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王以铸先生,知道的人也许不会太多,但提起西方史学鼻祖希罗多德的巨著《历史》,读过几本书的人恐怕都有耳闻。商务印书馆出版的《历史》,就是王先生所译。王先生的译著还有《古代东方史》、《古代罗马史》、塔西佗的《编年史》、《历史》等三十多种西方史学名著,多数是由商务印书馆出版的。 十几年前,我随一位同事拜访了王以铸先生。王先生出生于1925年,天津市人,精通多种外语,因而更加热爱祖国的语言。王先生对我们说:我们丰富灿烂的古代文学,只有古希腊、古罗马文学能与之相比。汉字的美妙、汉语的韵味是无法翻译的。作为母语是汉语的中国人,我们是太幸福、太值得骄傲了。 正是由于对汉语的热爱,王先生对黑格尔在《逻辑学》第二版序言里有关中国语言原始,不能表达深刻思维的说法,表示了极大的不满,斥之为“典型的强不知以为知的胡说”。 黑格尔特别引为自豪的、包括相反含义的德语词,如Aufheben,在汉语中也是大量存在的,不就是一字多意嘛。王先生举出了人们所熟悉的“乱臣”一词,指出:此词在《论语》和在《孟子》中意思就完全相反。王先生的论述使我想起了钱钟书先生《管锥编》中的相关文字:“黑格尔尝鄙薄吾国语文……无知而掉以轻心,发为高论……遂使东西海之名理同者如南北海之马牛风……”(p.1-2)。王先生与钱先生可谓英雄所见略同。我对王先生提起这段论述,王先生马上从卧室里取出《管锥编》,并说这是枕畔之书,经常翻阅。 王先生四岁入学,受过经史、文字训诂方面的教育。王先生与聂绀弩、陈迩冬共九人的诗词合集《倾盖集》,受到了叶圣陶先生的赞赏,叶先生并为之题词一首《满庭芳?题倾盖集》,俞平伯先生为之题签。王先生用文言文翻译了《徒然草》,周作人用白话文翻译了《枕草子》,日本随笔文学的双璧合成了一册,一白一文,相映成趣,使我们能大饱眼福。王先生在译完前苏联乌特琴柯所著《恺撒评传》之后,写了三万多字的《译者序》,显示了渊博的学识。王先生在翻译德国梅林的《马克思传》时,加了近五百条译者注释,对照了俄、英、日语的三个译本,王先生自信这批注释的质与量,均超过此书任何一种外国译本。 主要靠自学掌握了多种外语的王先生,对外国人的外语水平绝不迷信。王先生说:许多得过不少有分量的学位的英美人,他们的英文往往也不大高明,或者很不高明。不用说萧伯纳、高尔斯华绥那样的作家,即使像毛姆那样文字水平的作家都很少见了(对毛姆评价不高,这一点也与钱钟书先生相同)。三十年代出现的《飘》,思想、艺术、文字格调均不高,竟然能够轰动英美,则当时英美人英文水平之低也就可想而知了。王先生的话对我们增强自信心、克服妄自菲薄的思想是大有帮助的。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