研究与教学:秉持人类情怀和中国立场 《中国社会科学报》:回国后,你为何选择到北大工作? 李安山:我之所以选择到北大工作,中间有个小故事。克莱因教授应邀到中国讲学回国后,兴奋地说他在中国为我找了两份工作:中国社科院世界史所和北京大学。当时,世界史所承诺我回国后肯定给我房子。我说,一定得有了房子我才能回国,因为一家四口不可能搬来搬去。北大的动作较快,亚非所陆庭恩所长找了学校,吴树青校长特批了蔚秀园一个小套间。这样,我于1994年来到了北大亚非所。 来北大后,我建议开一门“亚非研究中的若干理论问题”的课程,这门课一直延续下来,为学生提供相关的知识背景。此外,我还开过非洲历史与文化、非洲民族主义、第三世界发展学、中非关系史等中英文课程。我有机会指导了三位非洲的博士生:突尼斯的伊美娜、摩洛哥的李杉和刚果金的龙刚,三人各有特点。伊美娜的普通话远比我带湖南腔的普通话要好,她拿了博士学位后又完成了博士后学习。李杉为写好有关西撒哈拉的博士论文,主动延期一年学习西班牙语,其博士论文获得好评。龙刚自幼被带到伦敦接受教育,在雷丁大学读博士一年级时与我联系,表示希望读我的博士。我当时给他回电邮时说明:北大留学生必须上中文课,用中文写毕业论文。他后来就到了中国学习汉语,最后用中文写的博士论文。目前,三人均已回到自己的祖国工作。 《中国社会科学报》:多年来,您在中非关系、非洲华人华侨和非洲民族问题、非洲历史研究领域作出的贡献有目共睹,能向读者朋友介绍一下您在这几个领域的研究情况吗? 李安山:就科研而言,我的博士论文从个案着手,探讨了殖民时期农村反抗问题,并提出了传统政治权威与间接统治之间的矛盾或悖论,具体表现在酋长的权力。他越受到殖民政府的信任,其权力的合法性就越受质疑;殖民政府越赋予酋长更多权力,酋长的权力就越遭到削弱;酋长不愿殖民官员干预其权力运作,又不得不向殖民官员请求帮助。这就是殖民政府企图维护传统政治权威与直接干预破坏酋长权威的矛盾。可以这样说,间接统治制度从本质上削弱了传统政治制度,却并未找到可取代它的有效制度。加纳前任驻华大使科乔·阿穆-戈特弗里德(Kodjo Amoo-Gottfried)在为本书所作序言中云:“不管这部著作的学术性多么重要,有必要强调一个与此相关的问题,在这部著作中的所有重要部分、用词、语气、立场及精神上,李安山表现出他自己至少是以人为中心,更多则是以非洲人为中心的。他的著作并非致力于自我陶醉之爱的结晶,而是为了整个人类的利益,寻找、发现、确定并传播关于世界上的受苦人中间的非洲人民解放的真理。”马丁·克莱因对我赞赏有加:“从一开始,他就是一位治学严谨的学者……对于来自富有深厚的农民传统特别是农民反抗历史的中国的他,这一选题似乎使得他可以从对中国农民历史理解的基础上来探究非洲农民的经历。这种相关性对加纳更为突出,因为这里已存着一个具有广泛基础的农民阶级。” 非洲华人华侨史研究是在周南京教授的启发和帮助下进行的,他在道德文章方面为我树立了楷模,正是在他的指引下,我将此作为自己研究方向之一,并取得了一点成绩。《非洲华侨华人史》(北京,2000)因下的功夫较多,被齐世荣先生在北京大学召开的“二十世纪中国的世界史研究”学术研讨会的主题报告中列为“填补空白之作”。此书前半部分(至1911年)在征得我的同意下已被美国的移民非洲出版社翻译出版(纽约,2012)。 非洲民族是研究非洲社会一个无法回避的课题,我的研究只是一个起步。在《非洲民族主义研究》一书中,我通过对非洲民族主义的多个层次以及民族主义与农民、知识分子和宗教领袖等方面的关联,分析了非洲民族主义的表现形式,指出了中国学术界习惯用法“部族”的误译、误传以及国际学术界的普遍看法,并提出了自己的观点。“我族中心主义”是一种普遍现象,每个民族都认为自己是最优秀的民族,概莫能外。欧洲各民族如此,亚洲、非洲等地方的各民族也如此。曼德拉总统的前妻温妮·曼德拉就曾说过,她出世后见到的第一个种族主义者就是她奶奶。奶奶告诉她:你看那些白人,蓝眼睛、白皮肤,肯定有病。在缺乏交流的古代,这类意识可以理解,但如果将这种意识扩展为压迫和剥削他人的借口,则又当别论。我在对依附理论与历史研究之关联、大英帝国的崩溃和非殖民化及古代战争与国家权力之关系的研究中,试图提出一些自己的观点,也引发了学术界的关注。 《中国社会科学报》:《北大非洲电讯》是2010年7月20日创刊的,以网络形式发行,内容涵盖非洲各个方面以及北京大学非洲研究中心的相关活动。该刊向国内非洲研究同行们定期发送,后来又有了微信客户端,为国内非洲学界同仁间的联络提供了便利。作为牵头人,您当时是怎样想到要创办这样一份电讯的? 李安山:非洲文明是世界文明之林中的一支,根源深远,枝繁叶茂。虽然我们都知道非洲是人类的起源地,但我们对非洲的知识仍然是如此贫乏。人们总是认为非洲是蛮荒之地,殊不知:非洲有世界上最古老的岩画;黑人国王曾统治过古埃及;埃塞俄比亚是世界上最古老的基督教国家之一,与同时代的古罗马、波斯和中国一起成为一种世界力量;以诺克文化为代表的非洲古代赤陶雕像和头像雕刻早于秦兵马俑;古代加纳、马里和桑海辉煌了数个世纪,马里国王访问开罗时曾因大量施舍而使当地金价下跌;津巴布韦有着被称为“撒哈拉以南非洲最大的史前建筑”的巨大遗址,它很早即被卷入印度洋贸易圈;在刚果河流域曾兴起过刚果文明,荷兰使团曾于1642年访问刚果并跪拜刚果国王;世界最早的大学中,非洲就占了三所,其中两所位于北部,一所位于撒哈拉以南非洲;非洲在14世纪为世界奉献了伊本·赫尔敦这样伟大的历史学家和社会学家,他先于马克思提出了具有历史唯物主义特质的命题;非洲旅行家伊本·白图泰访问的国家远比马可·波罗要多。非洲史研究者不应该为普及非洲的相关知识作出自己的努力吗? 非洲众多国家,国情各异。不仅中国民众对非洲缺乏了解,非洲民众也对中国误解颇多。中国有关非洲的知识与报道多是来自西方媒体,为了改变这一状况,我决定利用电子周刊的方式,向大家传送非洲知识和非洲本土新闻。目前,这一周刊已发行300多期,除了中国关注非洲的学者及各相关部委外,周刊还发送给世界相关机构和学者。作为非洲消息的收集和编辑者,我给自己确定了一些原则:一是大通讯社的新闻不采用,理由是其传播渠道广泛,不用我做宣传。二是非洲新闻要多来自非洲本土的媒体。三是多介绍非洲自立自强的动态和新闻。由此,作为国内较早成立的非洲研究机构,北京大学非洲研究中心在国内有一定的公信度。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