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用白纸包着的小包寄到了松原家里。 小包反面, 写着几个怪里怪气的字:“螃蟹寄”。 松原吃了一惊, 打开一看,从里头滚出来一个手掌大小的白色海螺。 有一个人带着吉他去大海,回来时忘记带回来了。不,那个人说,不是忘记了,是放在那里了。是打算什么时候请它们还回来,寄存在大海那里了。 这个人叫松原,是音乐学校的学生。 松原的吉他是才买来的,闪闪发亮的栗色,一拨动琴弦,“扑咚”,就会发出像早上的露水落下来一般好听的声音。 松原把那把吉他搁在海边的沙滩上,稍稍睡了一个午觉。也不过就是五分、十分钟,不过就打了个盹。然后醒过来的时候,吉他就已经坏了。吉他的六根弦,全都断了。 松原说,没有比那个时候更吃惊的事了。 “不是吗?身边连一个人也没有啊!” 是的。那是初夏的、还没有一个人的大海。碧蓝的大海和没有脚印的沙滩,连绵不断,要说在动的东西,也就只有天上飞着的鸟了。尽管如此,松原还是试着大声地喊了起来: “是谁!这是谁干的?” 想不到近在咫尺的地方,有一个非常小的声音说: “对不起。” 松原朝四周看了一圈,谁也没有。 “是谁!在什么地方哪――” 这回,另外一个小小的声音说: “抱歉。” 接着,许许多多的声音一个接一个地传了过来: “只是稍稍碰了一下。” “我们也想玩玩音乐啊!” “没想把它弄坏。” “是的呀,只是想弹一下哆来咪发嗦。” 松原发火了,发出了雷鸣般的声音: “可你们是谁呀――” 然而,你再怎么大声吼叫,大海也连一点回声也没有;你再怎么发怒,西红柿颜色的太阳也只是笑一笑,波浪只是温柔地一起一伏、哗哗地唱着歌而已。 松原摘下眼镜,“哈哈”地吐了口气,用手帕擦了起来。然后,把擦好了的眼镜重新戴上,在沙滩上细细地寻找开了。 啊……他终于看到了。 坏了的吉他后边,有好多非常小的红螃蟹。小螃蟹们排成一排,看上去就像是在行礼似的。 “实在是对不起。” 螃蟹们异口同声地道歉说。然后,一只一句这样说道: “怪就怪我们的手上全长着剪刀!” “真的没想把它弄坏,只是稍稍碰了一下……” “就是。只是稍稍碰了一下,啪、啪,弦就断了。” “就是。就是这样。” “真是抱歉。” 螃蟹们又道了一次歉。 “真拿你们没办法!”松原还在生气。 “说声对不起就行了吗?这把吉他才买来没几天,就是我自己,都还没怎么弹呢!可、可……” 啊啊,一想到它坏成了这个样子,松原就悲伤起来。这时,一只螃蟹从吉他的对面朝松原这里爬了过来,说道: “一定把它修好!” “哎!” 松原惊讶地缩了一下肩膀。 “修好?别说大话哟,怎样才能把断了的弦接上呢?” “让我们来想吧!大家一起绞尽脑汁来想吧!” “再怎么想,螃蟹的脑汁也……” 松原轻侮地笑了起来。不过,螃蟹那边却是认真的。 “不不,不要瞧不起螃蟹的脑汁。从前,就曾有过螃蟹把快要撕碎了的帆船的帆缝起来、让人惊喜的事。” “可帆船的帆和吉他的弦,不是一码事啊。这是乐器呀,就是修好了,也不可能再发出原来的声音了。” “是的。关于这一点,请放心吧!我们一个个乐感都非常出众。到您说好了为止,就让我们一直修下去吧!” “你都这么说了,那我也就该回去了!” 松原看了一眼手表。手表正好指向了3点。于是螃蟹说: “对不起,这把吉他可以暂时留在这里吗?” 见松原不说话,螃蟹就滔滔不绝地说道: “如果修好了,我们会打电话给您,让您在电话里听一下吉他的调子。如果可以了,您再来取回去。如果声音还不好,我们就再修下去。” 松原目瞪口呆了。 “螃蟹怎么打电话呢?那么小的个头,怎么拨得了电话号码呢?” 只听吉他那边的螃蟹们异口同声地说: “螃蟹有螃蟹的电话啊!” 螃蟹一脸严肃,好像多少有点愤慨了的样子。松原本打算再说两句风凉话的,但他打住了,小声说道: “那么,就留在你们这里试试看吧!” 听了这话,螃蟹们立刻就又高兴起来了。然后,这样说道: “对不起,到3点喝茶的时间了。有特制的点心,请尝一口吧。” 走还是不走呢?松原正想着,螃蟹们已经兴冲冲地准备起茶点来了。 一开始,十来只螃蟹先挖起沙子来了。它们从沙子里,挖出来一套像过家家玩具一样小的茶具。茶碗还都带着茶托,茶壶也好、牛奶罐也好、糖罐也好,全都是清一色的沙子的颜色。而且,还有贝壳的碟子。它们把这些茶具整整齐齐地摆到干干的沙子上,就有两三只螃蟹不知从什么地方打来了水。好了,这下螃蟹们可就忙开了。 一组螃蟹刚往石头做的小炉灶里加上劈柴,烧起水,另外一组螃蟹就往沙子里加上水,揉了起来,用擀面杖擀了起来。那就和人用面粉做点心一模一样。不,比女人做得要快多了、要漂亮多了。一眨眼的工夫,点心就烤好了,放到了贝壳的碟子里。松原瞪圆了眼睛就那么看着。那些小小的点心,有的是星星的形状,有的是船的形状,还有的是鱼的形状、锚的形状。可是,它们真的能吃吗?正想着,两组螃蟹已经兴冲冲地把茶点搬了过来。 [NextPage] “啊请请,千万不要客气。” 一点都没客气啊……松原一边这么想着,一边小心翼翼地夹起了一个星星形状的点心。 “请,请刷地放到嘴里,嘎巴地咬一口。” 侍者螃蟹说。松原把点心轻轻地放到了嘴里。 嘴里充满了一股大海的味道。甜得不可思议、爽得不可思议。还有一种沙啦沙啦的干干的齿感―― “啊,做得真不错,非常好吃啊。” 松原这样嘀咕着,咕嘟一口把茶喝了下去。螃蟹们异口同声地说: “对不起,简慢您了。” 于是,松原也匆匆低下头: “谢谢,承蒙款待。” 喏,就是这样,结果松原把吉他搁在了海边。 接着,回到家里,每天等起电话来了。大约过了一个多星期,一个用白纸包着的小包寄到了松原家里。小包反面,写着几个怪里怪气的字:“螃蟹寄”。松原吃了一惊,打开一看,从里头滚出来一个手掌大小的白色海螺。 “为什么送我这样一个东西呢?” 想了一会儿,突然,螃蟹曾经说过的话在松原的脑海里响了起来: ――螃蟹有螃蟹的电话啊―― 啊,是这样啊,这么想的时候,海螺中似乎已经传来了一个声音。轻轻的、嘣嘣地响着的那个声音……啊啊,那是吉他的声音。 松原不由得把海螺贴到了耳朵上。和吉他声一起传过来的,不正是海浪的声音吗? (啊,的确是来自大海的电话。可那把吉他修好了没有呢?有声音了,这至少说明琴弦已经接上了。)松原想。不过,松原毕竟是音乐学校的学生,什么也瞒不过他的耳朵。松原把海螺贴到了嘴上: “还不是原来的声音哟!嘣嘣地响得太厉害了,最粗的一根弦不对!” 他说完,海螺里的音乐一下就停了下来。 “那么下个星期吧!”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