑥] 诗性智慧的特点: 1,感官色彩强烈 维科把感官强烈看作原始人的由生而来的天然本性。从人类历史发端来看,刚刚脱离野蛮的动物状态的原始人的心智如同儿童一样薄弱。童年阶段是先凭感官去接受外界事物的,用维科的话说,人心所理解的东西没有不是先已由感官得到印象。[⑦]想象依凭自身的感官印象记忆而进行,由此达到一种对形象具体形式的感觉和把握。在人类认知能力发展的道路上,维科提出人们起初只感触而不感觉,接着是用一种迷惑而激动的精神去感觉,最后才以一颗清醒的心灵去反思。[⑧] 维科从原始生存状态出发,提出没有能力抽象思索的人类有着最敏锐的感官。我们在荷马史诗里所看到的感观描述,都特别清晰,光辉灿烂,以至后来的诗人们都模仿不上,更不用说并驾齐驱。[⑨]原始人敏锐的感官是和他们愚昧残酷的野蛮时代生活相适应的,原始时代野兽般的生活使得人们保持下来的感官如同动物一样灵敏。维科一再强调:“长于诗的原始民族的各种感官都极活跃生动。[⑩]”由于感官发达而理解能力低下,原始的感官印象和与其相关的感觉习惯都成了诗的材料。人们对他们不甚清楚的事物,自然而然地经常按照他们自己的某些自然本性以及由它们所引起的情感习俗来进行解释。根据这个准则,凡是起源于最初的野蛮粗鲁人中的寓言故事都很严峻,适合于刚脱离凶残的野兽般的自由状态而开始创建民族的那种情况。[(11)]由于不能运用理解力,最初诗人的创建都致力于感性主题。“他们用这个主题把个体或事物的可以说是具体的特征、属性和关系结合在一起,从而创造它们特性的类”。[(12)] 维科从人类历史的原始时期和人类成长的儿童阶段之相互映衬中,揭示了原始思维的强烈感官色彩的必然性。从他系统的阐述里会自然而然地得出结论:形象思维感官认知浓厚的方式是那个阶段人类思维的必然表现,它普遍地存在着。就原始人诗歌强烈的感官特点,维科还得出了形象思维的一般结论:按照诗的本性,任何人都不可能同时既是高明的诗人,又是高明的玄学家,因为玄学要把心智从各种感官方面抽开,而诗的功能却把整个心灵沉浸到感官里去;玄学飞向共相,而诗的功能却要深深地沉浸到殊相里去。[(13)]诗人们是人类的感观,而哲学家就是人类的理智。[(14)] 由感官情欲引发的想象不免有着粗鲁、粗俗,维科认为,各族人民的本性最初是粗鲁的。[(15)]荷马因显其粗鲁而伟大高明,他(荷马)的伟大就说明了我们在他的诗篇中,何以往往遇到一些粗俗的表达方式。[(16)]荷马史诗中取自野蛮事物的一些比喻确实是无比高明的。[(17)]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