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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提要】宋末元初之际，大量御府书画珍品流落民间，促进了元初收藏市场的活跃。特别是江南地区，出现了一大批私人收藏家，如周密、王子庆、戴表元、鲜于枢、张受益等，王子庆是其中重要的代表人物。王子庆，宋末元初浙江钱塘人。家藏颇富，与周密、鲜于枢、戴表元、汤垕、赵孟頫等文人皆有交往。其收藏情况在周密《志雅堂杂抄》、《云烟过眼录》，鲜于枢《困学斋杂录》，赵孟頫《松雪斋文集》，戴表元《剡源集》，汤垕《画鉴》中均有记载。本文结合这些著作，对王子庆交游情况及书画庋藏情况进行了论述。 【关键词】元初 江南地区 收藏 王子庆 王芝，字子庆，号井西，宋末元初浙江钱塘人。家藏颇富，与周密、鲜于枢、戴表元、汤垕、赵孟頫等文人皆有交往。大德五年被荐为秘书监知书画支分裱褙人（隶属工匠），负责秘书监裱褙事宜。周密《志雅堂杂抄》、《云烟过眼录》，鲜于枢《困学斋杂录》，赵孟頫《松雪斋文集》，戴表元《剡源集》，汤垕《画鉴》等皆有记载。从史载来看，王子庆作为元初收藏家，其收藏并不是最多的，但其交游却非常广泛，故所见史料有较多关于其收藏情况的记载。通过这些记载，可以大致了解王子庆的收藏情况，并由此窥见元初江南一带收藏家与画家、文人的书画交流情况。文中将结合《志雅堂杂抄》、《云烟过眼录》、《困学斋杂录》、《松雪斋文集》、《剡源集》、《画鉴》等元代著作，对王子庆的交游情况及书画庋藏情况作一论述。 一 王子庆与周密、鲜于枢 周密主要活动在南宋末年，《志雅堂杂抄》、《云烟过眼录》所载史实跨越宋元两代，但成书时间已入元朝。《志雅堂杂抄》记载，王子庆多次请周密观览其所藏书画碑帖等。按《志雅堂杂抄》所记：甲午三月四日王子庆携李伯时《草堂十志》来观；又己丑十月二十一日，于王子庆家观周昉临六朝人《天宫寺》、李成《寒林》、李唐《晋文公复国图》；又乙丑七月二十五日访王子庆，见边鸾《海棠》、伯时《于阗贡狮子图》、僧元霭《太宗御容》。可见，周密晚年居杭州时与王子庆交往非常频繁。 《志雅堂杂抄》记，周密曾于癸巳二月二十八日到郝清臣（又字清甫）家见其所藏书画，言：“伯机云清甫《萧子云出师颂》真迹绝佳，拟以古物易之，为王子庆所怀（一作坏）。”周密在《云烟过眼录》中记载郝清臣收藏时言：“闻有《萧子云出师颂》真迹，甚佳，未及见也。”可见周密并没有在郝清臣家见到此作，而是听鲜于枢说的，而且鲜于枢还想用古物和郝清臣交换此作品，王子庆亦有此意，二人皆未得。按《云烟过眼录》中记载，鲜于枢与王子庆所收藏品皆无此作，“赵都丞”藏目录下有此本，故知此作曾易郝清臣、赵都丞之手。此时收藏家之间物品交换非常频繁，藏品易手甚为普遍，如“丁酉九月三日，王子庆携陆探微《降灵文殊》来观，后有高宗御题，本赵兰坡物，乔仲山以十五锭得之，后为游和尚所得，今归张氏”。陆探微这件作品本为赵兰坡所有[5]，后为王子庆所得。王子庆得此作品的时间为丁酉年（1297年，元朝元贞三年），即王子庆于丁酉九月三日拜访周密，出示陆探微《降灵文殊》以观。关于周密所见陆探微《降灵文殊图》，《云烟过眼录》以及期汤垕所著《画鉴》中亦有所载，言：“陆探微与恺之齐名。余平生只见《文殊降灵》真迹，部从人物共八十人，飞仙四，皆各有妙处。”汤垕与周密所见陆探微之作为同一件，然汤垕言此画“真希世之宝也，今藏秘府”，可知此图最终为元朝秘府所得。此作所易之主依次为赵兰坡、王子庆、乔仲山、游和尚、张氏、秘府，且不包括未见于记载者，而时间跨度不过二十余年，可以看出收藏界物品流动的频繁程度。 《志雅堂杂抄》卷二开篇记载，王子庆收藏御书十卷及李伯时画作四卷。关于记载年岁，谢巍认为：“卷首所记王子庆庋藏书画，至壬辰年前记米芾所藏晋唐真迹，凡七条，皆未见前书干支，疑是庚寅年事，俟考证之。”是否为庚寅年呢？可以把《志雅堂杂抄》所载王子庆收藏与《云烟过眼录》作一对照。《志雅堂杂抄》记载御书十卷，《云烟过眼录》中亦有记载，如：《赵太祖御批》三卷、真宗御书《封泰山禁音乐批》、仁宗《飞白便面》六枚、英宗《回监押侍禁私出》及《齿药方》、哲宗御书《便面》、高宗御书《损斋》并《损斋记》、钦宗御笔诏书等。也就是说，《云烟过眼录》中所记王子庆收藏宋代皇帝御书与《志雅堂杂抄》中的记载是一致的。此后，“子庆又携至伯时四卷”，可知与所见御书是同一时段。《天马图》、《山阴图》、《孝经图》、《于阗贡狮子图》四卷，皆收录于《云烟过眼录》中（此书记载的王子庆所藏李伯时画共6幅）。此时王子庆所收藏的李伯时画有所增加。《云烟过眼录》中所记皆为1290年间事。王子庆与周密的交往时间，亦在此时间段内。《志雅堂杂抄》中所记王子庆庋藏书画时间为庚寅是有可能的。 按周密《云烟过眼录》所载，王子庆所藏名画有李伯时《孝经图》、《山阴图》、《归去来辞》、《天马图》、《于阗贡狮子图》，易元吉《猿》两幅、《群獐》一卷、山水《清江九华图》一卷，黄荃《雕扑狐》双幅，赵大年《水墨芦雁》，扬补之《梅》两幅，僧元霭《太宗御容》。又有存疑者如李成画山水两幅、吴道子《帝释像》。元初另一位文人、书画家鲜于枢也有关于王子庆收藏情况的记载。鲜于枢《困学斋杂录》载，王子庆所藏名画有《西域图》、伯时《五马图》、关仝《早行图》、李成《看碑图》。与周密所记王子庆收藏多不相同。综合《志雅堂杂抄》、《云烟过眼录》、《困学斋杂录》及《画鉴》等元初著作，可知王子庆的收藏还是非常丰富的。 《困学斋杂录》言：“杭士王子庆收《西域图》，阎中令画，褚河南书，丹青翰墨，信为精绝，意当时所画甚多，今止存四图。”鲜于枢所见的阎立本《西域图》，汤垕亦曾在王子庆家见过，汤言：“王芝子庆家收藏阎令画《西域图》为唐画第一。”同时的戴表元《唐画西域图记》言：“唐画《西域图》一卷，卷凡四，则每则各先书其国号风土不同而同为羌种。”可知以上三人所见为同一本，共计一卷，分为四图。《志雅堂杂抄》、《云烟过眼录》中王子庆收藏未见此图，也就是说，周密未曾在王子庆家见过阎立本的《西域图》，估计此图得于《云烟过眼录》成书之后，或此时周密已逝。鲜于枢、戴表元与汤垕之卒年皆在1300年以后，且三人彼此亦交往，皆晚于周密。鉴于周密关于王子庆收藏情况的记载皆在其晚年，且鲜于枢与汤垕所见王子庆家收藏书画与周密多不相同，故知王子庆应晚于周密而卒。另周密在《云烟过眼录》、《志雅堂杂抄》中未单列鲜于枢之收藏，估计鲜于枢此时收藏尚不丰。而鲜于枢在《困学斋杂录》中，却列“周草窗家”（即周密）所藏青铜器及铜马文物，故知是书晚于周氏二书。 二 王子庆与赵孟頫、戴表元 王子庆除了与周密、鲜于枢、汤垕有交往外，与赵孟頫、戴表元亦来往频繁。赵孟頫曾有《题王子庆所藏大年墨雁》云：“鸿雁栖栖遵渚，黄芦索索鸣秋。羡杀承平公子，华端万里沧洲。”可见赵孟頫观览过王子庆的收藏。赵孟頫题跋的这幅赵大年《墨雁》在周密《云烟过眼录》中王子庆条目下有列，为《水墨芦雁图》，结合赵孟頫题诗内容看，应为同一本。周密曾记王子庆藏有伯时《五马图》，而稍晚的《困学斋杂录》所列王子庆收藏中亦有此《五马图》。赵孟頫诗《题李伯时元祐内厩五马图黄太史书其齿毛》云：“五马何翩翩，潇洒秋风前。君王不好武，刍粟饱丰年。朝入阊阖门，暮秣十二闲。雄姿耀朝日，灭没走飞烟。顾盼增意气，群龙戏芝田。骏骨不得朽，托兹书画传。夸哉昭陵石，岁久当颓然。”此图估计亦是赵孟頫在王子庆家所见，其上有黄庭坚的题跋。另，与王子庆为至交的戴表元也有《题李伯时画五马图》云：“呜呼良马不世出，今人但寻李侯笔。五龙忽堕白云乡，海角孤臣看自失。太平天子开明堂，前驱麒麟后鸾凰。当时此马来万里，想见顾盼生风霜。龙眠老仙亦如此，挥毫谈笑群公里。官间禄饱少尘埃，雾阁云窗天上起。风流转眼余山河，人间荆棘何其多。临风卷图三太息，此马今存知奈何。”由此，王子庆所藏《五马图》所见者有周密、鲜于枢、赵孟頫、戴表元。汤垕在《画鉴》李伯时条目下未列《五马图》，只有《摹韩干三马图》，知其至少未见过王子庆所藏此图。需要说明的是，周密与鲜于枢乃是明确提到王子庆藏有李公麟《五马图》一卷，而赵孟頫、戴表元未言明。因王子庆于大德五年（1301年）任秘书监裱褙知事，同时亦有可能捐献了自己的部分收藏给朝廷，故赵孟頫、戴表元所见《五马图》亦有可能是秘府之中的。 三 王子庆任职秘书监 有关王子庆任职秘书监一事，戴表元《剡溪集》卷十三中载曰：“钱塘王子庆多闻而博览，以公卿之荐，乘轺诣郡，遂将汗竹群玉之堂，雌黄五云之阁，平生知交，贺饯满道。余为备古今难逢之会以劝之。”此时王子庆奉诏负责为元秘府所藏书画进行裱褙，戴表元书《送王子庆序》以贺。从“贺饯满道”的情形看，王子庆此次应诏虽为小差，却贺者盈门，可见其交游之盛。大德五年春季，元府下诏添裱褙知事一名，王子庆被推荐得以获职，同年秋到任。 《秘书监志》卷三《工匠》条目下有载： 大德五年八月初六日，秘书监据知书画支分裱褙人王芝呈，近蒙都省钦奉圣旨：裱褙书画，差官前到杭州取发芝并匠人陆德祥等共五名，驰驿前来秘书监裱褙书画勾当。所据芝等夏衣已蒙关支，所有冬衣，合行开坐具呈。乞阳依例放支。 总计五名 知书画支分裱褙人一名：王芝 裱褙匠三名：陆德祥、冯斌、尤诚 接手从人一名：陈德 王子庆所任裱褙人是个小官职，贺者却不少，从中也可以看出江南文人获得蒙元朝廷之一官半职是多么不容易。此时江南文士入仕，多数是被推荐应诏的。赵孟頫即是一例。赵孟頫有诗《送王子庆诏檄浙东收郡县图籍》祝贺王子庆：“木落江南天地秋，西风吹子过东州。试开图籍寻佳处，便命舟车作胜游。”又“爱古探奇亦可怜，锦囊玉轴不论钱。拟须跂马江头路，日日望君书画船。”诗中所谓“江南天地秋”，指王子庆赴任之时为大德五年秋季，与《秘书监志》所载吻合。同时言“日日望君书画船”，可知王子庆作为裱褙人，不仅负责裱褙事宜，而且还如赵孟頫诗文所言，收集浙东一带各郡县的“图籍”，其中书画珍玩是最重要的内容。赵言“日日望君书画船”，可见王子庆进呈朝廷的书画数量是很可观的。到了元至正年间，秘府收购的书画充盈。按《秘书监志》卷六载：“至正二年五月，准监丞王奉议道关，切谓古之书库，亦各有目，图画亦各看题，所以本监所藏，俱系金宋流传及四方购纳古书名画，不为少矣。”元秘府书画来源此处言之清楚，主要系金宋流传及四方购纳所得。此时内府所藏“书画两千单八轴”、“名画一千五百五十六轴”，其中包括不少如王子庆等江南藏家贡献者。 综合来看，王子庆作为元初江南一带收藏家代表，收藏古物颇丰。从其收藏的内容看，以书画最多。庋藏过的名画有陆探微《文殊降灵图》，李伯时《孝经图》、《山阴图》、《归去来辞》、《天马图》、《于阗贡狮子图》、《五马图》，易元吉《猿》、《群獐》，黄荃《雕扑狐》，赵大年《水墨芦雁》，扬补之《梅》，僧元霭《太宗御容》，吴道子《帝释像》，阎立本《西域图》，关仝《早行图》,李成《看碑图》等。所藏前代书法珍品亦多，如《五字不损本兰亭》、宋代皇帝御书十卷、王羲之《裹鲊帖》等。又藏古器有商鼎、汉方壶、汉山龙壶等。从数量上看还是以书画为主，以画为最多。按汤垕言“王藏缪画至三百轴”。如果赝品假画就有三百轴，那么真迹又有多少呢？不可知也。可知者，周密诸人所列，只是王藏画的一部分，只能窥其一斑而已。从史载来看，王子庆并不擅丹青，至于裱褙，估计也仅粗知一二而已。其所任裱褙人，只是总负责人，下面有专门的裱褙匠人。或朝廷借此收揽江南收藏家之所藏，亦有可能。从上文陆探微《文殊降灵图》的流向来看，其辗转江南收藏家多人，最终落入元秘府之中，可知元初江南收藏有很大数量逐渐被征缴充入元秘府之中。元初江南一带的收藏家除了王子庆外，具有代表性的还有乔仲山、张受益、司德用、庄肃、鲜于枢等，不计胜数。这些人中有不善丹青者如王子庆、张受益等，亦有如周密、乔仲山等略通画艺者，又有如鲜于枢、赵孟頫等书画翘楚，他们借由收藏加强了联系，并通过相互观览书画增进交谊，提高鉴赏水平。元初江南特别是杭州一带文人的收藏交往活动，客观上开拓了元初画家的视野，并为画史著述的编纂提供了参照。如汤垕所著《画鉴》一书，作为元代代表性的画史著作，就多次引用王子庆的收藏。另如庄肃基于自己的收藏而著《画继补遗》，该书作为记载南宋画家较早的专著，为当代人编写南宋画史提供了宝贵资料。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