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听成就的北大名教授·金克木
我国著名梵语学家、北大外国语学院东方语言文化系著名教授金克木,年轻时曾在北大旁听和北大图书馆供职,半工半读,最后成为享誉全国的著名学者。 金克木生于1912年,安徽寿县人,1941年赴印度留学,1946年回国后任武汉大学教授,1948年任北京大学教授,是第三至第七届全国政协委员,九三学社第五届至第七届常委,宣传部部长。他多年来致力于梵语文学和印度文化的研究,著有《梵语文学史》、《印度文化论集》、《比较文化论集》等。2001年8月5日在北京因病逝世,享年88岁。他于1933年到沙滩北大法文组“无票乘车”,那时班上只有一个学生,“教课的很欢迎外来‘加塞儿’的”。金氏从此和外国文打交道,“可说是一辈子吃洋文饭”(《末班车》)。他在《末班车》的回忆文章中深情回忆了他在北大旁听的经历:“我还搭过另一次末班车,但不是火车,也不是汽车,是在北京沙滩红楼的北京外国文学系的法文组。话说蔡元培一接任北京大学校长,就对原来的这所京师大学堂进行改革。改革之一便是扩大外语系科。据说他创办了八个外国语的系。第八种是世界语。”“到1933年,这几个组都只剩下最后的班级,也就是末班车,是无票乘车者,不是学生。这个班上只有一个人,因此教课的很欢迎外来‘加塞儿’的。这在北大文学院已成惯例,从来不点名查学生证。当时德文组教授中有翻译《牡丹亭》的德国诗人洪涛生,毕业生中有诗人冯至。尽管如此,也只有几个学生上课。我去听过一次洪涛生教授讲莱辛寓言。他自己到德文图书室去打字,打出一页课文,将复写纸印出的分发给学生,也给我一份,没问一句话。日文组的教授有周作人、钱稻孙、徐祖正三位专家。学生也不多,其中一个是周作人的儿子。法文组的原来系主任是梁宗岱教授。他教毕业班,也只有几个学生,内含两个女生。他不去教室,在法文组图书室上课。师生围在长方桌周围,用法文闲聊天。要查什么书就随手在书架上拿。主讲人是梁教授,总题目是法国文学。他讲的法文中夹杂着中文、英文、德文的诗句原文,大家嘻嘻哈哈,也没有课本和讲义。我去听过一次,大家看到我仿佛见到原有的学生。另有两位外国教员,一位是瑞士人斐安理教授,后来才知道他最后成为日内瓦大学索绪尔以后语言学的第三代。他在中国时还很年轻,留起小胡子冒充老。他开过语言学课没人听,停了。随后到日本东京去才教语言学,我听他的课是法国戏剧。另一位是邵可侣教授,法国人。他的家世辉煌,祖父和伯祖父是学者兼革命者,一位是地理学家,一位是巴黎公社社员。他父亲是中学校长。他承袭了这个姓名,并未承袭家学,而由吴克刚教授(和巴金同译《克鲁泡特金传》的)介绍到劳动大学教法文。他到南京中央大学教法文,编了一本《近代法国文选》,由中华书局出版。后来他到北京大学法文组,兼教文学院一年级法文。他曾写信给蔡元培,反对将法、德、俄文等组取消合并入英语系。蔡有复信表示无力挽回。抗战时他在云南大学,战后在燕京大学。战时他随戴高乐将军抗纳粹德国。1949年回法国。不久前,他的孙女儿从法国到德国来,还看过我。我才知道他已在高龄去世。现在我搭上人生的末班车,回想1933年去沙滩北大法文组当末班车的无票乘客,从此与外国文打交道,可说是一辈子吃洋文饭。然而说来很惭愧,对于外国文,我纯粹是个实用主义者,不用就忘,可以说是一生与外文作游戏。若不信,请听我道来。”“正好另一个朋友是‘北大谜’,极力鼓吹我去沙滩和他同住,同到北大旁听课。由此我去上邵可侣教的一年级大班,学发音。我拿他编的《文选》去问他,他立刻让我去法文组听他的二年级课。我的那位送我法文自修书的朋友本在日本留学,‘九一八’后愤而回国,不料忽然被捕。我不知道他已入狱,夜间还去访他。幸亏在大门口望见室内无灯,没有进大门,免受牵连。我把这事告诉邵可侣,说要搬家。他立刻建议我到他家里住。他是一个人住一所四合院,只有做饭的大师傅同住。他自己住北房,让我住门口的南房,家具也归我用,不收房租,不管饭吃,要我在他假期旅游时替他看房子,有中文信件帮他处理,作为交换。住下后才知道,原先有一位教授和他同住,结婚搬走了,我是顶替他的。我除看房子外还为他校再版的《文选》校样,整理并校订他的讲义成为《大学初级法文》,由商务印书馆出版。他提议我也署一个名字。我认为不妥,说是只要在他的法文序中提到我就行了。想不到的是,英译中国现代诗,后来在美国加州大学任教授的陈世骧1939年在湖南大学教英文,他推荐我到湖南大学文学院临时应急补缺法文的主要依据,就是这课本和这篇序。在邵可侣的热心联络下,有些法国人互相请客开茶会,留学法国的中国人也参加,有的教授还带了学生去。嫁给中国人的法国妇女也有随丈夫参加的。不定期,也没有固定的地点和人数,有人是常客,有人偶然来。有人虽收通知却从不参加,例如美国人温德教授。会上人人用法文闲谈。有时青年男女作点小游戏或朗诵诗,弹琴,唱歌。最热闹时还排练过法文戏《青鸟》。我和邵先生同住一处以后,他便把这件事也交给我,由我发通知联系。别人请客也找我。由此我认识了一些与法文有关的中外老中青人士,包括过路的外国男女。清华大学的吴宓教授只到过一次会,由于谈诗和作旧体诗而和我熟悉起来。1946年,我由印度回国,友人曹未风告知我写信给吴先生。吴先生向武汉大学推荐我,由文学院长刘永济教授安排聘我到哲学系任教授,教印度哲学和梵文。我搭上法文组的末班车,竟成为我教大学的头班车,真是料想不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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