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壁鸠鲁 古希腊时期的社会情况与春秋战国时期有些类似,都是在诸侯国或者城邦之间的不断的战争中渡过的。 在这个纷扰的局面下,会让人们产生两种不同的情怀,一种是乱世出英雄的跃跃欲试;一种则是危石累卵中的无能为力。 危石,也有诱人的一面,当我们把它们筑成铜雀台时,就可以“揽二乔于东南兮,乐朝夕之与共。”了。但这非得是有大胸襟的大思想才能够想想的。苏格拉底、柏拉图、亚里士多德就有这样的大胸襟的大思想,他们都想建立起一种秩序以济天下苍生。 但并不是什么人都像曹操一样可以成为治世之能臣乱世之枭雄的,还有一些人乐于苟且偏安。危卵之势让他们想做一个完卵想得卵疼,但是,这些蛋疼的思想在危石的背景中反而更加的走俏。他们不想去修正危石,他们只想保存危卵使之成为完卵,也就是完蛋。 伊壁鸠鲁就是这么一个完蛋主义者。伊壁鸠鲁主义这个词条现在被应用为带有贬义的享乐主义,似乎他的思想带有李白的“人生得意须尽欢”的不羁与放纵。但从他本人的立场上来看,我以为,他更多的是提倡杨朱庄周思想中所表现出的顺理成章的利己与清心寡欲的出世。 伊壁鸠鲁是个唯物主义者,他全盘接受了德谟克利特的原子理论。他认为万物是由原子构成的,包括我们人也一样,甚至我们的灵魂也是由原子构成的。我们是由于一些原子的在偶然几率下的不期而遇的碰撞而结合在一起,非常没有必然性的就成为了人,当然,原子之间的碰撞和聚合是必然的,对他来说。 我们是偶然从原子中来,我们必然回到原子中去,我们的灵魂也一样,随着肉体的消亡,灵魂也消散为构成灵魂的原子,等待着下一次的碰撞。既然我们只是偶然,而不是造物主的产品,那么,我们就没有必要再纠结于造物主所设定的宇宙的秩序,我们就没有必要再纠结于末日的审判与来世的轮回。我们只活在当下,我们只对我们的当下负责。 既然我们是物质的,世界是物质的,那么,伊壁鸠鲁的推理开始了,那么只有关乎于物质实在的知识才是真的知识。既然我们是物质的,万物是物质的,物质才是实在,那么,就没有什么柏拉图所谓的理念世界,真实的世界也无需抽象的如亚里士多德所进行的概念、类之类的理性才能把握,我们能够感知的就是,同时也才是真实的。 既然我们所能感知的才是实在的,那么,真正的善也必然是我们能够切身感受东东。我们能感受的,如果说本质的话,无非快乐和痛苦,于是快乐就是至善。 但是,什么样的快乐才是真正的快乐,什么样的快乐才是至善呢? 伊壁鸠鲁认为:快乐与痛苦的产生,是与我们的欲望紧密的联系在一起的。我们的欲望无法满足或尚未得到满足时,我们痛苦;我们的欲望得到了满足,我们快乐。因此,快乐就是欲望的被满足。如果他的推理到此为止,那么,我们完全有理由将他的思想等同于享乐主义和纵欲主义。但是,他从上面的推理过程中发现了这么一个问题:欲望,尽管在被满足时能够产生快乐,但在更多的情况下,它带来的是痛苦。因此,如果我们想要更加持久的快乐,我们需要尽可能的减少那些不能和未能被满足的欲望,这样我们将大大的减少了痛苦。基于此,伊壁鸠鲁最终将真正的快乐落实到了减少我们不必要的欲望上。 由此看来,与其说伊壁鸠鲁是一个纵欲主义者倒不如说他是一个禁欲主义者。当然,他并不是完全的压制自己的欲望,因为这个过程恐怕也会带来痛苦,他是要求我们利用理智冷静的推理,这种推理会寻求取舍的动机,并且排除那些导致精神纷扰的意见。一个聪明的人能够确定什么是他本性所需要的最低限度的东西。快乐是我们要追求而且应该追求的目的,快乐是至善。但是,我们要慎重的选取快乐。满足欲望或没有欲望,可以使人快乐。靠满足而产生的快乐,不是纯粹的快乐,而是快乐和痛苦的混合。当一种欲望满足以后归于消失,不再有那种欲望,那才是纯粹的快乐。 所以,在伊壁鸠鲁看来,如果我们谨慎从事,我们就有德性,就会遵守道德法规。德性或道德是达到快乐或精神宁静的目的的一种手段。 因为,在实践上他走到了把没有痛苦当作是有智慧的人。进而,伊壁鸠鲁以对个人快乐的考虑为出发点,并将其推而广之来解释社会交往和社会正义。他劝人躲避公共生活,与所获得权势成比例增加了外来的灾难。内心平静在这种情况下也是不可能的。有智慧的人必定努力使生活默默无闻,这样才可以没有敌人。而这种想法,与杨朱庄周的利己、遁世的思想不谋而合。 伊壁鸠鲁的哲学的重点是实践的,而其取向则是以个人为中心的。与柏拉图、亚里士多德关注群体、社会不同,伊壁鸠鲁首先去思考其自身,思考作为个体他们如何才能在更大的自然系统中获得令人最为满意的个人生活。他需要的是一种在无能为力的环境中对人们的自身生活给予指导的实践哲学。即使人类控制不了历史,但是他们至少还能在某种程度上成功地经营自己的生活。所以,哲学转到了新的方向,日益关注属于个体的那个更加直接的世界。在这个世界中,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通过我们对于欲望的审慎的选择,满足这些最终必定会少得可怜的欲望以使我们能够获得快乐的体验。当然,如果我们能够满足于没有痛苦就是快乐的话,我们亦可以更加长时间的体验这没有痛苦带来的快乐。 对于伊壁鸠鲁来说,我们所面对的现象不是在一个统一的秩序之下的,世界是偶然的,因此,也没有什么绝对的道德原则。 斯多葛主义 伊壁鸠鲁的形而上学是来源于德谟克利特的原子论的,这种唯物的观点催生的是伊壁鸠鲁对于秩序的否定;斯多葛主义的形而上学有很大程度上是来源于赫拉克利特的流动的火,这种变化的观点催生的却是斯多葛主义对于秩序的肯定。 斯多葛学派在前人的基础上,构筑了他们的宇宙观。 首先,他们使用了赫拉克利特对于物质是由四种元素构成的,这一“四元素”说的整体框架。但同时,他对赫拉克利特的观点加入了亚里士多德式的解释,也就是为物质其本身赋予了亚里士多德的动力因,但这个动力因不同与亚里士多德的是,它是事物本身,在构成它的元素中,所固有的。 事物由火、气、水、土这四种最基本的元素组成。但它们并不是处在一个完全平等的地位。水和土是相对被动的,有惰性而无生命,类似于纯粹的质料因(如果我们套用压力哥的说法的话)。而火和气则是活动的元素,是生命和精神的基质,尽管它们与水和土一样是构成事物的基本元素之一,但在作用上,却起到了形式因的功能。而且,火和土,在斯多葛主义者看来,也确实是构成灵魂的元素。这样,灵魂、上帝,甚至性质和形式,也都成了实在的事物。如此,斯多葛主义就将赫拉克利特与亚里士多德的思想搅和在了一起,做出了特殊风味的斯多葛匹萨。 亚里士多德的思想关注于生成,赫拉克利特的思想关注于变化。斯多葛主义的关注点更多的是继承了赫拉克利特的思想,他们同样关注变化,他们同样对于“火”这种元素所能体现的,他们认为是体现了事物的本质规律的,变化,给与了火一样的热情。火,在他们的世界里,就是世界的主宰。火,作为组成事物的基质,它无所不在,同时,火,又是事物变化的原因,或者说,火就是事物的灵魂,就是世界的灵魂。 伊壁鸠鲁是唯物主义者,他所认识的万物的生成,是由于原子们无意中的撞个满怀;斯多葛主义也可以说是唯物主义者,但他们所认识的万物的生成和变化,则是有赖于“火”,这一变化的灵魂所规定的秩序,两情相悦在他们那里不再是伊壁鸠鲁的偶然邂逅,而是冥冥之中的天意注定。是l’affinite predestine. 是fate。 这种区别,也就必然的导致了斯多葛主义者与伊壁鸠鲁截然不同的人生立场。 斯多葛主义在很多问题上都与伊壁鸠鲁有着相同的出发点,但结论却截然不同。对于知识,他们都认为来源于感官的体验,伊壁鸠鲁将感官体验所带来的痛苦和快乐直接作为判断知识的依据,而斯多葛主义则将感官的体验上升到了理性。我认为,其中的原因就在于,在斯多葛主义的形而上学中,在唯物主义的立场上进一步将“火”作为了理性和秩序的根本。因为火的无处不在,甚至在灵魂之中,使得斯多葛主义必然的得出人类的理性能够跟宇宙的理性根本相通,因为它们有共同的源头,的结论。 斯多葛主义与伊壁鸠鲁在伦理学方面的区别可以用我们当今对于道教的理解的两个关键词来表示:伊壁鸠鲁是少私寡欲,斯多葛主义是顺其自然。 斯多葛主义的顺其自然的人生态度,亦是建立在他们的秩序世界的形而上学的基础上的。 斯多葛主义充分相信人类的理智,他们认为人类的理性、人类的善能够与整个世界的理性、整个世界的善得到统一。但这绝不是盲目的自信,对他们来说,这是逻辑的必然。因为,人类的理性和善,整个世界的理性和善,都来源于同一样东西,都来源于火——这一世界万物的本原所内秉拥有的理性和善。我们应该,也能够用我们的理性寻找到善并且过善的生活。善的生活基本上也就是理性的生活,也就是我们的理性能够寻找到的生活。这种生活,还是象古希腊的“正义”观所要求的,就是每个人都要履行他所处于的位置所对应的职能。当每个人都履行了他的职能时,正义所规定的整个宇宙的和谐与秩序,亦即德性,就能够完美的实现了。 但是,斯多葛主义者貌似毛主席的好孩子,他们秉承着只有革命分工不同没有高低贵贱之分的理念。每个人既然都是从本质上来说是火做的,而不是像曹雪芹所认为的女人是水做的男人是泥做的,那么,每个人从本质上来说是一样的,是无差别的。那么他们在宇宙中所处于的不同的位置所要履行的不同的职能就仅仅是革命的分工不同了。我们只是在宇宙的秩序安排好的秩序中为了能使秩序完美运行的一份子。从这一点来看,斯多葛主义既是泛神论同时又是决定论。但我们并非没有丝毫的自由,我们的自由在于选择说好听点是顺其自然说难听点是逆来顺受。因此,斯多葛主义告诉我们,我们的人生就是在一出已经被安排好了的戏剧中扮演我们被安排好扮演的角色,这个角色的命运已经被注定,所以我们应当本着救场如救火干一行爱一行的自我陶醉的心态来演绎好也许是我们并不喜欢的角色。 尽管,斯多葛主义与伊壁鸠鲁在伦理学方面的要求很相似,都是对欲望的控制,都是对现实和现状的妥协,但伊壁鸠鲁是通过自虐式的减少欲望来让自己满足,而斯多葛主义则是通过知足常乐的心理暗示来逃避对现实的也许的不满。 在政治上,斯多葛主义则要积极和有益得多。因为只有一种在整个宇宙和人类的灵魂都相通的理性,所以,我们,如果有理性的话,都是大同社会的一员,就如迈克尔杰克逊在歌里所唱的We are the world 斯多葛主义的伦理和政治多少有些,与其说是矛盾不如说是不同。在伦理上,他们更偏赖于古希腊的正义观,因此要求人们各安其位,要求人们承认不同,接受不同;而在政治上,他们则更偏赖于赫拉克利特的“火的一”,尽管这是为了他们的天赋的法律、至善的道德信仰寻找的依据,但以此所规定的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则是一个无差别人权的大同社会的框架。 怀疑主义 当古希腊的哲学家们都在言之凿凿信心满满甚至多少有些大言不惭的宣扬自己的思想的时候,至少有一个人保持着相对的谨慎和清醒,他就是皮浪。皮浪,从他的名字来看,皮可能有些浪,但从他的思想来看,他的心一点都不浪,甚至很有些波澜不惊。 以皮浪为代表的这一波怀疑主义者(有时又叫皮浪主义),貌似接受了智者学派的意见,并不认为那些哲学家们所说的是正确的。但是,智者学派对于我们是否能够真知的立场是绝对的否定,而皮浪们只是谨慎而又理智的认为我们还没到高兴的时候。对于皮浪来说,智者学派的那些人与被智者们批评的那些人并没有什么本质的区别,他们都是独断主义者。只不过前者的独断是真理不可能被发现,而后者的独断是真理已经被发现。 怀疑主义者认为,就他们当时掌握的情况来看,很难说真理已经被发现了,但他们又没有充分的证据说真理注定发现不了。于是,他们采取的是韬光养晦、搁置争议、共同开发的战略。 他们不是对于本体的怀疑,而是对于方法的怀疑。当然,从当时来说,所有的形而上学的结论也确实值得他们怀疑的。 他们并不是为了怀疑而怀疑,他们只是认为,对于事物的本质的认识还远没有到得出确定结论的地步。这是因为,我们赖以认识事物的感官所给予我们的感觉,我们无法证明它所带给我们的就是事物本身所能够带给我们的确实的本质。 因此,与其说他们是怀疑主义者不如说他们是不停的探索者。 但是,皮浪主义这种积极的本质却带给了我们相对消极的结果。 在他们的人生伦理中,他们否定了,或者说无法明确的采纳任何一种认为人性的德与上天好生之德相一致的意见,因为这些意见是从独断的最初因推广开来的。于是他们从形而上学向现实做出了妥协,他们在现实生活中要小心的印证四个方面的问题:本性的引导,即对理性的追求;感情的束缚,即对基本生理欲求的满足;法和习惯的传统,即对于社会环境的适应;技艺的教育,即基本生活的技能保障。有了这些,他们就可以,其实绝大多数人都基本上可以,在纷繁的环境中得以生存了。 他们重视我们的感官体验,但没有象伊壁鸠鲁那样将感官体验作为绝对的依据,因为感官体验并不是完全可靠的。但也没有象柏拉图那样排斥感官体验,因为它还是能够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事物的本质,或者按照他们的说法,感官体验能够在一定程度上提供给我们或然性正确的知识,从概率的角度来理解的话,他们的意见不无道理,当然,这种或然性的大小,取决于我们的本性的引到,即运用理性的能力。 普罗提诺 普通的人们需要一个罗盘指引他们的方向,以便提升他们的灵魂道德以履践他们的灵魂对神的内秉所应承担的承诺。 这句话中的几个关键字就是普罗提诺,而普罗提诺的思想,在很大程度上,已经由这句话反映了出来。 普罗提诺的思想体系,当我读时,就如在看一道几何题的证明,有一种严谨的逻辑美感。 实际上,他的理论体系也确实象是解析几何中的一个坐标轴的模式。 在他的坐标原点,是“神”。但这绝不是一个人格化了的神,它更像是老子的道,但它与老子的道又有着一定的区别。它虽然也是“独立而不改”的,但它却没有“周行而不怠”。它什么也不做,什么也没有做。因为,一旦它做了什么,从普罗提诺的观念里,它就是在变化,而普罗提诺承袭了柏拉图,甚至巴门尼德的观点,认为这个神应当是不动的原动者,它是永恒的,所以它是静止的。因此它是无为的。但是,这个无为明确的是不为。尽管它无为,它却无不为。在这里,在普罗提诺这里,我们可以得出我们现在的一些《老子》的注者对于“无为而无不为”的解释。看样,学一学西方哲学也许能让自己更加逻辑的,自少能够自圆其说的理解老子,尽管这种理解,很难说是老子的本意。 普罗提诺将神又称为“太一”,我猜测翻译者受到了我们伟大祖先的《河图》和《洛书》的影响,把“太一生水”给搬过来了。其实,从巴门尼德所延续下来的思想来看,他之所以用“one”这个“太一”来为神命名,主要是因为,在他们的眼中,我们所能感受到的光怪陆离变化万千纷繁复杂的世界,无论神马都是浮云。这些神马只不过都是太一的幻象而已。这个太一才是永恒的不变的唯一的存在。 这立刻就涉及到一个问题,如何用永恒不变的太一,用永恒不变的神,来解释这个变化无常的世界。 普罗提诺从他坐标轴的原点开始向远端出发了。 普罗提诺创造性的解决了一个问题:如何让这个恒定的静止的,最重要是无为的神,无不为的产生现实世界。他的前辈们对这个问题的解决都不能算很成功,大多靠抹杀我们的感觉世界来迁就神的理念世界。普罗提诺巧妙的引入了“流溢”(emanation)的概念,成功的在无为和无不为之间架起了一座桥梁。 Emanation,又可被译为流射或放射,其实,就是向外辐射的意思。 普罗提诺认为,万物不是被神有意识的造就的,但是,由于这个神就跟毛泽东思想的光辉似的,它自己本身就光芒万丈,它尽管没想过但他确实是在不停的放射着光芒,想挡都挡不住,于是,它的光芒从神的坐标原点出发,沿着坐标轴产生了世界的万物。 神或者说太一就像太阳,它本身在那什么都没干,但它的光芒向外辐射,神就像一个喷泉的泉眼,它本身什么都没干,但泉水叮咚响着不停的喷涌而出。在这里,普罗提诺又一次非常意外的与老子使用了相同的比拟。老子中有“浴神不死,是谓玄牝。绵绵不绝,是谓天地之根。”((“道”生发万物的作用就像)溪谷的作用从没有停止过(总是不停的有溪水从谷口流出而生成江河),(“道”的这种作用)可以叫做“玄牝”(产生万物的生殖口道),“玄牝”(产生万物的生殖口道)乃是天下万物所从生出的根。)唯一需要区别的是,普罗提诺的神绝对是无意识的,它真的什么也没干,世界只是它的本性的农副产品;而老子的道,我们暂且无法对它是否有意识给出一个绝对的肯定或否定的结论。 我们还是回到普罗提诺的坐标系中。 当位于坐标原点的太一之神不由自主的辐射,或者说流溢出它的内在本质时,在坐标紧挨着原点的地方产生了努斯(nous)。努斯很有些类似于柏拉图的理念,但是区别在于,它不光是一个理念世界,它还是,或者说,普罗提诺认为这个理念世界就是神的思想,是一个沉思的纯粹的理想世界。但需要注意的是,理念世界并不是神在思维,因为神是无为的,理念世界是由于流溢的过程所产生的神的思维这一状态。 它是最接近原点的位置,正因为它离神最近,正如越接近光源光的亮度越接近光源的亮度一样,它在神的所有流溢物中是最接近神的本性的。 普罗提诺把最接近于神的东西解释为纯粹思想,这并不代表他认为,或者说这并不代表在他的理论体系中,神够思维的。甚至,他都不认为我们能够思维神。我无法找出神的第一流溢物的逻辑必然性,除非我们将之理解为这是为了人类的伟大的理性的崇高位置所找的形而上的依据。但我认为这一理论上的微小瑕疵并不足以破坏整个理论体系的逻辑之美。 这个纯粹思想,或者说理念世界,象其所由之流溢而出的太一一样是一个不变的、静止的世界,只不过,它是我们能够思维能够理解的。可能普罗提诺也意识到了他理论中逻辑上的瑕疵,他说,纯粹思想是可理解的,但这要靠我们的直觉。 流溢的过程仍然在继续,下一个产生的东西是灵魂。灵魂是纯粹思想的直接产物,当然,它从根本上来说,自然首先是神的产物,是神的流溢物。灵魂构成了理念世界与现实世界之间的桥梁。它存在的意义似乎在于将理念落实到现实,但这只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它似乎还担负着引导现实向更高层次,纯粹思想,提升的责任。 实际上,就如在一个坐标轴上的点都有两个方向一样,每一种流溢物,无论是纯粹思想努斯还是灵魂以及下一个流溢物——物质,它们都有两种选择,或者坦白从宽或者抗拒从严,或者向着原点的方向回归高尚的善,或者背着原点的方向顺应堕落的黑暗。 灵魂同样是永恒的,实际上,在流溢的过程中,太一的特性在逐步的丧失。纯粹一思想或者说理念世界依然是静止和永恒的,但是它丧失了太一的唯一性,它显现出了多样性;灵魂尽管依然是永恒的,但它拥有了运动的能力,它可以进入到,或者说可以融合到物质之中。 正是由于灵魂和物质的结合赋予了物质生命。 人类灵魂是世界灵魂这个灵魂合集的一个子集。人类灵魂与人的肉体的结合带给人的不光是生命还有理性。 至此,普罗提诺填满了整个坐标轴。坐标的原点是太一、是神;离神最近的坐标区域中是由神流溢而出的纯粹思想、是纯粹理性、是理念世界,继续远离坐标原点的区域是世界灵魂,当然,其中包含着人类灵魂;在坐标轴的最远端是物质世界,当然其中包含着人类的肉体。 物质世界,它微弱的继承了太一的理性成分,表现出某种机械的秩序。同时,向着坐标尽头的脱离了神的光明照耀的黑暗世界,它体现出与太一的理性相反的惰性的不和谐与无目的的冲撞和湮灭。在此,物质丧失了神在此之前经过流溢的过程所唯一残留的永恒的特性。 普罗提诺的理论体系本身并不是从宗教的立场出发的,他的伦理学也不是基于宗教的出发点。但是从他的理论体系中,我们必然能够引出灵魂要离开肉体向神的方向回归以完成自我救恕这一浓厚的宗教情怀。尽管,在伦理学上,在当时,普罗提诺只不过是为了延续苏格拉底和柏拉图的推崇理性思想鄙视自然欲望做出一个完美的理论建构。 普罗提诺无意中为宗教尤其是基督教所作出的理论贡献在于,他成功的解释了万能的、绝对的善的神为何能够允许恶的存在——恶是善的缺失。正因为恶是善的缺失,所以,随着流溢,随着神的特性在流溢的过程中逐步的灭失,到了物质,已经所剩无几,这就是恶的产生的原因。因此我们可以说,恶是由于因神的流溢而产生的世界的必然的组成部分。甚至可以说,恶是我们生存的现实的物质世界的主要组成部分。 因此,回到伦理学,我们生存的目的就是为了让我们的灵魂完成堕入肉体的救恕,就是脱离低级趣味,回归到对于理性的追求,就象苏格拉底曾经让我们略觉突兀的所说的“知识就是美德。” 新柏拉图主义者普罗提诺在完成了人类灵魂的自我救恕的理论构筑的同时,完成了对于柏拉图和苏格拉底的理论体系的救恕。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