叠加的伤痛导致“孤独” 还是一个小女孩时,王艳就比同龄人更加怕黑。待在不点灯的屋子里,老觉得窗外有人盯着她。 脆弱,是因为自卑。“我很自卑,因为从小妈妈认为我没有妹妹聪明,各方面都不如人。”本该一样的母爱,分出了咸淡,于是,很长一段时间,王艳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笨的小孩”。 初中毕业,王艳选择了打工。来到外面的世界闯荡,她急于得到别人的认可,但没有理想的效果。在工作小圈子里,可以交流的人并不比在家里时更多,她觉得自己“很无能”,“失望”,“自卑到家”,“不敢跟别人说话”。 心情不好时,王艳写日记给自己。写完后又烧掉,“不想让别人知道我的心事”。 2007年,王艳和丈夫生了个孩子。孩子有先天性心脏病,没有留住。公公婆婆不仅没有安慰她,还认为孩子的病归咎于母亲有问题。这些,都在王艳心上刻下伤痛。 2008年,灾难在顷刻间夺走几万人的生命,山峦移位,河流改道……无常的惨烈,敲击在王艳脆弱的神经上,她忽然发现生命中“什么都没有得到,人生太没意思了”,所有失意在这时来了一个总爆发。地震之初,强烈的刺激造成了一大批像王艳这样的心理伤员,渐渐地,当大部分人的生活逐步恢复正常,王艳就显得越来越异常。何况,毫发无损的她连地震灾民都算不上,有什么资格悲伤? “看看周围人,都活得挺好,也没有我这么多反应。”王艳懊丧地说,活着很痛苦,“一个人好孤独”。 几次欲轻生,但一念及父母,王艳还是“留下自己一条命”。 我要大声唱歌 去过都江堰“妈妈之家”心理援助站采访的记者有很多,但他们通常不会留意到志愿者当中,有个每星期来帮一次忙的女孩王艳。 2008年底,王艳无意间在报纸上看到“妈妈之家”负责人刘猛的报道和他的手机号码。“我只是打过去试试看,根本没抱希望,因为我不是灾区来的人”,没想到,刘猛听了她的苦恼之后,一口答应见面。 “刘猛老师让我选择两个办法,一是介绍心理医生给我,二是来做志愿者,让我和地震丧子的妈妈们接触。我选了做志愿者。因为在成都有生意,一星期只能来一次,来了就是打杂、帮忙。” 丈夫并不支持她跑去做志愿者,“又费精力,又花钱”,但王艳坚持下来。 通过心理治疗,王艳开始认识到,地震不是噩梦的来源,而是导火索。“心理阴影一直跟着我,地震让这些压抑的负面情绪都爆发出来了。” “慢慢地,我感到不是我一个人不幸,也不是我一个人失去了这么多”,在成都和都江堰之间一个小时的车程中,王艳能够眯着一会了。夜间,不开很亮的灯,也可以睡着了。 在当志愿者的一年多里,王艳绝不愿意让外人看出她也是个病人。一起工作过的志愿者对王艳的印象是“人很好”,“好相处”。可是有一次,当一家媒体记者和她攀谈,问她“觉得这样的心理援助有意义吗”,她忽然发火了。 “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但是我有点生气。我问他,你看得出来我也是个心理病人吗?看不出来?那心理援助的意义你还怀疑啥子!”王艳对记者说,她有一个感觉,汶川大地震过去两年了,很多人不在其中,以为地震已经过去,没人再需要帮助了。她特别着急,害怕像她一样的地震后遗症患者失去救助的机会。 当初她寻求心理援助时,曾奢想自己能够“走在路上,大声说话,大声唱歌”,这是她20多年来不曾做过的事。而现在,她已经变成那个“走在路上,大声说话,大声唱歌”,脸上常带笑容的女孩。 现在,王艳回到了巴中老家,休养身体,准备再要一个孩子。“我现在心情蛮好,接下来要好好做生意,好好生活,有钱就可以帮助更多的人。” 刘猛对记者说:“如果99%的灾民已经痊愈了,那么全社会就要更关注那1%的未痊愈人口。”(来源:文汇报)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