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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关键词 ] 希特勒，墨索里尼，武装干涉，西班牙内战 1936年7月，以佛朗哥为首的西班牙反动军人发动了推翻共和政府的武装叛乱，西班牙内战爆发。接着，德国和意大利法西斯几乎同时作出了武装干涉西班牙的决策，这对佛朗哥取得内战的胜利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对于德意法西斯武装干涉西班牙内战的战略得失，英国政治家艾登曾经预言：即使佛朗哥取得胜利，他也未必会认为自己因希特勒或墨索里尼能够提供的武器或志愿军的援助而受到了他们的特殊恩惠。[1]（p.479）事实证明，艾登的预见基本上是准确的。意大利墨索里尼政府尽管广泛卷入了西班牙内战，但是并没有得到预期的报偿，希特勒德国对西班牙内战的干涉也只是部分地达到了目的。分析德意法西斯干涉西班牙内战的战略得失，有助于我们对二战前的国际关系有更加深刻的认识。 一 意大利独裁者墨索里尼曾一再地说，意大利决定援助佛朗哥“是出于重要的战略原因和政治原因考虑的”。[2]（p.262）西班牙位于伊比利亚半岛，战略地位十分重要。它的南端是同非洲一水之隔的直布罗陀海峡，东海岸以及巴利阿里群岛是非常重要的海空军基地。墨索里尼认为，意大利一旦控制了这个地方，就将使其在西地中海处于战略优势地位。那时，它不仅可以控制地中海的入海口，使英国在地中海的军事基地无法采取协调行动，而且可以断绝法国与非洲殖民地间的联系。因此，意大利法西斯政权早已对西班牙垂涎三尺。墨索里尼曾亲自于1932年4月、1933年10月和1934年3月先后三次在罗马同叛乱分子讨论推翻西班牙共和国和提供援助等问题。西班牙内战爆发的第二天，佛朗哥致电意大利政府要求给予军事援助。从1937年7月底到8月，意大利共向叛乱分子提供各种飞机39架，快速坦克5辆，高射炮12门，机枪40挺。墨索里尼在了解德国的态度后，加紧向西班牙派遣军队。到1937年2月为止，共向西班牙派遣黑衫队、军事专家和正规部队50000多人，组成4个步兵师。 很显然，意大利广泛地卷入西班牙内战，意在侵占巴利阿里群岛和控制西班牙。墨索里尼为此采取了两项措施：其一是，他于1936年11月7日命令意大利军队占领整个巴利阿里群岛，并着手在岛上修建海军基地和拥有3个机场的空军基地；其二是，以供应武器装备相要挟，迫使佛朗哥于11月28日同意大利签定秘密协定。该协定的主要内容是：（1）意大利政府承担义务，保证今后向西班牙国民政府（即佛朗哥政府）提供援助与支持，以维护西班牙的独立和包括本土与殖民地在内的领土完整，帮助它重新恢复这个国家的社会及政治秩序；（2）缔约双方保证保持紧密联系和就所有涉及共同利益的问题，特别是有关地中海的问题协调它们之间的行动。双方要调整各自有关这些问题的政策，彼此要给以支持；（3）两国政府承担义务，保证不参加针对对方的集团和协议，不提供直接或间接的帮助，特别是保证不准第三国利用自己的领土、港口和内海对缔约另一方进行任何性质的战争行动，或是准备这类战争行动，也不准让其物资和军队自由通过；（4）以后某一国或任何第三国与缔约一方发生战争时，或是决定对它采取集体的军事的、经济的或财政的措施时，另一方保证向它提供必要的物资，给予它使用港口、机场、铁路以及公路设施的一切方便。[2]（p.266~267） 在干涉西班牙内战的三年期间，意大利共派出15万军队，损失飞机730架，坦克和装甲运输车900多辆，机枪7688挺，大炮1930门，汽车11305辆，耗资140亿里拉。此外，据意大利政府官员古阿尔奈里说，当时墨索里尼为了打赢这场战争，源源不断地向西班牙叛军提供大量武器装备和物资，其范围之广和数量之多都令人难以置信，以致把意大利的战略储备，甚至意军的装备都给了佛朗哥。[2]（p.297）为了能从西班牙进口必要的工业原料，意军在撤退时还给西班牙叛军留下了25万支枪，2000门炮，750架军用飞机。这些相当于意大利当时军备的三分之一。在西班牙内战期间，意大利法西斯分子有6000人被击毙，11000人受伤。难怪意大利外交大臣齐亚诺后来哀叹：对意大利来说，西班牙这张牌是用鲜血和黄金换来的。[3]（p.542） 西班牙战争在意大利非常不得人心。当时驻西班牙大使坎塔卢普认为，干涉西班牙内战是一个错误，不仅耗资巨大，而且对形势的估计严重错误，以为短期内就能结束内战。但西班牙战争持续了三年之久，成为一场吞噬意大利实力的消耗战。意大利财政专家加纳利认为，西班牙战争非但没有提高反而降低了法西斯的威望。意大利军队在西班牙战场上的糟糕表现，使墨索里尼的恫吓失去了威力。意大利外交大臣齐亚诺则认为干涉西班牙内战是愚蠢的，因为战争造成了意大利与西方民主国家的裂痕，缩小了意大利在外交政策方面的活动空间。[4]（p.284~285）就英国和意大利的关系而言，由于意大利对西班牙内战的干涉而大大恶化了。20世纪30年代早期，英国对欧洲大陆国家的政策是联合法国，拉住意大利，以防止德国的扩张。但是西班牙内战造成了西方民主国家与法西斯轴心集团的分野，英意关系再无好转的余地了。 佛朗哥尽管接受了意大利的大量军事援助，但却表现出很强的独立性。佛朗哥不顾意大利人要求用闪电战或恐怖战迅速结束内战的建议，而采用延缓战略，以避免不必要的伤亡和破坏。他在1937年4月对意大利大使说：“给我飞机、大炮、坦克和军火，给我外交支持，我将感激不尽。但首先不要催我，不要逼我以极快的速度取胜，因为这意味着杀死更多的西班牙人，毁灭国家更多的财富”。[5]（p.191） 佛朗哥表示，一旦内战结束，西班牙就必须独立。为了摆脱意大利对西班牙经济上的控制，佛朗哥还全部偿还了意大利的军事贷款。1940年5月，两国达成关于西班牙于1962年前向意大利分期偿还50亿里拉军事贷款的协议。尽管内战后西班牙经济十分困难，但是它仍然用货物和外汇还清了意大利的债款。佛朗哥后来说：“百分之五十的欠债已经用货物偿还给意大利了，而另外百分之五十是用外汇偿还的，西班牙已经还清了它的全部债款”。[6]（ p.559 ） 墨索里尼曾经天真地认为，西班牙在未来的欧洲战争中将会站在意大利一边，然而，墨索里尼的这一如意算盘也落了空，意大利在这之后并没有从西班牙得到预期的报偿。1940年5月3日，佛朗哥在给墨索里尼的信中表示：准备医治战争创伤的西班牙绝对地、不可避免地保持中立。1939年2月21日，齐亚诺得知佛朗哥将参加反共条约，他在日记中曾经乐观地写道：“它（指西班牙佛朗哥政权）今天给我们蛋，明天就会给我们鸡”。后来他终于发现，“西班牙人多少年来总是要这要那，可是从无回敬”。 [3]（p.345） 墨索里尼在回顾西班牙战争时自欺欺人地说：虽然意大利为干涉西班牙内战死了许多人，但得到的比失去的多。实际上，意大利的干涉行动，是在它侵略埃塞俄比亚战争刚刚结束两个月国力受到损伤的情况下作出的铤而走险的决策。正如英国现代著名历史学家A.J.P.泰勒所指出的那样：“意大利插手西班牙内战的唯一重大结果是国力消耗殆尽”。[7]（p.259） 然而，好大喜功的墨索里尼却从西班牙战争的结局中找到了安慰，因为意大利的军事援助对佛朗哥的胜利毕竟起了主要作用。 二 与意大利对西班牙的干涉有所不同，德国在德意结盟和实验新的战略战术等方面基本上达到了目的，但在关键性的问题即争取西班牙参战的问题上，希特勒的所有努力都付诸东流。 西班牙内战给希特勒德国提供了拉拢墨索里尼的良机。本来在1936年5月意大利攻占埃塞俄比亚之后，英法两国就急忙通过国际联盟取消了对意大利的经济制裁，力图重新拉拢墨索里尼回到西方阵营，以应付当年3月德国进军莱茵兰后的欧洲局势。可是西班牙战争使英、法与意大利修好的企图落空。希特勒对于德意共同武装干涉西班牙的政策，一开始眼光就看得很远、算盘打得很精。他曾经对他的外交部长和将军们这样说：“从德国的观点来说，佛朗哥获得百分之百的胜利并不是值得向往的。我们倒是愿意战争继续下去，保持地中海的紧张局势”。[8]（p.45）这样就能使西方国家同意大利保持不和，进而把墨索里尼拉到德国这边来。希特勒充分利用了这场在西地中海发生的战争去拉拢意大利。1936年9月上旬，为了摸清德国干涉西班牙的意图和探求划分势力范围的可能性，墨索里尼派代表到德国作“私人访问”。希特勒在接见意大利代表时说：“地中海属于意大利，中欧属于德国。两个无产国家的共同使命要通过各自的力量去完成。不存在种族冲突的任何可能性”。[2]（p.264）希特勒还强调指出，德国同意大利一样不能容忍英国在地中海的存在。他不仅对意大利干涉西班牙内战的立场表示理解，而且还明确表示“这个问题的解决，要服从意大利的利益”。为了进一步消除墨索里尼的疑虑，希特勒又派他的亲信、司法部长弗兰克于9月23日访问罗马。弗兰克在会见墨索里尼时说：“德国援助西班牙民族主义各党，只是出于政治思想上的一致，而德国在地中海既无利益，也无目标”，德国的兴趣在波罗的海，“波罗的海是德国的地中海”。墨索里尼在得到上述许诺后，一方面加紧向西班牙派出军队，另一方面立即派外交部长齐亚诺访问德国，就武装干涉西班牙问题同德国签定正式协议。1936年10月底，德意达成如下协议：双方立即共同进行军事努力，占领马德里后承认佛朗哥政府。随后，意德签订了正式协定，这成为两国关系加强的纽带。希特勒在接见齐亚诺时说，在西班牙问题上德国“将给予意大利以充分的支持”。 齐亚诺的柏林之行标志着意德同盟的形成。因此，对西班牙内战的干涉使墨索里尼最终投入了希特勒的怀抱。 插手干涉西班牙的战争，给刚刚武装起来的德国军队提供了一个实战的试验场。 德国空军“秃鹰军团”是希特勒派出的武装干涉军队的重要组成部分。该军团是在西班牙执行特殊任务的一支空军部队，它包括四个轰炸机中队和四个战斗机中队，另外还配备高射炮部队和反坦克部队。在西班牙内战结束时，“秃鹰军团”带着许多难得的实战经验，回到德国。这些经验主要是：用运输机从空中机动部队，改变双方兵力对比，以取得战略优势；对地面和海上军队实施直接的空中支援；改进轰炸战术，创造了俯冲轰炸的新方法。在第二次世界大战开始阶段，德国空军极其有效的俯冲轰炸战术，就是从西班牙战争中发展完善而来的；空战战术得到新的发展。[9][p.369~371] 德国武装部队的多种新式武器和作战理论，经过西班牙战争的实战试验得以完善，在后来德国发动的世界大战中起了重要作用。 此外，佛朗哥西班牙为德国发动侵略战争提供了大量战略原料和物资。西班牙虽然没有正式参战，但它却在经济方面与德国进行了密切合作，特别是通过提供战略原料和粮食为后者输血打气。战争期间，西班牙向德国提供了需求量90%的钨、3000万吨铁矿石以及大量的粮食和石油产品。同时，还通过其港口向德国转运了许多重要的战略物资。当德国在战争开始后断绝了从英帝国各成员国获得原料的途径时，西班牙向德国输出物资的比重却有所增加。[10]（p.20） 尽管西班牙已于1939年3月27日同德意日签定了《反共产国际协定》，又于同年3月31日和德国签定了友好条约，但是，当战争真正降临时，佛朗哥政权仍采取了明哲保身的态度。 为了劝说佛朗哥参战，希特勒决定亲自出马。1940年10月23日，希特勒乘火车专列到法国和西班牙边境城镇昂代与佛朗哥举行会谈。希特勒眉飞色舞，滔滔不绝地吹嘘他已经赢得了胜利，英国人即将投降。为了维护和平，德国希望和西班牙结盟。他对佛朗哥说，在欧洲即将建立的新秩序中，历史已为西班牙留下了位置，让它起光辉的作用。佛朗哥却冷静地告诉他：战争还远远谈不上已经打赢，丘吉尔既然拒绝和谈，这就意味着他深信美国会加入战争，英国将在英国本土以及庞大的英帝国的任何地方继续战斗下去。因此，只能说战争刚刚拉开了序幕。希特勒看见佛朗哥并未被自己的高谈阔论所打动，不无惊讶地问道：“你认为战争会拖得很久吗？战争拖长了对我们就非常麻烦啊！”佛朗哥回答说：“你丝毫也不要怀疑这一点。因此，尽管西班牙相信德国能取胜，但它还没有条件参战，因为它还有许多的问题没有解决。最重要的一个问题是人民的供应问题”。[6]（p.158）佛朗哥诉说了国内的诸多困难，表示西班牙无力参加长期的战争。接着，他又提出许多非份的要求：如修改比利牛斯山脉的边界，割让法国的加泰罗尼亚、阿尔及利亚和整个摩洛哥给西班牙，以此作为参战的条件。无论希特勒如何努力，佛朗哥总是拐弯抹角，不作保证参战的承诺。几天后，希特勒在同墨索里尼会谈时指责佛朗哥提出的要求是与西班牙的实力绝对不相称的，并且满腔怨愤地说：“我宁可被拔掉三四颗牙齿，也不愿再搞这样的谈判”。[11]（p.291）佛朗哥后来却说：“希特勒应当懂得，我不能为了报恩而把我的祖国拖进一场毁灭性的战争中去，而且这场战争的结局还很渺茫。我永远感激他给我的帮助，但是我没有必要用西班牙人民的鲜血作为报答，拿祖国的独立去冒险”。[6]（p.520~521）因此，当德国要求在1941年1月10日越过西班牙边界进攻直布罗陀时，又遭到了佛朗哥的拒绝。德国人终于失望地发现，佛朗哥根本无意参战。1941年6月22日，苏德战争爆发，西班牙表示将派出志愿军参加对苏作战，以报答德国在内战时期给予西班牙的援助。但同时又解释说，作出这种声援的姿态与西班牙加入战争是两回事，西班牙要到适当的时候才能参战。 综上所述可以看出，德意法西斯企图通过插手西班牙内战以控制欧洲侧翼的战略要地伊比利亚半岛，但是事与愿违，因为无论是希特勒还是墨索里尼，都低估了佛朗哥这个独裁者。奉行实用主义的佛朗哥虽然接受了德意的援助，但他并不想拿国家的独立去冒险。轴心国战争狂人的失算，或许在于他们忘记了19世纪一位英国政治家的警告：“欧洲没有一个国家像西班牙那样，外国人可以对其事务进行干涉但却捞不到什么好处”。 [1]（p.479） 参考文献： [1]哈罗德·麦克米伦. 麦克米伦回忆录（1）风云变幻[M].北京：商务印书馆，1983. [2]陈祥超.墨索里尼与意大利法西斯[M].北京：中国华侨出版社，2004. [3]加莱阿佐·齐亚诺.齐亚诺日记（1939—1943）[M].北京：商务印书馆，1983. [4]丹尼斯·麦克·史密斯.墨索里尼传[M].长春：时代文艺出版社，2003. [5]卡尔 .惶惑的旅程：西班牙的现代化历程[M].上海： 学林出版社，1996. [6]弗·佛朗哥·萨尔加多—阿劳霍.佛朗哥私人谈话录[M].北京：商务印书馆，1987. [7]A.J.P.泰勒.第二次世界大战的起源[M].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1991. [8] 李巨廉.希特勒的战争谋略[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95. [9]谢学钫.浅谈第二次世界大战前德国空军的战争准备[A].军事科学院军事历史研究部.三十年代世界主要国家的战略与军备[C].北京：军事科学出版社，1990. [10]程有炳.浅析二战时期西班牙的中立政策[J].历史教学，1994（4）. [11]伊·米·马依斯基.西班牙史纲[M].北京：三联书店，1983. 原载《历史教学》2008.8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