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向抗战丨蒋日记周周读（五十）
蒋日记周周读50：蒋为何选择大清早离开南京，他的下一站在哪里？
1937年12月5日-12月11日
进入12月，南京情势危急，地面日军逼近，天上日机轰炸。蒋介石虽然对南京的防务有所布置，但他内心知道，南京最终是守不住的。
党政机关逐步西迁后，蒋介石仍留在南京，一方面是要部署首都防务，另方面则是为了在败局之下鼓舞士气民心，对自己有个交待。他11月27日的日记中道出了这种复杂的心理：
不愿决定离京日期，余能多留京一日，国家人民首都与前方军队，皆多得一日无穷之益，总理与阵亡将士之灵，亦必得多安一日也。对上对下、对生对死、对手造之首都实不忍一日舍弃，依依之心，不知为怀矣。
然而，南京外围的形势一天紧似一天，城内也混乱现象日增，人心惶惶。11月30日凌晨，南京城内一弹药库发生爆炸，市民以为是日军攻城，一片混乱。蒋在日记中记下当时草木皆兵的情形：
今晨二时，和平门子弹车爆炸，炮弹声隆隆突起，至五时未息。初以为敌舰已由江阴袭入南京，故一时人心甚慌，继即查明真相，始得安心。夜间于战时忽闻炮弹惊醒，可知此亦平时毫无准备与警戒之一种也。
蒋以市内的情况也不满意，他12月1日巡视市内，看到的情况是：
巡视城内，突现荒凉与零乱之状。如余早日离京，不知南京作如何景象，窃恐敌人虽欲不来，亦不能不来矣。
12月4日，日军推进到句容、镇江、秣陵关一线，基本完成对南京的包围，同时对南京城施行日夜轰炸。为安全起见，蒋介石从陵园官邸搬到清凉山钱大钧家暂住。他在“本周反省录”中对自己坚守南京的作用有所小结：
本星期留驻南京，不仅于军事布置能强勉完成，而且于军心民心亦有裨益，应迁移之物品皆能如数运完，南京幸免兵乱，早十日离京，则败局更不堪问矣。
12月5日，日军开始猛攻淳化镇、汤山、龙潭等南京外围阵地，南京城岌岌可危。
6日，蒋介石研判时局，“倭寇对德国大使所提调停办法，以我不能屈服，彼已决绝乎。史大林覆电亦到，俄态度已明，再无所待矣。”即陶德曼调停失败，苏联出兵更是无望。蒋下定决心，离开南京。他在日记中写下“十年生聚，十年教训。三年组织，三年准备”来自我勉励。同时，他仍继续鼓舞其高级高级将领，坚决守城：“南京决守城抗战，图挽危局。一月以后，国际形势必大变，中国当可转危为安。”
12月7日，是蒋介石离开南京的日子。为避开日本军机，蒋选择一大早离开。五时三刻乘坐“美龄号”飞离南京。为稳定守城官兵军心，蒋临行前特意留下两个班侍卫守在下关码头的小兵舰，意在向说明自己尚在南京。他当天日记如下：
雪耻：人民受战祸之痛苦，使之流离失所，生死莫卜，而军队又不肯稍加体恤爱护，惨目伤心，无逾于此。
……
四时后，起床祷告、默坐。五时三刻由京乘飞机，八时到星子着陆，即到观音桥别墅暂住。空气清明，精神顺爽，思虑亦能舒展。嗟乎，风景依然，时势大变矣。
“雪耻”栏后面的内容，是蒋在离开首都之时，对民众的愧疚心理。自1927年奠都南京，蒋介石在此生活了10年，南京是他的权力中心与荣耀之地，离开之时，难舍难分，抗战的前途一片迷惘。
大约两小时后，蒋氏夫妇乘坐的“美龄号”着陆在江西境内的星子机场。星子县背倚庐山，面临鄱阳湖，庐山是蒋介石最喜欢的地方之一，他在长冲东侧、秀峰寺后青玉峡旁，栖贤寺畔观音桥附近都有住处，此次蒋前往的是观音桥别墅。庐山原本是著名的夏都，因地近南京，夏季凉爽，最热的7月，平均气温也只在摄氏22度左右，遂成为党政要员避暑佳地。
如今已入冬，12月的庐山尽管“空气清明”，使得观景之人“精神顺爽，思虑亦能舒展”，但蒋却心事重重，不由触景感叹“嗟乎，风景依然，时势大变矣”。
8日清晨，蒋游三峡涧南亭.据说三峡涧上有99条溪，涧下有24泓潭，涧水变化无穷，气象奇胜，如入匡庐仙境，蒋自记在此“吸纳无限清气，静听泉音，如在仙乡”。次日，蒋再携宋美龄重游，观赏三峡涧外风景，“在三峡涧上听泉”。蒋在游山观景之际，不忘“考虑全局”，“设计存亡成败之道”也。
两国交战，首都被敌攻陷失守，是极大的耻辱。蒋介石在“本周反省录”中记下：“南京万一被陷，则对内部、对共党、对国民应有鲜明态度之表示，决定抗战到底，义无反顾”。他向全国人民表达“抗战到底”的决心，最重要的是如下两条：
此次抗战，即使全国被敌占领，只可视为革命第二期一时之失败，而不能视为国家被敌征服，更不能视为灭亡也。
……
宁为战败而亡，毋为降敌求存，战败则可转败为胜，降敌则虽存必亡，而且永无复兴自拔之时矣。
观音桥下三峡涧
蒋介石所寄望的苏联出兵援助，也有曲折。12月5日斯大林回复蒋介石，电报中申述了四大苏联不能对日出兵之理由：（一）苏联不因日方挑衅而出兵，会被认为是侵略行动。（二）出兵前提是九国或其中主要一部允许。（三）出兵要经最高苏维埃会议通过。（四）会极力增加技术援助。蒋在当天日记里失望地写道：“接史大林复电与杨、张所报者完全相反”，“苏俄出兵已绝望”。次日，又记下：“倭、俄态度已明，再无所待矣”。再加上陶德曼调停失败，蒋判断，“国际形势渐陷于不利状态”。
在中国内部，蒋介石考虑的更多的是对共产党策略的问题。蒋介石对中共疑忌一向很深，在战局失利的情况下，更怕中共有所动作。他在“本月大事预定表”中有一项就是防止“共党乘机捣乱，夺取民众与政权”。
然而，如今大敌当前，蒋不得不争取更多的抗日力量，对中共有所隐忍。12月9日，他在“雪耻”栏中记道：“团结内部，为国相忍。”10日，他又考虑，“对共党方针放任乎？统制乎？保守乎？”考虑的结果是：
以全局设计，应暂使能与共党合作者共同抗倭，似为相宜。……应与共党从速谈判开始。
而蒋介石对共产党的态度尽管有所转变，但也只是“暂时”而已，他的底限是“未至溃决，当以苦心维持忍耐处之”。如果“一旦崩溃”，则无此顾忌，将以非常手段处理，即“快刀斩乱麻，成败有所不计也。”
蒋介石日记原文
12月5日 星期日 晴
雪耻 决定重新计划。
预定：一、约康泽来谈。二、委罗卓英为卫戍副司令长官。三、空军作战计划。四、约定各军师长无线电码。
注意：一、对史大林覆电之研究，苏俄出兵已绝望。二、国际形势渐陷于不利状态，仍应积极激动远东变化。三、共党情势；四、收拾残部，重整旗鼓，再造时代之计划。
本日，接史大林复电与杨、张所报者完全相反，德国调停似亦无望。下午，往汤山，对粤军各团长训话。敌军便衣队已接近汤山矣。晚，对守城各师长训话，约一小时半。
12月6日 星期一 晴
雪耻 十年生聚，十年教训。三年组织，三年准备。
预定：一、康泽、戴笠来见。二、研究时局与分析现状。三、对内与对外政策。四、组织人选辞修、宗南、卓英、立三、祺（琪）翔。
注意：一、敌军用奇袭与包抄战术。二、士气不振；三、兵力薄弱；四、苏俄无望，而又不能绝望也。五、从组织做起。
本日，敌攻句容与醇（淳）化镇，见我士气与兵力，彼已熟视无睹矣。上、下午会客，研究战况，决定离京赴赣。倭寇对德国大使所提调停办法，以我不能屈服，彼已决绝乎。史大林覆电亦到，倭俄态度已明，再无所待矣。
12月7日 星期二 晴
雪耻 人民受战祸之痛苦，使之流离失所，生死莫卜，而军队又不肯稍加体恤爱护，惨目伤心，无逾于此。
预定：一、对倭政策惟有抗战到底，此外并无其他办法；二、抗战期间俄必不使共党反叛也。三、研究战术。
注意：一、川陕政局；二、阎共与倭共之斗争；三、桂共之关系；四、阎之心理变迁；五、汪、阎之关系；六、只有硬撑，决无退休余地。
四时后，起床祷告，默坐，五时三刻由京乘飞机，八时到星子着陆，即到观音桥别墅暂住。空气清明，精神顺爽，思虑亦能舒展。嗟乎，风景依然，时势大变矣。
12月8日 星期三 晴
雪耻 国防、工业、教育、经济，四者为立国之始基。
预定：一、问俄接济工业机器与发动机及人才之数量。二、政府制度之改变。三、军政制度之改变；四、党务人才之选择与集中。五、机关负责造就人才。六、经济、教育之改制。七、工业人才之集中。
注意：一、共党参加政府之组织；二、收罗政客之用途。三收拾残部之计划，第一为整顿纪律，第二为汰弱留强，第三为整理私军。四、青岛敌产之破坏。
晨起，在三峡涧南亭吸纳无限清气，静听泉音，如在仙乡，战时得此休暇，考虑全局，设计存亡成败之道，非此不可也。十一时，往秀峰，十六时，与妻同游黄崖寺塔山，风景虽佳，终不克灭消存亡之虑也。晚，回三峡涧，南京战事颇剧，镇江恐己不守乎。
12月9日 星期四 晴
雪耻 团结内部，为国相忍。南京第一线部队撤退，敌已占领大校场红土山矣。
预定：一、派子文赴俄乎，主粤乎。二、定开国防会议日期。
注意：一、不放弃本党革命性，不可忽视本党革命之的责任。二、革命可以失败，主义不可以消灭。三、统一抗战指使，使共党归服，消除矛盾行动。
上午，纪事后，与妻游览三峡涧外之风景。在三峡涧上听泉，静思时局间与前途，除抗战到底外，别无他道，下午，上牯岭，萧条极矣。
12月10日 星期五 阴
雪耻 重整新旗鼓，收拾旧山河。
预定：一、应自一点做起。二、不能放弃中央指责。三、各地共匪行将蠢动蜂起。四、进退问题。五、集中中央机关。六、整顿中央。七、武汉学生运动。
注意：一、对共党方针放任乎？统制乎？保守乎？二、控制各重镇与交通要地。三、速选根据地区。四、以全局设计，应暂使能与共党合作者共同抗倭，似为相宜。五、应与共党从速谈判开始。
本日，气候阴沉，精神凄凉，所闻所见者皆属悲感之事，惟读经、批阅犹未间断耳。妻为伴侣觉我忧患，而百计为之消解忧愁，甚感也。苏俄公开欲接济共党矣。
12月11日 星期六 晴
雪耻 宁为玉碎，毋为瓦全。
预定：一、令谭局长来谈。二、电张拟改革政府制度草案。三、令辞修到武汉。四、研究军政机关改革草案。五、整顿方案。六、财政计划。七、兰州外交特派员。
注意：一、南京失陷后政局变迁之影响与预测。二、召集各省主席与最高将领会议；三、持久作战时期变化之预测。甲、如何挽回外交局面与信用；乙、强化政府健全组织；丙、团结内部，信任健生。丁、控制共党，勿使捣乱。戊、使敌疲困。已、国际干涉；庚、准备三年苦斗。
本日，南京战况：雨花台失而复得，中山门与富贵山城墙被敌炮轰，紫金山第一峰尚在我军之手，光华与通济门皆能稳定，尚有可为也。
上午，批阅。正午，在仙人洞野餐。下午，与布雷拟宣言稿。
毛泽东在1937
12月5日 致电朱德等指出进攻晋察冀边区日军应注意避免正面抵抗等。
12月6日 指出在内部加强统战教育，并切实检查。
12月9日-14日：出席中共中央政治局会议。在11日、12日作两次发言，重申并坚持洛川会议确定的方针政策。八路军和游击队要起到模范作用。战役战术是独立自主的，战略总方针是持久战，红军战略方针时独立自主的山地游击战。
《竺可桢日记》中的1937
12月5日 寄江西省政府函，周承佑电汇洋五百元。
12月6日 自至杭长浙大以来，余两鬓几全白，颓然老翁矣。
12月7日 句容陷落消息。
12月8日 作函与蕴明，关于与清华合作事。
12月9日 出发赴南昌。
12月10日 中国军队之败，由于各人之无常识。
12月11日 寄二姊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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