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的产生和城市国家的形成是文明时代的重要特征之一。恩格斯认为:“……把城市和乡村的对立作为整个社会分工的基础……”是文明时代的特征之一。“在新的设防城市的周围屹立着高峻的墙壁并非无故:它们的壕沟深陷为氏族制度的墓穴,而它们的城楼已经耸入文明时代了”。由于科学发展的限制,恩格斯当时不可能予见所谓“古代东方”的城市国家的性质,但是却明确指出:“同乡村对立而产生的城市的特殊的需要,都要求有新的机关”。 考古学家柴尔德继“新石器时代革命”之后,又提出了“第二次革命”,即“城市革命”的概念,而且把城市与国家的产生联系起来。他指出:“一个第二次革命,把许多自给自足的小农村,变成了人口众多的城市;这种城市用较高级的工业和对外贸易来培养,而且正式组成了国家”。 城市和城市国家的问题,近年来一直成为国内外人们关注的焦点之一。城市和城市国家是否为西方世界所固有?古代埃及历史的早期是否存在城市和城市国家?这些问题经常引起人们的争论。 著名埃及学家W.赫尔克断言:“在基本上是农业国度的人口中,绝不需要城市”。J.威尔逊甚至表示:“直至新王国时代,埃及是没有城市文明的”。国内有些同志对埃及早期城市的存在也持否定的态度。至于埃及国家的起源,有些人常常套用“东方专制主义”的模式,否定早期埃及的城市国家性质,其典型的代表就是魏特夫的《东方专制主义》。 近年来,由于新的考古成果和研究,使我们有可能就埃及的早期城市和城市国家的问题作进一步的探讨与论证。 关于埃及城市起源的最早的文献记载或许是《孟斐斯神学》,又称《夏巴卡石碑》。这篇文献写道:“在他(按:普塔神)完成了每一件事以及神圣的法规以后,普塔因此而满意。他塑造了众神,他建设了城市,他创立了诺姆(州),他把众神安置在他们的神殿中”。 《孟斐斯神学》显然是一部埃及的《创世纪》,孟斐斯的主神普塔神成为创世神,宇宙的造物主,所以,埃及的一切城市,诺姆甚至其他万物全是普塔造就的。《孟斐斯神学》是古埃及宗教神学的一部分,虽然我们不能以宗教神学的创世学说为依据来研究埃及城市的起源,但它毕竟反映了埃及人的城市和诺姆的概念。 尽管现在我们所能见到的《孟斐斯神学》,通常又称为《夏巴卡石碑》,即在第25王朝时夏巴卡王根据原文文献,重新铭刻并公布于世,但是从语言学、历史比较语言学、地理政治学的研究表明,原文的年代,至少可以追溯到公元前2700年以前。 考古学家发掘出来的历史文物,给我们提供了某些城市的具体形象。令人感兴趣的是,在狄奥斯坡里斯?帕尔瓦B83号墓穴出土的围墙模型(涅伽达文化I或涅伽达文化I向涅伽达文化II过渡阶段)。这是一件长方形的泥塑雉堞墙模型的一部分,在墙的背后立有两名战士警戒。这个模型可能表现了一个居民点四周的防护围墙,或许可以看成是“防御工事”,“城市围墙”。 法国卢佛博物馆收藏的公牛击敌调色板的背面,刻划了大小两个方形雉堞墙,而上端的公牛击倒的敌人显然属于这两个城市的。稍晚些的那尔迈调色板,在正反两面上都刻划了不同形象的城市符号。一个是正面底栏上,有一个长方形的雉堞墙,其右侧有两名逃跑的敌人,在调色板反面的底栏上刻划了一头公牛头击圆形雉堞墙,脚下踩着一名敌人。值得注意的是,在雉堞墙内还有一个带有两个把手的袋子形的象形文字和另一组3个长方形符号。前者可能是城镇的名字,后者可能是城市内的建筑物,或者这些符号表明圣所和住宅,这些符号充实了城市形象的内容。 与那尔迈有关的利比亚调色板更明显地雕刻了以雉堞墙围绕起来的方形或长方形的城市形象。城市内分别刻划有不同的动物、植物等符号,显然可以看成是城市或城市国家的名称。 上面的论述虽然为我们研究城市的产生提供一些证据,但是毕竟还不能证明城市本身的存在,所以,城市遗址的考古发现就显得更加重要。K.W.巴策尔认为,麦里姆达是埃及最大的,也是最古老的史前居民点,亦可说是“新石器时代城镇”。 巴达里的第5500号区被其发掘者说成“似乎是巴达里城镇的中心”。这些论断曾遭到了某些人的反对。E.J鲍姆伽特则提出马阿底是一个城镇。如果说,对上述的新石器时代或铜石并用时代的早期城市,还有某些争论的话,那么,在涅伽达文化I和涅伽达文化II时代出现的涅伽达城和希拉康坡里斯城,似乎是没有疑议的。 据K.W.巴策尔晚近的考察,希拉康坡里斯的前王朝遗址,可能是一个中心城镇和许多附属的乡村。关于它的面积,各家的估计出入很大。凯泽相信,它占据了一百万平方米。但是K.W.巴策尔认为,这样大的面积或许是误解。他在1958年勘查遗址的最后结果表明,表面的陶器碎片范围很难超过50,800平方米,人口约4,700人,至多10,000人。K.W.巴策尔的人口数的估计是根据希拉康坡里斯的观察,一处茅舍按65平方米计算,他指定每个房屋6个人而提出来的。 在前王朝末期,希拉康坡里斯城镇由低沙漠边缘发展扩充到400米外的冲积平原上,建立了新的,有围墙的城镇。城镇呈不整长方形,面积至少为190~220×260~300米。城外四周是一大片耕地,并有两处显然是后来的沙杜弗遗址。新的城镇从早王朝、古王国一直发展到新王国时代。与希拉康坡里斯城相对,在尼罗河东岸有埃尔?卡博城遗址,其年代最早可追溯到公元前6000年。但是正方形的城镇(550×550米),大概建于王朝初期。 关于前王朝埃及居住地的性质、规模和人口数字是一个重要而难解的问题,曾引起好多埃及学家的注意。美国的F.A.哈桑曾对已发表的有关这一方面的材料进行过综合性的研究,并且归纳、制作了“关于埃及前王朝遗址的有效的报导”图表: 哈桑认为,麦里姆达、涅伽达和希拉康坡里斯通常被看成城市,但是遗址布置的进一步研究还是需要的。巴策尔曾经提供了某些遗址的人口数字,下面列出巴策尔的人口估计数字: 遗址 人口 麦里姆达 16,000人 哈马米亚 20人 马哈斯那 1,000人 涅伽达 1,500人 阿尔曼特 110人 希拉康坡里斯 4,700-10,000人 哈桑对上述估计数字并不满意,他又按照1英亩9.2人的密度估计了某些城镇的人口数字,列表如下: 遗址 人口 麦里姆达 409人 马阿底 509人 涅伽达 114人 希拉康坡里斯(城市和乡村) 2.272人 但是,上述数字的估计是偏低的。令人感兴趣的是马库斯在1976年根据每公顷家族的数目和遗址的面积提出约计每公顷有10个家族。假如对前王朝(每个家族惯例5人)时代采用这个数字,那么前王朝埃及的居住地的人口是很多的。马库斯提供的人口估计数字列表如下: 遗址 人口 麦里姆达 900人 马阿底 900人 涅伽达 250人 希拉康坡里斯 5000人 根据上述资料的综合研究,哈桑的结论是:前王朝时期的居住地是大的,指明了一个由小的结夥到较大的公社,小村庄和乡村可能住有50-200人,但是较大的居住地(城镇?),像麦里姆达可能维持了400-500人(保守的估计)。希拉康坡里斯由较大的中心和各个乡村组成的地区,可能被2,500-5,000人占据。至于前王朝时代埃及的全部居民,巴策尔认为可能100,000-200,000人。 尽管我们从几个方面论证了城市的存在,包括城市或居住地的规模,但是必须指出,在这里我们所讲的仅仅是早期城市。所谓早期城市,相当于某些人所说的“原始城市”或“最初城市”,处于“准城市”和严格意义上的城市之间的中间状态。 所以,这里所讲的城市,通常又表现为城镇,而城市与城镇之间并无本质上的差异,只不过是前者比后者更大些和更重要些。某些埃及学家充分肯定了埃及的城市化形态,指出:古代埃及“正像邻近的亚洲一样,一个都市化的社会已经展开”。“毫无疑问,古代埃及是一个相当正常形态的都市化社会”。 城市国家的问题,不仅与城市有关,而且涉及到国家的起源问题。古代埃及的城市国家,乃是以城市为中心,包括其附属的乡村,形成起来的一些独立的小国家。它是埃及国家发展的早期阶段,不同于古典世界的以公民为主体的城邦。所以,有人把前王朝时期的涅伽达和希拉康坡里斯称为“初期城市国家”。也有人把埃及的城市国家称为“诺姆国家”,并指出:最早的国家则无论何时何地都是在一个不大的范围内形成的,即在一个地域公社范围内,或者说,在更多的情况下是在若干彼此有着紧密联系的公社范围内形成的。 这种形成国家的特点分明的地区,我们姑称之谓诺姆。它通常以该诺姆的主神庙宇所在地为中心;周围设以行政机构,并建有食品和物资的仓库和武器库;最重要的能工巧匠也集中于此——在所有这一切的周围筑起墙垣以保安全从而形成了城市,作为这种小型原始国家的中心。 “诺姆”一词来源于希腊文nomos,意为牧畜的地方,区划或行省,中译为州,而其埃及的象形文字为来看,显然是由河渠所划分的地段。在王朝时代,它变成了统一王权下的各个省区。到前王朝时代的末期,埃及究竟有多少诺姆,难以确定,但是目前我们所能知道的是,在早王朝时代,上埃及有16个诺姆,下埃及有10个诺姆。每个城市国家都有其自己的名称,首城和一定范围的领土,特别是徽章和崇拜的神。各诺姆的徽章起源于其原始的图腾,后来,鹰、母牛等动物图腾则变成了诺姆保护神荷鲁斯、哈特尔等。 古埃及的城市国家是以城市的形成为基础,以王权的出现为标志。如果说对巴达里文化时代的城市产生还有些异议的话,那么到了涅伽达文化I的末期和涅伽达文化II时代,随着埃及城市化过程的展开,无疑的,埃及开始出现了城市国家或诺姆。涅伽达城出土了最早的王冠和王衔的符号,可以看作为王权统治的最早的城市国家。而希拉康坡里斯出土的权标头和调色板等物证明了它是又一个城市国家之所在。 在不同地区发现的国王埋葬地或王墓同样证明了各自独立小国家的存在。在涅伽达文化II时代,埃及的墓葬有了明显的变化,人们更精心制做的是长方形墓穴,而且其规模也更大些。 涅伽达T墓地是涅伽达文化II末期的典型墓地之一,在这里保留了几十座大小不同的墓。除了T5墓是不规则的长方形外,其余的都是标准的长方形墓。这些长方形墓不仅规模大,而且结构也复杂,特别是T20、T15、T23墓尤为突出。关于这些墓穴的规模,没有明确的记载,有人估计T20墓与希拉康坡里斯的画墓规模非常接近,大约5×2米。墓的陪葬品以T5为例,至少也有三、四十件。希拉康坡里斯的画墓又称“装饰墓”或100号墓。画墓位于希拉康坡里斯史前墓地东端,由于墓穴墙壁上保留了一幅重要的壁画而著名于世。画墓面积为4.5×2.0×1.5米。其陪葬品由于被盗等原因不能准确统计,但至少有32件。 画墓的主人身分究竟是什么?早在50年代柴尔德表示,“画墓的建筑学平面配置使我们能够推测某一有影响的氏族成员被提升等级,至少是领袖”。后来,W.凯泽指出,“有其他非常大的墓穴靠近它的画墓是首领墓地的一部分”。“围绕画墓的墓穴形成了一个王家墓地”。 到了60年代,H?凯斯和J.C.佩恩明确作出结论,“埋葬在装饰墓中的人物应该考虑为上埃及传说中的王”。 在70年代,B.J.肯普进一步指明,希拉康坡里斯的画墓和涅伽达T墓地两者都是“前王朝国王的埋葬地”。在80年代,B.J.特里格尔也表示,“涅伽达和希拉康坡里斯的统治者或许埋葬于与这些城镇遗址相联系的前王朝墓地的所谓王墓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