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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狄浦斯王 （罗念生 译） 人 物（以上场先后为序） 祭司——宙斯的祭司。 一群乞援人——特拜人。 奥狄浦斯——拉伊奥斯的儿子，伊奥卡斯特的儿子与丈夫， 特拜城的王，科任托斯城国王波吕波斯的养子。 侍从数人——奥狄捕斯的侍从。 克瑞昂——伊奥卡斯特的兄弟。 歌队——由特拜长老十五人组成。 特瑞西阿斯——特拜城的先知。 童子——特瑞西阿斯的领路人。 伊奥卡斯特——奥狄浦斯的母亲与妻子。 侍女——伊奥卡斯特的侍女。 报信人——波吕波斯的牧人。 牧人——拉伊奥斯的牧人。 仆人数人——奥狄浦斯的仆人。 传报人——特拜人。 布景 特拜王宫前院。 时 代 英雄时代。 《奥狄浦斯王》页数：7 一 开场 祭司偕一群乞援人自观众右方上。 奥狄浦斯偕众侍从自官中上。 奥狄浦斯 孩儿们，老卡德摩斯的现代儿孙，城里正弥漫着 香烟，到处是求生的歌声和苦痛的呻吟，你们为什么坐 在我面前，捧着这些缠羊毛的树枝[1]？孩儿们，我不该 听旁人传报，我，人人知道的奥狄浦斯，亲自出来了 （向祭司）老人家，你说吧，你年高德称，正应当替 他们说话。你们有什么心事，为什么坐在这里？你们 有什么忧虑，有什么心愿？我愿意尽力帮助你们，我要 是不怜悯你们这样的乞援人，未免太狠心了。{13} 祭司 啊；奥狄浦斯，我邦的君王，请看这些坐在你祭坛前 的人都是怎样的年纪：有的还不会高飞；有的是祭司， 像身为宙斯祭司的我，已经老态龙钟；还有的是青壮 年。其余的人也捧着缠羊毛的树枝坐在市场[2]里，帕 拉斯的双庙[3]前，伊斯墨诺斯庙[4]上的神托所的火灰 旁边。因为这城邦，像你亲眼看见的，正在血红的波浪 —————————— [1]指细羊毛的橄榄枝。乞援人请求不成功就把它留在祭坛上，请求成功就 带走。 [2]“市场”的原文是复数．报特拜的两个市场，一是斯特罗菲亚河西岸卫城北 边的卡德墨亚市场，一是河西外城内的市场。 [3]帕拉斯，雅典胁的别名双庙之一是奥格卡庙，在西门奥格卡附近，另一是 卡德合亚庙又叫伊斯墨诺斯庙。 [4]伊斯里诺斯庙，指伊斯墨诺斯河边的阿波罗庙。 《奥狄浦斯王》页数：9 里颠簸着，抬不起头来：田间的麦穗枯萎了，牧场上的 牛瘟死了，妇人流产了；最可恨的带火的瘟神降临到这 城邦，使卡德摩斯的家园变为一片荒凉，幽暗的冥土里 倒充满了悲叹和哭声。{20} 我和这些孩子并不是把你看作天神，才坐在这祭 坛前求你，我们是把你当作天灾和人生祸患的救星；你 曾经来到卡德摩斯的城邦，豁免了我们献给那残忍的 歌女的捐税[1]；这件事你事先并没有听我们解释过，也 没有向人请教过；人人都说，并且相信，你靠天神的帮 助救了我们。{39} 现在，奥狄浦斯，全能的主上，我们全体乞援人求 你，或是靠天神的指点，或是靠凡人的力量，为我们找 出一条生路。在我看来，凡是富有经验的人，他们的主 见一定是很有用处的。{45} 啊，最高贵的人，快拯救我们的城邦！保住你的名 声！为了你先前的一片好心，这地方称你为救星；将来 我们想起你的统治，别让我们留下这样的记忆：你先前 把我们救了，后来又让我们跌倒。快拯救这城邦，使它 稳定下来！{51} 你曾经凭你的好运为我们造福，如今也照样做吧。 假如你还想像现在这样治理这国土，那么治理人民总 比治理荒郊好；一个城堡或是一条船，要是空着没有人 和你同住，就毫无用处。{57} 奥狄浦斯 可怜的孩儿们，我不是不知道你们的来意；我了 —————————— [1]指奥狄浦斯除掉吃人的人面狮身怪兽。埃及的人面狮身怪兽是男身，无翅 膀；希腊的是女身，有翅膀，故称“歌女”。 《奥狄浦斯王》页数：10 解你们大家的疾苦：可是你们虽然痛苦，我的痛苦却远 远超过你们大家。你们每人只为自己悲哀，不为旁人； 我的悲痛却同时是为城邦，为自己，也为你们。{64} 我睡不着，并不是被你们吵醒的，须知我是流过多 少眼泪，想了又想。我细细思量，终于想到了一个唯一 的挽救办法，这办法我已经实行。我已经派克瑞昂，墨 诺叩斯的儿子，我的内兄，到皮托福波斯[1]的庙上去 求问：要用怎样的言行才能拯救这城邦。我计算日程， 很是焦心，因为他耽搁得太久，早超过了适当的日期， 也不知他在做什么。等他回来，我若是不完全按照天 神的启示行事，我就算失德。{77} 祭司 你说得真巧，他们的手势告诉我，克瑞昂回来了。 奥狄浦斯 阿波罗王啊，但愿他的神采表示有了得救的好 消息。 祭司 我猜想他一定有了好消息；要不然，他不会戴着一顶 上面满是果实的桂冠。 奥狄浦斯 我们立刻可以知道；他听得见我们说话了。 克瑞昂自观众左方上。 亲王，墨诺叩斯的儿子．我的亲戚，你从神那里给 我们带回了什么消息？ 克瑞昂 好消息！告诉你吧：一切难堪的事，只要向着正确 方向进行，都会成为好事。 奥狄浦斯 神示怎么样？你的话既没有叫我放心，也没有 使我惊慌。 克瑞昂 你愿意趁他们在旁边的时候听，我现在就说；不然 —————————— [1]福波斯，阿波罗的别名。 《奥狄浦斯王》页数：11 就到宫里去。{92} 奥狄浦斯 说给大家听吧！我是为大家担忧，不单为我自 己。 克瑞昂 那么我就把我听到的神示讲出来：福波斯王分明 是叫我们把藏在这里的污染清除出去，别让它留下来， 害得我们无从得救。 奥狄浦斯 怎样清除？那是什么污染？ 克瑞昂 你得下驱逐令，或者杀一个人抵偿先前的流血；就 是那次的流血，使城邦遭了这番风险。 奥狄浦斯 阿波罗指的是谁的事？ 克瑞昂 主上啊，在你治理这城邦以前，拉伊奥斯原是这里 的王。 奥狄浦斯 我全知道，听人说起过；我没有亲眼见过他。{105} 克瑞昂 他被人杀害了，神分明是叫我们严惩那伙凶手，不 论他们是谁。 奥秋捕斯 可是他们在哪里？这旧罪的难寻的线索哪里去 寻找？ 克瑞昂 神说就在这地方；去寻找就擒得住，不留心就会跑 掉。 奥狄浦斯 拉伊奥斯是死在宫中，乡下，还是外邦？ 克瑞昂 他说出国去求神示，去了就没有回家。 奥狄浦斯 有没有报信人？有没有同伴见过这件事？如果 有，我们可以问问他，利用他的话。{117} 克瑞昂 都死了，只有一个吓坏的人逃回来，也只能肯定亲 眼看见的一件事。 奥狄浦斯 什么事呢？只要有一线希望，我们总可以从一 件事里找出许多线索来。 《奥狄浦斯王》页数： 12 克瑞昂 他说他们是碰上强盗被杀害的，那是一伙强盗，不 是一个人。 奥狄浦斯 要不是有人从这里出钱收买，强盗哪有这样大 胆？ 克瑞昂 我也这样猜想过；但自从拉伊奥斯遇害之后，还没 有人在灾难中起来报仇。 奥狄浦斯 国王遇害之后，什么灾难阻止你们追究呢？ 克瑞昂 那说谜语的妖怪使我们放下了那个没头的案子， 先考虑眼前的事。{131} 奥狄浦斯 我要重新把这案子弄明白。福波斯和你都尽了本 分；关心过死者；你会看见，我也要正当地和你们一起来 为城邦为天神报这冤仇。这不仅是为一个并不疏远的 朋友，也是为我自己清除污染润为，不论杀他的凶手是 谁，也会用同样的毒手来对付我的。所以我帮助朋友，对 自己也有利。 孩儿们，快从台阶上起来，把这些求援的树枝拿 走；叫人把卡德摩斯的人民召集到这里来，我要彻底追 究；凭了天神帮助，我们一定成功——但也许会失败。 奥狄浦斯偕众侍从进宫，克瑞昂自观众右方下。 祭司 孩儿们，起来吧！我们是为这件事来的，国王已经答 应了我们的请求。福波斯发出神示，愿他来做我们的 救星，为我们消除这场瘟疫。{150} 众乞援人举起树枝随着祭司自观众右方下。 《奥狄浦斯王》页数：13 二 进场歌 歌队自观众右方进场。 歌队 （第一曲首节）宙斯的和祥的示神[1]啊，你从那黄金 的皮托[2]，带着什么消息来到这光荣的特拜城？我担 忧，我心惊胆战，啊，得洛斯的医神[3]啊，我敬畏你，你 要我怎样赎罪？用新的方法，还是依照随着时光的流 转而采用的古老仪式？请指示我，你神圣的声音，金色 希望的女儿！ （第一曲次节）我首先召唤你，宙斯的女儿，神圣的 雅典娜，再召唤你的姐妹阿尔特弥斯，她是这地方的守 护神，坐在那圆形市场里光荣的宝座上，我还要召唤 你，远射的福波斯：你们三位救命的神，请快显现；你们 先前曾解除了这城邦所面临的灾难，把瘟疫的火吹出 境外，如今也清快来呀！{166} （第二曲首节）唉呀，我忍受的痛苦数不清；全邦的 人都病了，找不出一件武器来保护我们。这闻名的土 地不结果实，妇人不受生产的疼痛[4]；只见一条条生 命，像飞鸟，像烈火，奔向西主之神[5]的岸边。{ 178} （第二曲次节）这无数的死亡毁了我们城邦，青年 —————————— [1]阿波罗代宙斯颁发林示，所以这样说。 [2]皮托庙（即得尔斐庙）内储存着许多金银。 [3]得格斯的医神，指阿波罗。得格斯是爱琴海上的小岛，阿波罗的生长地。 [4]指孕妇未生产就已死亡回 [5]指冥土哈得斯。 《奥狄浦斯王》页数：14 男子倒在地上散布瘟疫，没有人哀悼，没有人怜悯；死 者的老母和妻子在各处祭坛的台阶上呻吟，祈求天神 消除这悲惨的灾难。求生的哀歌是这般响亮，还夹杂 着悲惨的哭声；为了解除这灾难，宙斯的金色女儿啊， 请给我们美好的帮助。{188} （第三曲首节）凶恶的阿瑞斯没有携带黄铜的盾 牌，就怒吼着向我放火烧来；但愿他退出国外，让和风 把他吹到安菲特里特[1]的海上，或是吹到不欢迎客人 的特拉克[2]港口去；黑夜破坏不足，白天便来继续完 成。[3]我们的父亲宙斯啊，雷电的掌管者啊，请用霹雳 把他打死。{202} 奥狄浦斯偕众侍从自宫中上。 （第三曲次节）吕克奥斯王[4]啊，愿你那无敌的箭 从金弦上射出去杀敌，帮助我们！愿阿尔特弥斯点燃 她的火炬，火光照耀在昌基亚山上。我还要召唤那头 来金带的神，和这城邦同名的神，他叫酒色的欧伊奥 斯·巴克科斯[5]，是狂女[6]的伴侣，愿他也点着光亮的 松脂火炬来做我们的盟友[7]，抵抗天神所藐视的战神。{215} —————————— [1]安菲特里特，海神被塞冬之妻。她的海指大西洋。 [2]特拉克。在黑海西岸。“不欢迎客人的’这一定日指黑海西岸居住着一支野 蛮民族杀外来人献技。战神阿瑞斯曾住在他们那里。 [3]意即死神破坏不足，战林又出来帮助破坏。 [4]阿波罗的别号之一。 [5]即酒神狄奥倪索斯。 [6]狂女，酒神的女信徒。 [7]此处原文块三个级音，“盟友”一同是后人填补的。 《奥狄浦斯王》页数：15 三 第一场 奥狄浦斯 你是这样祈祷；只要你肯听我的话，对症下药， 就能得救，脱离灾难。我对这个消息和这场灾祸是不 明白的，我只能这样说：如果没有一点线索，我一个人 就追不了很远。我成为特拜公民是在这件案子发生以 后。让我向全体公民这样宣布：你们里头如果有谁知 道拉布达科斯的儿子拉伊奥斯是被谁杀死的，我要他 详细报上来；即使他怕告发了凶手反被凶手告发，也应 当报上来；他不但不会受到严重的惩罚，而且可以安然 离开祖国。[1]如果有人知道凶手是外邦人，也不用隐 瞒，我会重赏他，感激他。{232} 但是，你们如果隐瞒——如果有人为了朋友或为 了自己有所畏惧而违背我的命令，且听我要怎样处置： 在我做国王掌握大权的领土以内，我不许任何人接待 那罪人——不论他是谁——，不许同他交谈，也不许同 他一起祈祷，祭神，或是为他举行净罪礼[2]；人人都得 把他赶出门外，认清他是我们的污染，正像皮托的神示 最近告诉我们的。我要这样来当天神和死者的助手。{245} 我诅咒那没有被发现的凶手，不论他是单独行动， 还是另有同谋，他这坏人定将过着悲惨不幸的生活。 —————————— [1]奥狄浦斯的意思是说，即使告发者被发现是凶手的帮凶，但因告发有功，将 只被流放，不受严重的惩罚。 [2]腊古人把祭坛上的柴火浸到水里，再用那水来净洗杀人罪。 —————————— 《奥狄浦斯王》页数：16 我发誓，假如他是我家里的人，我愿忍受我刚才加在别 人身上的诅咒。{251} 我为自己，为天神，为这块大神所厌弃的荒芜土 地肥这些命令交给你们去执行。 即使天神没有催促你们办这件事，你们的国工，最 高贵的人被杀害了，你们也不该把这污染就此放下，不 去清除；你们应当追究。我如今掌握着他先前的王权； 娶了他的妻子，占有了他的床榻共同播种，如果他求嗣 的心[1]没有遭受挫折，那么同母的子女就能把我们连 结成为一家人；但是厄运落到了他头上；我为他作战． 就像为自己的父亲作战一样，为了替阿革诺尔的玄孙， 老卡德摩斯的曾孙，波吕多罗斯的孙子，拉布达科斯的 儿子报仇，[2]我要竭力捉拿那杀害他的凶手。{268} 对那些不服从的人，我求天神不叫他们的土地结 果实，不叫他们的女人生孩子；让他们在现在的厄运中 毁灭，或者遭受更可恨的命运。 至于你们这些特拜人——你们拥护我的命令—— 愿我们的盟友正义之神和一切别的神对你们永远慈 样，和你们同在。{275} 歌队长 主上啊，你既然这样诅咒，我就说了吧：我没有杀 害国王，也指不出谁是凶手。这问题是福波斯提出的， 他应当告诉我们，事情到底是谁做的。 奥狄浦斯 你说得对；可是大神不愿做的事，没有人能强迫 —————————— [1]奥狄浦斯还不知道拉伊奥斯生过儿子。 [2] 原文是：“为了过古阿革诺尔的几子老卡巴库斯的儿子被吕多罗斯的儿子 拉布达科斯的儿子报仇。” 《奥狄浦斯王》页数：17 他们。 歌队长 我愿提出第二个好办法。 奥狄浦斯 假如还有第三个办法，也请讲出来。 歌队长 我知道，特瑞西阿斯和福波斯王一样，有先见之 明，主上啊，问事的人可以从他那里把事情打听明白。 奥狄浦斯 这件事我并不是没有想到。克瑞昂提议以后， 我已两次派人去请他；我一直在纳闷，怎么还没看见他 来。 歌队长 我们听见的已经是旧话，失去了意义。 奥狄浦斯 那是什么话？我要打听每一个消息。 歌队长 听说国王是被几个旅客杀死的。 奥狄浦斯 我也听说，可是没人见到过证人。 歌队长 那凶手如果胆小害怕，听见你这样诅咒，就不敢在 这里停留了。 奥狄浦斯 他既然敢作敢为，也就不怕言语恐吓。 歌队长 可是有一个人终会把他指出来。他们已经把神圣 的先知请来了，人们当中只有他才知道真情。{299} 童子带领特瑞西阿斯自观众右方上。 奥狄浦斯 啊．特瑞西阿斯，天地间一切可以言说和不可言 说的秘密，你都明察，你虽然看不见，也能觉察出我们 的城邦遭了瘟疫注上啊，我们发现你是我们唯一的救 星和保护人。你不会没有听见报信人说过，福波斯已 经回答了我们的询问，说这场瘟疫唯一的挽救办法，全 看我们能不能找出杀害拉伊奥斯的凶手，把他们处死， 或者放逐出境。如今就请利用鸟声[1]或你所掌握的 —————————— [1]先知能借鸟声卜吉凶。 《奥狄浦斯王》页数：18 别的预言术，拯救自己，拯救城邦，拯救我，清除死者留 下的一切污染吧！我们全靠你了。一个人最大的事业 就是尽他所能，尽他所有帮助别人。{315} 特瑞西阿斯 哎呀，聪明没有用处的时候，做一个聪明人真 是可怕呀！这道理我明白，可是我却忘记了；要不然， 我就不会来。 奥狄浦斯 怎么？你一来就这么懊丧。 特瑞西阿斯 让我回家吧；你答应我，你容易对付过去，我 也容易对付过去。 奥狄浦斯 你有话不说；你的语气不对头，对养育你的城邦 不友好。 特瑞西阿斯 因为我看你的话说得不合时宜；所以我才不 说，免得分担你的祸事。 奥狄浦斯 你要是知道这秘密，看在天神面上，不要走，我 们全都跪下来求你。 特瑞西阿斯 你们都不知道。我不暴露我的痛苦——也是 免得暴露你的。 奥狄浦斯 你说什么？你明明知道这秘密，却不告诉我们， 岂不是有意出卖我们，破坏城邦吗？ 特瑞西阿斯 我不愿使自己苦恼，也不愿使你苦恼。为什 么还要白费唇舌追问呢？你不会从我嘴里知道那秘密 的。{333} 奥狄浦斯 坏透了的东西，你的脾气跟石头一样2 你不告 诉我们吗？你是这样心硬，这样顽强吗？ 特瑞西阿斯 你怪我脾气坏，却不明白你“自己的”同你住 在一起，只知道挑我的毛病。 奥狄浦斯 谁听了你这些不尊重城邦的话，能不生气？ 《奥狄浦斯王》页数：19 特瑞西阿斯 我虽然保守秘密，事情也总会水落石出。 奥狄浦斯 既然总会水落石出，你就该告诉我。 特瑞西阿斯 我决不往下说了；你想大发脾气就发吧。 奥狄浦斯 是呀，我是很生气，我要把我的意见都讲出来： 我认为你是这罪行的策划者，人是你杀的，虽然不是你 亲手杀的。如果你的眼睛没有瞎，我敢说谁是你一个 人于的。{349} 特瑞西阿斯 真的吗？我叫你遵守自已宣布的命令，从此 不许再跟这些长老说话，也不许跟我说话，因为你就是 这地方不洁的罪人。 奥狄捕斯 你厚颜无耻，出口伤人。你逃得了惩罚吗？ 特瑞西阿斯 我选得了；知道真情就有力量。 奥狄浦斯 准教给你的？不会是靠法术知道的吧。 特瑞西阿斯 是你；你逼我说出了我不愿意说的话。 奥狄浦斯 什么话？你再说一遍，我就更明白了。 特瑞西阿斯 是你没听明白，还是故意通我往下说？{360} 奥狄浦斯 我不能说已经听明白了；你再说一遍吧。 特瑞西阿斯 我说你就是你要寻找的杀人凶手。 奥狄浦斯 你两次诽谤人，是要受惩罚的。 特瑞西阿斯 还要我说下去，使你生气吗？ 奥狄浦斯 你要说就说；反正都是白费唇舌。 特瑞西阿斯 我说你是在不知不觉之中和你最亲近的人可 耻地住在一起，却看不见自己的灾难。 奥狄浦斯 你以为你能这样说下去，不受惩罚吗？ 特瑞西阿斯 是的，只要知道真情就有力量。{369} 奥狄浦斯 别人有力量，你却没有；你又瞎又聋又懵懂。 特瑞西阿斯 你这会骂人的可怜虫，回头大家就会这样回 《奥狄浦斯王》页数：20 敬你。 奥狄滞斯 漫长的黑夜笼罩着你一生，你伤害不了我，伤害 不了任何看得见阳光的人。 特瑞西阿斯 命中注定，你不会在我手中身败名裂；阿波罗 有力量，他会完成这件事。 奥狄浦斯 这是克瑞昂的诡计；还是你的？ 特瑞西阿斯 克瑞昂没有害你。是你自己害自己。{ 379} 奥狄浦斯 （自语）啊，财富，王权，人事的竟争中超越一切 技能的技能[1]，你们多么受人嫉妒：为了羡慕这城邦自 己送给我的权力，我信赖的老朋友克瑞昂，偷偷爬过 来，要把我推倒，他收买了这个诡计多端的术士．为非 作歹的化子[2]，他只认得金钱，在法术上却是个瞎子。{389} （向特瑞西阿斯）喂，告诉我，你几时证明过你是个 先知？那只诵诗的狗[3]在这里的时候，你为什么不说 话不拯救人民？它的谜语并不是任何过路人破得了 的，正需要先知的法术，可是你并没有借鸟的帮助、神 的启示显出这种才干来。直到我无知无识的奥狄浦斯 来了，不懂得鸟语，只凭智慧就破了那谜语，征服了它。 你想推倒我，站在克瑞昂的王位旁边。你想和那主谋 的人一起清除这污染，我看你是一定会后悔的。要不 是看你一上了年纪，早就叫你遭受苦刑，叫你知道你是多 么狂妄无礼！{403} 歌队长 看来，奥狄浦斯口．他和你都是说气话。这样的 —————————— [1]指统治的技能，兼指澳狄浦斯破谜的技能。 [2]“化子”，本义特指库柏勒的女祭司，她每月向人化缘。 [3]用会背诵古体诗的狮身人面妖兽。 《奥狄浦斯王》页数：21 话没有必要；我们应该考虑怎样好好地执行阿波罗的指 示。{407} 特瑞西阿斯 你是国王，可是我们双方的发言权无论如何 应该平等；因为我也享有这样的权利。我是洛克西阿 斯[1]的仆人，不是你的；用不着在克瑞昂的保护下挂 名。[2]你骂我瞎子，可是我告诉你，你虽然有眼也看不 见你的灾难，看不见你住在哪里，和什么人同居。你知 道你是从什么根里长出来的吗？你不知道，你是你的 已死的和活着的亲属的仇人；你父母的诅咒会左右地 鞭打你，可怕地向你追来，把你赶出这地方；你现在虽 然看得见，可是到了那时候，你眼前只是一片黑暗。等 你发觉了你的婚姻——在平安的航行之后，你在家里 驶进了险恶的港口——那时候，哪一个收容所没有你 的哭声？基泰戎山上哪一处没有你的回音？你猜想不 到那无穷无尽的灾难，它会使你和你自己的身分平等， 使你和自己的儿女成为平辈[3]。 尽管骂克瑞昂，骂我瞎说吧，反正世间再没有比你 受苦的人了。{ 428} 奥狄浦斯 听了他的话，谁能忍受？（向特瑞西阿斯）该死 的东西，还不快退下去，离开我的家？ 特瑞西阿斯 要不是你召我来，我根本不会来。 —————————— [1]洛克西阿斯，阿波罗的别名。 [2]居住在雅典的外国人须请一位雅典公民作保护人，若遇讼事．本人不能自 行答辩，须由保护人代替。奥狄浦斯告发特用西阿斯是克瑞昂的党羽，他 既不是外国人，自然有自行答辩的权利。诗人在此处把他自己的时代的法 律习惯运用到英雄时代。 [3]指澳狄浦斯娶母为妻的灾难。 《奥狄浦斯王》页数： 22 奥狄浦斯 我不知道你会说这些蠢话；要不然，我决不会请 你到我家里来。 特瑞西阿斯 在你看来，我很愚蠢；可是在你父母看来，我 却很聪明。 奥狄浦斯 什么父母？等一等！谁是我父亲？ 特瑞西阿斯 今天就会暴露你的身分，也叫你身败名裂。 奥狄浦斯 你老是说些谜语，意思含含糊糊。 特瑞西阿斯 你不是最善于破谜吗？ 奥狄浦斯 尽管拿这件事骂我吧，你总会从这里头发现我 的伟大。 特瑞西阿斯 正是那运气害了你。 奥狄浦斯 只要能拯救城邦，那也没什么关系。 特瑞西阿斯 我该走了；孩子，领我走吧。 奥狄浦斯 好，让他领你走；你在这里又碍事又讨厌！你走 了也免得叫我烦恼。{446} 特瑞西阿斯 可是我要说完我的话才走，我不怕你皱眉头；[1] 你不能伤害我。告诉你吧：你刚才大声威胁，通令要捉拿 的，杀害拉伊奥斯的凶手就在这里；表面看来，他是个侨 民，一转眼就会发现他是个土生的特拜人，再也不能享受 他的好运了。他将从明眼人变成瞎子，从富翁变成乞丐， 到外邦去，用手杖探着路前进。他将成为和他同住的儿 女的父兄，他生母的几子和丈夫，他父亲的凶手和共同播 种的人。 我这话你进去想一想；要是发现我说假话，再说我 没有预言的本领也不迟。{462} —————————— [1]这瞎眼先知仿佛能看见奥狄浦斯的容貌。 《奥狄浦斯王》页数：23 童子带领先知自观众右方下，奥狄浦斯偕众侍从进宫。 四 第一合唱歌 歌队 （第一曲首节）那颁发神示的得尔斐石穴[1]所说的， 用血腥的手作出那最凶恶的事的人是谁呀？现在已是 他迈着比风也似的骏马还要快的脚步逃跑的时候了； 因为宙斯的儿子已带着电火向他扑去，追得上一切人 的可怕的报仇神也在追赶着他。{472} （第一曲欢节）那神示刚从帕尔那索斯雪山[2]上 响亮的发出来，叫我们四处寻找那没有被发现的罪人。 他像公牛一样凶猛，在荒林中，石穴里流浪，凄凄惨惨 地独自前进，想避开大地中央[3]发出的神示，那神示 永远灵验，永远在他头上盘旋。{482} （第二曲首节）那聪明的先知非常非常地使我烦 恼，我不能同意，也不能承认；不知说什么好！我心里 忧虑，对现在和未来的事都看不清。直到如今，我从没 有听说拉布达科斯家族和波吕博斯的儿子之间有过什 么争吵，可以用来作证据攻击奥狄浦斯的好名声，并且 利用这没头的案子为拉布达科斯家族报复冤仇。{497} —————————— [1]石穴，指得尔斐风波罗庙内的石穴．或解作“石坡”，神示由此发出。 [2]帕尔那索斯对尔斐北面的高山，从特拜望得见。本剧好订者杰勃在他的 （现代希腊》第75页说，他从基泰浅山顶望见帕尔那出历屹立在西北，虽是 在五月中，那山顶上还有雪光。 [3]相传宙斯普遍二鹰自大地边缘东西相向飞行二日在得尔斐上空相遇，故 此处出那地方为“大地中央”。 《奥狄浦斯王》页数：24 （第二曲次节）宙斯和阿波罗才是聪明，能够知道 世间万事；凡人的才智虽然各有高下，可是要说人间的 先知比我精明，却没有确凿的证据。在我没有证实他 的话是真的以前，我决不能同意谴责奥狄浦斯。从前 那著名的、有翅膀的女妖逼近他的时候，我们看见过他 的聪明，他经得起考验，他是城邦的朋友；我相信，他决 不会有罪。{512} 五 第二场 克瑞昂自观众右方上。 克瑞昂 公民们，听说奥狄浦斯王说了许多可怕的话，指控 我，我忍无可忍，才到这里来了。如果他认为目前的事 是我用什么言行伤害了他，我背上这臭名，真不想再活 下去了。如果大家都说我是城邦里的坏人，连你和我 的朋友们也这样说，那就不单是在一方面中伤我，而是 在许多方面。[1] 歌队长 他的指责也许是一时的气话，不是有意说的。{524} 克瑞昂 他是不是说过我劝先知捏造是非？ 歌队长 他说过，但不知是什么用春 克瑞昂 他控告我的时候，头脑、眼睛清醒吗？ 歌队长 我不知道；我不明白我们的国王在做什么。他从 宫里出来了。{531} —————————— [1]意即不止伤及他和亲戚的关系，而巨伤及他和城邦的关系，因为他若害了 姐夫奥狄浦斯，也就是害了国王。 《奥狄浦斯王》页数：25 奥狄浦斯偕众侍从自宫中上。 奥狄浦斯 你这人，你来干什么？你的脸皮这样厚？你分 明是想谋害我，夺取我的王位，还有脸到我家来吗？ 喂，当着众神，你说吧：你是不是把我看成了懦夫和傻 子，才打算这样于？你狡猾地向我爬过来，你以为我不 会发觉你的诡计，发觉了也不能提防吗？你的企图岂 不是太愚蠢吗？既没有党现，又没有朋友，还想夺取王 位7那要有党羽和金钱才行呀！{542} 克瑞昂 你知道怎么办么？请听我公正地答复你，听明白 了再下判断。 奥狄浦斯 你说话很狡猾，我这笨人听不懂；我看你是存心 和我为敌。 克瑞昂 现在先听我解释这一点。 奥狄捕斯 别对我说你不是坏人。 克瑞昂 假如你把糊涂顽固当作美德，你就太不聪明了。{550} 奥狄浦斯 假如你认为谋害亲人能不受惩罚，你也算不得 聪明。 克瑞昂 我承认你说得对。可是请你告诉我，我哪里伤害 了你？ 奥狄浦斯 你不是劝我去请那道貌岸然的先知吗？ 克瑞昂 我现在也还是这样主张。 奥狄浦斯 已经隔了多久了，自从拉伊奥斯—— 克瑞昂 自从他怎么样？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奥狄浦斯 ——遭人暗杀死去后。 克瑞昂 算起来日子已经很长久了！ 奥狄浦斯 那时候先知卖弄过他的法术吗？ 克瑞昂 那时候他和现在一样聪明，一样受人尊敬。 《奥狄浦斯王》页数：26 奥狄浦斯 那时候他提起过我吗？ 克瑞昂 我在他身边没听见他提起过。{565} 奥狄浦斯 你们也没有为死者追究过这件案子吗？ 克瑞昂 自然追究过，怎么会没有呢？可是没有结果。 奥狄浦斯 那时候这位聪明人为什么不把真情说出来呢？ 克瑞昂 不知道；不知道的事我就不开口。 奥狄浦斯 这一点你总是知道的，应该讲出来。 克瑞昂 哪一点？只要我知道，我不会不说。 奥秋浦斯 要不是和你商量过，他不会说拉伊奥斯是我杀 死的。{573} 克瑞昂 要是他真这样说，你自己心里该明白；正像你质问 我，现在我也有权质问你了。 奥狄浦斯 你尽管质问，反正不能把我判成凶手。 克瑞昂 你难道没有娶我的姐姐吗？ 奥狄浦斯 这个问题自然不容我否认。 克瑞昂 你是不是和她一起治理城邦，享有同样权利？ 奥狄浦斯 我完全满足了她的心愿。 克瑞昂 我不是和你们俩相差不远，居第三位吗？ 奥狄浦斯 正是因为这原故，你才成了不忠实的朋友。{582} 克瑞昂 假如你也像我这样思考，就会知道事情并不是这 样的。首先你想一想：谁会愿意做一个担惊受怕的国 土，而不愿又有同样权力又是无忧无虑呢？我天生不 想做国工，而只想做国王的事；这也正是每一个聪明人 的想法。我现在安安心心地从你手里得到一切；如果 做了国王，倒要做许多我不愿意做的事了。{591} 对我说来，王位会比无忧无虑的权势甜蜜吗？我 不至于这样傻，不选择有利有益的荣誉。现在人人祝 《奥狄浦斯王》页数：27 福我，个个欢迎我、有求于你的人也都来找我，从我手 里得到一切。我怎么会放弃这个，追求别的呢？头脑 清醒的人是不会当叛徒的。而且我也大生不喜欢这种 念头，如果有谁谋反，我决不和他一起行动。 为了证明我的话，你可以到皮托去调查，看我告诉 你的神示真实不真实。如果你发现我和先知同谋不 轨，请用我们两个人的——而不是你一个人的——名 义处决我，把我捉来杀死。可是不要根据靠不住的判 断、莫须有的证据就给我定下罪名。随随便便把坏人 当好人，把好人当坏人都是不对的。我认为，一个人如 果抛弃他忠实的朋友，就等于抛弃他最珍惜的生命。 这件事，毫无疑问，你终久是会明白的。因为一个正直 的人要经过长久的时间才看得出来，一个坏人只要一 天就认得出来。{615} 歌队长 主上啊，他怕跌跤，他的话说得很好。急于下判断 总是不妥当啊！ 奥狄浦斯 那阴谋者已经飞快地来到眼前，我得赶快将计 就计。假如我不动，等着他，他会成功，我会失败。 克瑞昂 你打算怎么办？是不是把我放逐出境？ 奥狄浦斯 不，我不想把你放逐，我要你死，好叫人看看嫉 妒人的下场。 克瑞昂 你的口气看来是不肯让步，不肯相信人？{625} 奥狄浦斯 ……[1] 克瑞昂 我看你很糊涂。 奥狄浦斯 我对自己的事并不糊涂。 —————————— ① 此处残缺一行。 《奥狄浦斯王》页数：28 克瑞昂 那么你对我的事也该这样。 奥狄浦斯 可是你是个坏人。 克瑞昂 要是你很愚蠢呢？ 奥狄浦斯 那我也要继续统治。 克瑞昂 统治得不好就不行！ 奥狄浦斯 城邦呀城邦！ 克瑞昂 这城邦不单单是你的，我也有份。 歌队长 两位主上啊，别说了。我看见伊奥卡斯特从宫里 出来了，她来得正是时候，你们这场纠纷由她来调停； 一定能很好地解决。{633} 伊奥卡斯特偕侍女自宫中上。 伊奥卡斯特 不幸的人啊，你们为什么这样愚蠢地争吵起 来？这地方正在闹瘟疫，你们还引起私人纠纷，不觉得 惭愧吗？（向奥狄浦斯）你还不快进屋去？克瑞昂，你 也回家去吧。不要把一点不愉快的小事闹大了！ 克瑞昂 姐姐，你丈夫要对我做可怕的事，两件里选一件， 或者把我放逐，或者把我捉来杀死。 奥狄浦斯 是呀，夫人，他要害我，对我下毒手。 克瑞昂 我要是做过你告发的事，我该倒霉，我该受诅咒而 死。 伊奥卡斯特 奥狄浦斯呀，看在天神面上，首先为了他已经 对神发了誓，其次也看在我和站在你面前的这些长老 面上，相信他吧！{648} 歌队 （哀歌第一曲首节）主上啊，我恳求你，高兴地，清醒 地听从吧！ 奥狄浦斯 你要我怎么样？ 歌队 请你尊重他，他原先就不渺小，如今起了誓，就更显 《奥狄浦斯王》页数：29 得伟大了。 奥狄浦斯 那么你知道要我怎么样吗’！ 歌队 知道。 奥狄浦斯 你要说什么快说呀。 歌队 请不要只凭不可靠的话就控告他；侮辱这位发过誓 的朋友。 奥狄浦斯 你要知道，你这要求，不是把我害死，就是把我 放逐。{662} 歌队 （第二曲首节）我凭众神之中最显赫的赫利俄斯起 誓，我决不是这个意思。我要是存这样的心，我宁愿为 人神所共齐，不得好死。我这不幸的人所担心的是土 地荒芜，你们所引起的灾难会加重那原有的灾难。（本 节完） 奥狄浦斯 那么让他去吧，尽管我命中注定要当场被杀，或 被放逐出境。打动了我的心的，不是他的，而是你的可 怜的话。他，不论在哪里，都会叫人痛恨。 克瑞昂 你盛怒时是那样凶狠，你让步时也是这样阴沉：这 样的性情使你最受苦，也正是活该。 奥狄浦斯 你还不快离开我，给我滚？ 克瑞昂 我这就走。你不了解我；可是在这些长老看来，我 却是个正派的人。{677} 克瑞昂自观众右方下。 歌队 （第一曲次节）夫人，你为什么迟迟不把他带进宫去。 伊奥卡斯特 等我问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歌队 这方面盲目地听信谣言，起了疑心；那方面感到不公 平。 伊奥卡斯特 这场争吵是双方引起来的吗？ 《奥狄浦斯王》页数：30 歌队 是。 伊奥卡斯特 到底是怎么回事？ 歌队 够了，够了，在我们的土地受难的时候，这件事应该 停止在打断的地方。 奥狄浦斯 你看你的话说到哪里去了？你是个忠心的人， 却来扑灭我的火气。{ 688} 歌队 （第二曲次节）主上啊，我说了不止一次了：我要是背 弃你，我就是个失去理性的疯人；那是你，在我们可爱 的城邦遭难的时候；曾经正确地为它领航，现在也希望 你顺利地领航啊。（本节完） 伊奥卡斯特 主上啊，看在天神面上，告诉我，你为什么这 样生气？ 奥狄浦斯 我这就告诉你；因为我尊重你胜过尊重那些人； 原因就是克瑞昂在谋害我。 伊奥卡斯特 往下说吧，要是你能说明这场争吵为什么应 当由他负责。 奥狄浦斯 他说我是杀害拉伊奥斯的凶手。 伊奥卡斯特 是他自己知道的，还是听旁人说的？ 奥狄浦斯 都不是；是他收买了一个无赖的先知作喉舌；他 自己的喉舌倒是清白的。{706} 伊奥卡斯特 你所说的这件事；你尽可放心；你听我说下 去，就会知道，并没有一个凡人能精通预言术。关于这 一点，我可以给你个简单的证据。 有一次，拉伊奥斯得了个神示——我不能说那是 福波斯亲自说的，只能说那是他的祭司说出来的—— 它说厄运会向他突然袭来，叫他死在他和我所生的儿 子手中。{714} 《奥狄浦斯王》页数：31 可是现在我们听说，拉伊奥斯是在三岔路口被一 伙外邦强盗杀死的；我们的婴儿，出生不到三天，就 被拉伊奥斯钉住左右脚跟，叫人丢在没有人迹的荒山 里了。{719} 既然如此，阿波罗就没有叫那婴儿成为杀父亲的 凶手，也没有叫拉伊奥斯死在儿子手中——这正是他 害怕的氧 先知的话结果不过如此，你用不着听信。 凡是天神必须做的事，他自会使它实现，那是全不费力 的。 {725} 奥狄浦斯 夫人，听了你的话，我心神不安，魂飞魄散。 伊奥卡斯特 什么事使你这样吃惊，说出这样的话？ 奥狄浦斯 你好像是说，拉伊奥斯被杀是在一个三岔路口。 伊奥卡斯特 故事是这样；至今还在流传。 奥狄浦斯 那不幸的事发生在什么地方？ 伊奥卡斯特 那地方叫福基斯[1]，通往得尔斐和道利亚的 两条岔路在那里会合。 奥狄浦斯 事情发生了多久了？ 伊奥卡斯特 这消息是你快要当国王的时候向全城公布 的。{737} 奥狄浦斯 宙斯啊，你打算把我怎么样呢？ —————————— [1]福基斯，在希腊中部，得尔斐和值利亚同是这区域里的两座古流 从特拜 赴祖尔斐要经过这三岔口．现在还叫三岔口。从道利亚沿着帕尔那索斯东 麓下行，一小时半可以走到。杰勃在他的（现代希腊》第四页这样说：“从 得尔斐和从叵利亚前来的道路会合处有一个灰色的小荒丘，还有一条道路 向南支去。我们可以从那地方望见奥狄浦斯由得尔斐前来的道路。我们 沿着那被地杀死的人所走过的道路走去，前面的道路很荒凉，右边是帕尔 那索斯山．左边是赫利孔山北麓。那南方现出一个峡谷，上接赫利孔山．峡 谷里的荒石间点缀着稀疏的青翠，那景象真是雄壮与苍凉。 《奥狄浦斯王》页数：32 伊奥卡斯特 奥狄浦斯，这件事怎么使你这样发愁？ 奥狄浦斯 你先别问我，倒是先告诉我，拉伊奥斯是什么模 样，有多大年纪。 伊奥卡斯特 他个子很高，头上刚有白头发；模样和你差不 多。 奥狄浦斯 哎呀，我刚才像是凶狠地诅咒了自己，可是自己 还不知道。 伊奥卡斯特 你说什么？主上啊，我看着你就发抖问。 奥秋浦斯 我真怕那先知的眼睛并没有瞎。你再告诉我一 件事，事情就更清楚了。{748} 伊奥卡斯特 我虽然在发抖，你的话我一定会答复的。 奥狄浦斯 他只带了少数侍从，还是像一位国王那样带了 许多卫兵？ 伊奥卡斯特 一共五个人，其中一个是传令官，还有一辆马 车，是给拉伊奥斯坐的。 奥狄浦斯 哎呀，真相已经很清楚了！夫人啊，这消息是谁 告诉你的。 伊奥卡斯特 是一个仆人，只有他活着回来了。 奥狄浦斯 那仆人现在还在家里吗？{757} 伊奥卡斯特 不在；他从那地方回来以后，看见你掌握了王 权，拉伊奥斯完了，他就拉着我的手，求我把他送到乡 下，牧羊的草地上去，远远地离开城市。我把他送去 了。他是个好仆人，应当得到更大的奖赏。 奥狄浦斯 我希望他回来，越快越好！ 伊奥卡斯特 这倒容易；可是你为什么希望他回来呢？ 奥狄浦斯 夫人，我是怕我的话说得太多了，所以想把他召 回来。 《奥狄浦斯王》页数：33 伊奥卡斯特 他会回来的；可是，主上啊，你也该让我知道， 你心里到底有什么不安。{770} 奥狄浦斯 你应该知道我是多么忧虑。碰上这样的命运， 我还能把话讲给哪一个比你更应该知道的人听？ 我父亲是科任托斯人，名叫波吕博斯，我母亲是多 里斯[1]人，名叫墨洛佩。我在那里一直被尊为公民中 的第一个人物，直到后来发生了一件意外的事——那 虽是奇怪，倒还值不得放在心上。那是在某一次宴会 上，有个人喝醉了，说我是我父亲的冒名儿子。当天我 非常烦恼，好容易才忍耐住；第二天我去向我的父母， 他们因为这辱骂对那乱说话的人很生气。我虽然满意 了，但是事情总是使我很烦恼，因为诽谤的话到处都在 流传。我就瞒着父母，去到皮托，福波斯没有答复我去 求问的事，就把我打发走了；可是他却说了另外一些预 言，十分可怕，十分悲惨，他说我命中注定要站污我母 亲的床榻，生出一些使人不忍看的儿女，而且会成为杀 死我的生身父亲的凶手。{793} 我听了这些话，就逃到外地去，免得看见那个会实 现神示所说的耻辱的地方，从此我就凭了天象测量科 任托斯的土地。我在旅途中来到你所说的国王遇害的 地方。夫人，我告诉你真实情况吧。我走近三岔路口 的时候，碰见一个传令官和一个坐马车的人，正像你所 说的。那领路的和那老年人态度粗暴，要把我赶到路 边。我在气愤中打了那个推我的人——那个驾车的； 那老年人看见了，等我经过的时候，从车上用双尖头的 —————————— [1]多里斯，在福基斯西北。 《奥狄浦斯王》页数：34 刺棍朝我头上打过来。可是他付出了一个不相称的代 价，立刻挨了我千中的棍子，从车上仰面滚下来了；我 就把他们全杀死了。 如果我这客人和拉伊奥斯有了什么亲属关系，谁 还比我更可怜？谁还比我更为大神所憎恨？没有一个 公民或外邦人能够在家里接待我；没有人能够和我交 谈，人人都得把我赶出门外。这诅咒不是别人加在我 身上的，而是我自己。我用这双手种污了死者的床榻， 也就是用这双手把他杀死的。我不是个坏人吗？我不 是肮脏不洁吗？我得出外流亡，在流亡中看不见亲人， 也回不了祖国；要不然，就得娶我的母亲，杀死那生我 养我的父亲波吕波斯。{827} 如果有人断定这些事是天神给我造成的，不也说 得正对吗7你们这些可敬的神圣的神啊，别让我，别让 我看见那一天！在我没有看见这罪恶的污点沾到我身 上之前，请让我离开尘世。{833} 歌队长 在我们看来，主上啊，这件事是可怕的；但是在你 还没有向那证人打听清楚之前，不要失望。 奥狄浦斯 我只有这一点希望了，只好等待那牧人。 伊奥卡斯特 等他来广，你想打听什么？ 奥从浦斯 告诉你吧：他的话如果和你的相符，我就没有灾 难。 伊奥卡斯特 你从我这里听出了什么不对头的话呢？{841} 奥狄浦斯 你曾告诉我，那牧人说过杀死拉伊奥斯的是一 伙强盗。如果他说的还是同样的人数，那就不是我杀 的了；因为一个总不等于许多。如果他只说是一个平 身的旅客，这罪行就落在我身上了。 《奥狄浦斯王》页数：35 伊奥卡斯特 你应该相信，他是那样说的；他不能把话收 回；因为全城的人都听见了，不单是我一个人。即使他 改变了以前的话，主上啊，也不能证明拉伊奥斯的死和 神示所说的真正相符；因为洛克西阿斯说的是，他注定 要死在我儿子手中，可是那不幸的婴儿没有杀死他的 父亲，倒是自已先死了。从那时以后，我就再不因为神 示而左顾右盼了。 奥狄浦斯 你的看法对。不过还是派人去把那牧人叫来， 不要忘记了。 伊奥卡斯特 我马上派人去。我们进去吧。凡是你所喜欢 的事我都照办。{862} 奥秋浦斯偕众侍从进宫，伊奥卡斯特偕侍女随入。 六 第二合唱歌 歌队 （第一曲首节）愿命运依然看见我所有的言行保持神 圣的清白，为了规定这些言行，天神制定了许多最高的 律条，它们出生在高天上，他们唯一的父亲是奥林波 斯[1]不是凡人，谁也不能把它们忘记，使它们人睡；天 神是靠了这些律条才有力量；得以长生不死。 （第一曲次节）傲慢产生暴君；[2]它若是富有金钱 ——得来不是时候，没有益处——它若是爬上最高的 —————————— [1]此处指天，用宙斯。 [2]讽刺奥狄浦斯对待克瑞昂的傲慢态度。 《奥狄浦斯王》页数：36 墙顶，就会落到最不幸的命运中，有脚没用处。[1]愿天 神不要禁止那对城邦有益的竟赛；我永远把天神当作 守护神。{881} （第二曲首节）如果有人不畏正义之神，不敬神 象，[2]言行上十分傲慢，如果他贪图不正当的利益，做 出不敬神的事，愚蠢地用污圣物，愿厄运为了这不吉利 的傲慢行为把他捉住。 做了这样的事，谁敢夸说他的性命躲避得了天神 的箭？如果这样的行为是可敬的，那么我何必在这里 歌舞呢？{596} （第二曲次节）如果这神示不应验，不给大家看清 楚，那么我就不诚心诚意去朝拜大地中央不可侵犯的 神殿，不去朝拜奥林匹亚[3]或阿拜[4]的庙宇。王啊 ——如果我们可以这样正当的称呼你——统治一切的 宙斯啊，别让这件事躲避你的注意，躲避你的不灭的威 力。 关于拉伊奥斯的古老的预言已经寂静了，不被人 注意了，阿波罗到处不受人尊敬，对神的崇拜从此衰 微{910} —————————— [1]因为这一跌头先落地。 [2]此处大概暗地公元前四一五年赫尔墨斯拉像被毁一事。当雅典大师将要 开赴西西里的时候，雅典城内的赫尔里斯像忽然被人毁坏了。这是些方形 石柱，顶端雕刻着赫尔墨斯的头像。 [3]奥林匹亚，在希腊西部，开奥林匹克运动会和家田宙斯的地方。 [4]阿拜，在福基斯西北的山上。 《奥狄浦斯王》页数：37 七 第三场 伊奥卡斯特偕侍女自宫中上。 伊奥卡斯特 我邦的长老们啊，我本想拿着这缠羊毛的树 枝和香料到神的庙上；因为奥狄浦斯由于各种忧虑．心 里很紧张，他不像一个清醒的人，不会凭旧事推断新 事[1]；只要有人说出恐怖的话，他就随他摆布。{917} 我既然劝不了他，只好带着这些象征祈求的札物 来求你，吕克奥斯·阿波罗啊——因为你离我最近—— 请给我们一个避免污染的方法。我们看见他受惊，像 乘客看见船上舵工受惊一样，大家都害怕。{923} 报信人自观众左方上。 报信人 啊，客人们，我可以向你们打听奥狄浦斯王的宫殿 在哪里吗？最好告诉我他本人在哪里，要是你们知道 的话。 歌队 啊，客人，这就是他的家，他本人在里面；这位夫人是 他儿女的母亲。 报信人 愿她在幸福的家里永远幸福，既然她是他的全福 的妻子[2]！ 伊奥卡斯特 啊，客人，愿你也幸福；你说了吉祥话，应当受 —————————— [1]指根据阿波罗关于拉伊奥斯会被儿子所杀的神示没有应验，来推断先知特 瑞西阿斯关于奥狄浦斯是杀父凶手的预言也是不可信的。 [2]“全行一词赞美这位夫人生得有儿女。或解作“他的妻子，家里的主妇”。 《奥狄浦斯王》页数：38 我回敬。请你告诉我，你来求什么，或者有什么消息见 告 报信人 大人，对你家和你丈夫是好消息。{935} 伊奥卡斯特 什么消息？你是从什么人那里来的？ 报信人 从科任托斯来的。你听了我要报告的消息一定高 兴，怎么会不高兴呢？但也许还会发愁呢。 伊奥卡斯特 到底是什么消息？怎么会使我高兴又使我发 愁？ 报信人 人民要立奥狄浦斯为伊斯特摩斯[1]地方的土，那 里是这样说的。 伊奥卡斯特 怎么？老波吕博斯不是还在掌权吗？ 报信人 不掌权了；因为死神已把他关进坟墓了。 伊奥卡斯特 你说什么？老人家，波吕博斯死了吗？ 报信人 倘若我撒谎，我愿意死。 伊奥卡斯特 侍女呀，还不快去告诉主人？ 侍大进官。 啊，天神的预言；你成了什么东西了？奥狄浦斯多 年来所害怕，所要躲避的正是这人，他害怕把他杀了； 现在他已寿尽而死，不是死在奥狄浦斯手中的。{949} 奥狄浦斯偕众侍从自宫中上。 奥狄浦斯 啊．伊奥卡斯特，最亲爱的夫人，为什么把我从 屋里叫来？ 伊奥卡斯特 请听这人说话，你一边听，一边想天神的可怕 的预言成了什么东西了。 —————————— [1]伊斯特摩斯，科任托斯附近的地峡。 《奥狄浦斯王》页数：39 奥狄浦斯 他是谁？有什么消息见告？ 伊奥卡斯特 他是从科任托斯来的，来讣告你父亲被吕博 斯不在了，去世了。 奥狄浦斯 你说什么，客人？亲自告诉我吧。 报信人 如果我得先把事情讲明白，我就让你知道，他死 了，去世了。 奥狄浦斯 他是死于阴谋，还是死于疾病？ 报信人 天平稍微倾斜，一个老年人便长眠不醒。[1] 奥狄浦斯 那不幸的人好像是害病死的。 报信人 并且因为他年高寿尽了。{963} 奥狄浦斯 啊！夫人呀，我们为什么要重视皮托的颁布预 言的庙宇，或空中啼叫的鸟儿呢？它们曾指出我命中 注定要杀我父亲。但是他已经死了，埋进了泥土；我却 还在这里，没有动过刀枪。除非说他是因为思念我而 死的，那么倒是我害死了他。这似灵不灵的神示已被 波自博斯随身带着，和他一起躺在冥府里，不值半文钱 了。{972} 伊奥卡斯特 我不是早就这样告诉你了吗？ 奥狄浦斯 你倒是这样说过。可是，我因为害怕，迷失了方 向。 伊奥卡斯特 现在别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了。 奥狄浦斯 难道我不该害怕用污我母亲的床榻吗？ 伊奥卡斯特 偶然控制着我们，未来的事又看不清楚，我们 为什么惧怕呢？最好尽可能随随便便地生活。别害怕 —————————— [1]指生命的天平，一端的砝码稍微减少一点另一端使下坠，表示寿命已尽。 《奥狄浦斯王》页数：40 你会玷污你母亲的婚姻；许多人曾在梦中娶过母亲；[1] 但是那些不以为意的人却安乐地生活。 奥秋浦斯 要不是我母亲还活着，你这话倒也对；可是她既 然健在，即使你说得对，我也应当害怕啊！{986} 伊奥卡斯特 可是你父亲的死总是个很大的安慰。 奥狄埔斯 我知道是个很大的安慰，可是我害怕那活着的 妇人。 报信人 你害怕的妇人是谁呀？ 奥狄浦斯 老人家，是波吕博斯的妻子墨洛佩。 报信人 她哪一点使你害怕？ 奥狄浦斯 啊，客人，是因为神送来的可怕的预言。 报信人 说得说不得？是不是不可以让人知道？ 奥秋浦斯 当然可以。洛克西阿斯曾说我命中注定要娶自 己的母亲，亲手杀死自己的父亲。因此多年来我远离 科任托斯。我在此虽然幸福，可是看见父母的容颜是 件很大的乐事啊。 报信人 你真的因为害怕这些事，离开了那里？{1000} 奥狄浦斯 啊，老人家，还因为我不想成为杀父的凶手。 报信人 主上啊，我怀着好意前来，怎么不能解除你的恐惧 呢？ 奥狄浦斯 你依然可以从我手里得到很大的应得的报酬。 报信人 我是特别为此而来的，等你回去的时候，我可以得 到一些好处呢。 —————————— [1]此处大概暗射希庇亚斯的故事。希庇亚斯是雅典的情主，后来被放逐。他 在公元前490马拉松之役前夕做了这样一个梦 他把雅典当作母亲， 认为这是他借波斯兵力复辟的吉兆（见希罗多德的《史书》第6卷第107 段）。 《奥狄浦斯王》页数：41 奥狄浦斯 但是我决不肯回到我父母家里。 报信人 年轻人！显然你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奥狄浦斯 怎么不知道呢，老人家？看在天神面上，告诉我 吧。 报信人 如果你是为了这个缘故不敢回家。{1010} 奥狄捕斯 我害怕福波斯的预言在我身上应验。 报信人 是不是害怕因为杀父娶母而犯罪？ 奥狄浦斯 是的，老人家，这件事一直在吓唬我。 报信人 你知道你没有理由害怕么？ 奥狄浦斯 怎么没有呢，如果我是他们的儿子？ 报信人 因为你和波吕博斯没有血缘关系。 奥狄浦斯 你说什么？难道波吕博斯不是我的父亲？ 报信人 正像我不是你的父亲，他也同样不是。 奥狄浦斯 我的父亲怎能和你这个同我没关系的人同样不 是？ 报信人 你不是他生的，也不是我生的。 奥狄浦斯 那么他为什么称我做他的儿子呢？ 报信人 告诉你吧，是因为他从我手中把你当一件礼物接 受了下来。 奥狄浦斯 但是他为什么十分爱别人送的孩子呢？ 报信人 他从前没有儿子，所以才这样爱你。 奥狄浦斯 是你把我买来，还是把我捡来送给他的。1025 报信人 是我从基泰戎峡谷里把你捡来送给他的。 奥狄浦斯 你为什么到那一带去呢？ 报信人 我在那里放牧山上的羊。 奥狄浦斯 你是个牧人，还是个到处漂泊的佣工。 报信人 年轻人，那时候我是你的救命恩人。 《奥狄浦斯王》页数：42 奥狄浦斯 你把我抱在怀里的时候，我有没有什么痛苦？ 报信人 你的脚跟可以证实你的痛苦。 奥狄浦斯 哎呀，你为什么提起这个老毛病？ 报信人 那时候你的左右脚跟是钉在一起的，我给你解开 了。 奥狄浦斯 那是我裙褓时期遭受的莫大的耻辱。 报信人 是呀，你是由这不幸而得到你现在的名字的。 奥狄浦斯 看在天神面上，告诉我，这件事是我父亲还是我 母亲干的？你说。 报信人 我不知道；那把你送给我的人比我知道得清楚。 奥狄浦斯 怎么？是你从别人那里把我接过来的，不是自 己检来的吗？ 报信人 不是自己捡来的，是另一个牧人把你送给我的。 奥从浦斯 他是谁？你指得出来吗？ 报信人 他被称为拉伊奥斯的仆人。{1042} 奥狄浦斯 是这地方从前的国王的仆人吗？ 报信人 是的，是国王的牧人。 奥狄浦斯 他还活着吗？我可以看见他吗？ 报信人 （向歌队）你们这些本地人应当知道得最清楚。 奥狄浦斯 你们这些站在我面前的人里面，有谁在乡下或 城里见过他所说的牧人，认识他？赶快说吧！这是水 落石出的时机{ 1050} 歌队长 我认为他所说的不是别人，正是你刚才要找的乡 下人；这件事伊奥卡斯特最能够说明。 奥狄浦斯 夫人，你还记得我们刚才想召见的人吗？这人 所说的是不是他？ 伊奥卡斯特 为什么问他所说的是谁？不必理会这事。不 《奥狄浦斯王》页数：43 要记住他的话。 奥狄浦斯 我得到了这样的线索，还不能发现我的血缘，这 可不行。 伊奥卡斯特 看在天神面L，如果你关心自己的性命，就不 要再追问了；我自己的苦闷已经够了。 奥秋浦斯 你放心，即使发现我母亲三世为奴，我有三重奴 隶身分，你出身也不卑贱。 伊奥卡斯特 我求你听我的话，不要这样。{1064} 奥狄浦斯 我不听你的话，我要把事情弄清楚。 伊奥卡斯特 我愿你好，好心好意劝你。 奥狄浦斯 你这片好心好意一直在使我苦恼。 伊奥卡斯特 啊，不幸的人，愿你不知道你的身世。 奥狄浦斯 谁去把牧人带来？让这个女人去赏玩她的高贵 门第吧！ 伊奥卡斯特 哎呀，哎呀，不幸的人呀 ！我只有这句话对你 说，从此再没有别的话可说了！{1072} 伊奥卡斯特冲进宫去。 歌队长 奥狄捕斯，王后为什么在这样忧伤的心情下冲了 进去？我害怕她这样闭着嘴，会有祸事发生。 奥狄浦斯 要发生就发生吧！即使我的出身卑贱，我也要 弄清楚。那女人——女人总是很高傲的——她也许因 为我出身卑贱感觉羞耻。但是我认为我是仁慈的幸运 的宠儿，不至于受民幸运是我的母亲；十二个月份是 我的弟兄，他们能划出我什么时候渺小，什么时候伟 大。这就是我的身世，我决不会被证明是另一个人；因 此我一定要追问我的血统。{1085} 《奥狄浦斯王》页数：44 八 第三合唱歌 歌队 （首节）啊，基泰戎山，假如我是个先知，心里聪明，我 敢当着奥林波斯说，等明晚月圆时，[1]你一定会感觉 奥狄浦斯尊你为他的故乡，母亲和保姆，我们也载歌载 舞赞美你；因为你对我们的国王有恩德。福波斯啊，愿 这事能讨你喜欢{1097} （次节）我的儿，哪一位，哪一位和潘[2]——那个 在山上游玩的父亲——接近的神女是你的母亲？是不 是洛克西阿斯的妻子？高原上的草地他全都喜爱。[3] 也许是库勒涅的王[4]，或者汪女们的神[5]，那位住在山 顶上的神，从赫利孔仙女——他最爱和那些神女嘻戏 ——手中接受了你这婴儿。{1109} —————————— *这合唱歌节奏活泼，表现快乐的情况因为联队的忧虑被奥狄浦斯一番自 慰的话打消。由于奥狄浦斯的身世快要被发现了，观众没有耐心听这种快 乐的歌，所以这合唱歌是很短的。 [1]本剧大概是在兰月底四月初举行的“酒神大节” 上演的。酒神大节以后便 送四月初的“月圆节”。 [3]阿尔卡狄亚的半人半山羊的牧林，赫尔国斯之子。 [3]阿波罗曾为阿德墨托斯收过牛羊，他可能在原野上同神女们有来往a [4]库勒涅的王，指赫尔墨斯，他的生长地库勒提山，在阿尔卡秋亚东北部，高 约二千四百米，从波的提亚望得见。 [5]“狂女们的神”，指国队赫利孔山在波贝提亚境内。 《奥狄浦斯王》页数：45 九 第四场 奥狄浦斯 长老们，如果让我猜想，我以为我看见的是我们 一直在寻找的牧人，虽然我没有见过他。他的年纪和 这客人一般大；我并且认识那些带路的是自己的仆人。 （向歌队长）也许你比我认识得清楚，如果你见过这牧 人。 歌队长 告诉你吧，我认识他；他是拉伊奥斯家里的人，作 为一个牧人，他和其他的人一样可靠。 众仆人带领牧人自观众左方上。 奥狄浦斯 啊，科任托斯客人，我先问你，你指的是不是他？ 报信人 我指的正是你看见的人。 奥狄浦斯 喂；老头儿，朝这边看，回答我问你的话。你是 拉伊奥斯家里的人吗？ 牧人 我是他家养大的奴隶，不是买来的。 奥狄浦斯 你干的什么工作，过的什么生活？ 牧人 大半辈子放羊。 奥狄浦斯 你通常在什么地方住羊棚？ 牧人 有时候在基泰戎山上，有时候在那附近。{1127} 奥狄浦斯 还记得你在那地方见过这人吗？ 牧人 见过什么？你指的是哪个？ 奥狄浦斯 我指的是眼前的人；你碰见过他没有？ 牧人 我一下子想不起来，不敢说碰见过。 报信人 主上啊，一点也不奇怪。我能使他清清楚楚回想 起那些已经忘记了的事。我相信他记得他带着两群 《奥狄浦斯王》页数：46 羊，我带着一群羊，我们在基泰戎山＊从春天到阿尔克 图罗斯[1]初升的时候做过三个半年朋友。到了冬天， 我赴着羊回我的羊圈，他赶着羊回拉伊奥斯的羊圈。 （向牧人）我说的是不是真事？ 牧人 你说的是真事，虽是老早的事了。 报信人 喂，告诉我，还记得那时候你给了我一个婴儿，叫 我当自己的儿子养着吗？ 牧人 你是什么意思？干吗问这句话？ 报信人 好朋友，这就是他，那时候是个婴儿。 牧人 该死的家伙！还不快住嘴！{1146} 奥狄浦斯 啊，老头儿，不要骂他，你说这话倒是更该挨骂！ 牧人 好主上啊，我有什么错呢？ 奥狄浦斯 因为你不回答他问你的关于那孩子的事。 牧人 他什么都不晓得，却要多嘴，简直是白搭。 奥狄浦斯 你不痛痛快快回答，要挨了打哭着回答！ 牧人 看在大神面上，不要拷打一个老头子。 奥狄浦斯 （向侍从）还不快把他的手反绑起来？ 牧人 哎呀，为什么呢7你还要打听什么呢？ 奥狄浦斯 你是不是把他所问的那孩子给了他？ 牧人 我给了他；愿我在那一天就死了！ 奥狄浦斯 你会死的，要是你不说真话。 牧人 我说了真话，更该死了。 ———————— [1]阿尔克图罗斯，北极卜空农夫星座最亮的全（即大角星），在秋分前几天出 现叫作晨星；又在春分前几天出现，叫作晚民。波吕博斯的牧人于三月间 从科任托斯过于上基泰戎山 在那堆遇见拉伊奥斯的牧人，后者是从特拜 平原来的。他们在山上住了六个月 直到九月中晨星出现时，他们才各自 赶着羊回家。 《奥狄浦斯王》页数：47 奥狄浦斯 这家伙好像还想拖延时间。{1160} 牧人 我不想拖延时间，我刚才已经说过我给了他。 奥秋浦斯 哪里来的？是你自己的，还是从别人那里得来 的？ 牧人 这孩子不是我自己的，是别人给我的。 奥狄浦斯 哪个公民，哪家给你的？ 牧人 看在天神面上，不要，主人啊，不要再问了！ 奥狄浦斯 如果我再追问，你就活不成了。 牧人 他是拉伊奥斯家里的孩子。 奥优浦斯 是个奴隶，还是个亲属？ 牧人 哎呀，我要讲那怕人的事了！ 奥狄浦斯 我要听那怕人的事了！也只好听下去。 牧人 人家说是他的儿子，但是里面的娘娘，主上家的，最 能告诉你是怎么回事。{1172} 奥秋浦斯 是她交给你的吗？ 牧人 是，主上。 奥秋浦斯 是什么用意呢？ 牧人 叫我把他弄死。 奥狄浦斯 做母亲的这样狠心吗， 牧人 因为她害怕那不吉利的神示。 奥狄浦斯 什么神示？ 牧人 人家说他会杀他父亲。 奥狄浦斯 你为什么又把他送给了这老人呢？{1177} 牧人 主上啊，我可怜他，我心想他会把他带到别的地方 ——他的家里去；哪知他救了他，反而闯了大祸。如果 你就是他所说的人，我说，你生来是个受苦的人啊！ 奥狄浦斯 哎呀！哎呀！一切都应验了！天光呀，我现在 《奥狄浦斯王》页数：48 向你看最后一眼！我成了不应当生我的父母的儿子， 娶了不应当娶的母亲，杀了不应当杀的父亲。{ 1185} 奥狄浦斯冲进宫去，众侍从随人， 报信人，牧人和众仆人自观众左方下。 一O 第四合唱歌 歌队 （第一曲首节）凡人的子孙啊，我把你们的生命当作 一场空！谁的幸福不是表面现象，一会儿就消灭了？ 不幸的奥狄浦斯，你的命运，你的命运警告我不要说凡 人是幸福的。{1190} （第一曲次节）宙斯啊，他比别人射得远，获得了莫 大的幸福，他弄死了那个出谜语的、长弯爪的女妖，挺 身而出当我邦抵御死亡的堡垒。从那时候起，奥狄浦 斯，我们称你为王，你统治着强大的特拜，享受着最高 的荣誉。{1203} （第二曲首节）但如今，有谁的身世听起来比你的 更可怜？有谁在凶恶的灾祸中，在苦难中遭遇着人生 的变迁，比你更可怜？ 哎呀，闻名的奥狄浦斯！ 那同一个宽阔的港口够 你使用了，你进那里做儿子，又扮新郎做父亲。不幸的 人呀，你父亲耕种的土地怎能够，怎能够一声不响，容 许你耕种了这么久？{1212} （第二曲次节）那无所不见的时光终于出乎你的意 料发现了你，它审判了这不清洁的婚姻，这婚姻使儿子 成为了丈夫。 《奥狄浦斯王》页数：49 哎呀，拉伊奥斯的儿子啊，愿我，愿我从没有见过 你！我为你痛哭，像一个哭丧的人！说老实话，你先前 使我重新呼吸，现在使我闭上眼睛。{1222} 一一 退场 传报人[1]自官中上。 传报人 我邦最受尊敬的长老们啊，你们将听见多么惨的 事情，将看见多么惨的景象，你们将是多么忧愁，如果 你们效忠你们的种族，依然关心拉布达科斯的家室。 我认为即使是伊斯特尔河和法息斯河[2]也洗不干净 这个家，它既隐藏着一些灾祸，又要把另一些暴露在光 天化日之下，这些都不是无心，而是有意做出来的。自 己招来的苦难总是最使人痛心啊！ 歌队长 我们先前知道的苦难也并不是不可悲啊！此外， 你还有什么苦难要说， 传报人 我的话可以一下子说完，一下子听完：高贵的伊奥 卡斯特已经死了。 歌队长 不幸的人呀！她是怎么死的？{1236} 传报人 她自杀了。这件事最惨痛的地方你们感觉不到， 因为你们没有亲眼看见。我记得多少，告诉你多少。 她发了疯，穿过门廊，双手抓着头发，直向她的新 床跑去；她进了卧房，砰的关上门，呼唤那早已死了的 —————————— [1]传报人通常是一个从屋里出来的人。他报告景后所发生的事。 [2]伊斯特尔河，是多瑙河的古名。法息斯河，从小亚细亚流入黑海的河流。 《奥狄浦斯王》页数：50 拉伊奥斯的名字，想念她早年所生的儿子，说拉伊奥斯 死在他手中，留下做母亲的给他的儿子生一些不幸的 儿女、她为她的床榻而悲叹，她多么不幸，在那上面生 I两种人，给丈夫生丈夫，给儿子生儿女。她后来是怎 样死的，我就不知道了；因为奥狄浦斯大喊大叫冲进宫 去，我们没法看完她的悲剧，而转眼望着他横冲直撞。 他跑来跑去，叫我们给他一把剑，还问哪里去找他的妻 子，又说不是妻子，是母亲，他和他儿女共有的母亲。 他在疯狂中得到了一位天神的指点；因为我们这些靠 近他的人都没有给他指路。好像有谁在引导，他大叫 一声，朝着那双扇门冲去，把弄弯了的门杠从承孔里一 下推开，冲进了卧房。{1262} 我们随即看见王后在里面吊着，脖子缠在那摆动 的绳子上。国王看见了，发出可怕的喊声，多么可怜！ 他随即解开那活套。等那不幸的人躺在地上时，我们 就看见那可怕的景象：国王从她袍子L摘下两只她佩 带着的金别针[1]，举起来朝着自己的眼珠刺去，并且这 样嚷道：“你们再也看不见我所受的灾难，我所造的罪 恶了！你们看够了你们不应当看的人[2]，不认识我想 认识的人[3]；你们从此黑暗无光！” 他这样悲叹的时候，屡次举起金别针朝着眼睛狠 狠刺去；每刺一下，那血红的眼珠里流出的血便打湿了 他的胡子，那血不是一滴滴地滴，而是许多黑的血点， —————————— [1]双肩上系衣的别针。 [2]指作为他妻子的伊奥卡斯特和他俩所生的儿女。 [3]指奥狄浦斯的父母。 《奥狄浦斯王》页数：51 雹子般一齐下降、这场祸事是两个人惹出来的，不只 一人受难，而是夫妻共同受难。他们旧时代的幸福在 从前倒是真正的牛福；但如今，悲哀，毁灭，死亡，耻辱 和一切有名称的灾难都落到他们身上了。{1285} 歌队长 现在那不幸的人的痛苦是不是已经缓和一点了？ 传报人 他大声叫人把宫门打开．让全体特拜人看看他父 亲的凶手，他母亲的——我不便说那不干净的话；他愿 出外流亡；不愿留下，免得这个家在他的诅咒之下有了 灾祸。可是他没有力气，没有人带领；那样的苦恼不是 人所能忍受的。他会给你看的；现在宫门打开了，你立 刻可以看见那样一个景象，即使是不喜欢看的人也会 发生怜悯之情的。{1296} 众侍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