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代国祚虽短,但它充分利用前朝礼制及思想资源,在五岳祭祀上有诸多创新。北周以五岳配五郊,各自按迎气日受享,五岳本身的五行内涵得以突出。隋代承此确立了五郊迎气日分祭五岳之制,这与汉代以来五岳一岁数祠不同。同时,隋代还一反自汉代始即以霍山为南岳的做法而以江南衡山为南岳。此两点乃隋代五岳祭祀之最重要创新,它们皆为后世所继承。此外,隋代还确立了五岳之辅五镇山制度以及以岳镇海渎、名山大川为首的祈雨制度。隋代的这些创新都离不开东汉以降的经学思想,尤其是郑玄经学。例如,受郑玄五精帝理念驱动,北周扩充五郊之祀,进而产生了五郊迎气日祭五岳之结果。汉代以降诸朝皆以霍山为南岳,但以郑玄为代表,经学内部一直保留着江南衡山为南岳之说。郑注《周礼》“大宗伯”言五岳有“南曰衡山”,注“大司乐”言“衡在荆州”。西魏北周政治文化特重《周礼》,以郑注三礼为宗,故能异于北齐、南朝,在西北一隅独主衡山为南岳,隋代统一天下遂承之而制礼。 唐宋五岳祭祀大体沿用隋礼,其创新之处亦有两项,即五岳加封帝王与立五岳真君祠,后者涉及道教与五岳祭祀关系,尤其值得关注。开元十九年玄宗诏令五岳立道教真君祠,这标志着唐朝对北朝以来正礼与道教双轨供奉五岳的认可。宋代承唐代真君祠系统,五岳道场化更加深入,五岳正庙不惟与真君祠并行享祀,其本身也成为内使、道士斋醮之处。宋代五岳祭祀道教化的高潮是开封五岳观的建立,在该观中,朝廷正礼所祭五岳帝王完全被当作了道教神祇。随着五岳之神帝王名位的稳固以及五岳与道教的充分融合,各地的五岳信仰获得较大发展。至宋代,东岳行祠已遍布全国各地乃至边疆地区,其他几岳行祠也渐次发轫。 伴随着皇权专制主义的发展以及儒学中理性鬼神观的传播,明朝对五岳祭祀制度做了相关改动。明太祖去除了岳渎神祇的爵号,把五岳祭祀时间改为春秋二仲一年两祠。此外,在理学家鼓吹的“坛”祭山川影响下,他还于京城特立以五岳为首的山川坛。除去爵号使五岳神祇的神秘色彩顿失;春秋致祭岳渎缩小了它们与一般小祀的差别;皇帝在京师立山川坛貌似是对岳渎的重视,却相对减少了对各地岳庙的关注。总之,明初的这些举措让唐宋以来繁盛的五岳祭祀活动开始趋于平静,当然这也显示出皇权对山川神祇的依赖正在减弱。另一纵跨明清两朝的变化是北岳的变动。自汉代起,经学中就有“岳随都定”的解经思维,即天子应居天下之中,五岳可随都城变动而改置,但统治者出于对儒家经典所言上古五岳的尊重,此说一直未能实践。明成祖迁都北京,北岳恒山反在其南,于是山西浑源北岳说大行其道,朝野移祀北岳至浑源的提议甚嚣尘上,清初最终完成了北岳变更。其间虽然有众多饱学之士不断引经据典论证河北恒山为正宗北岳,但明清官方更为注重的是如何实现“岳随都定”。北岳移祀事件从侧面反映出皇权与五岳的关系发生了微妙变化,皇帝由此前对五岳神祇的尊崇甚至迷信逐渐变得凌驾其上。 综上,经过多角度综合考察,可以概括出古代五岳祭祀演变的主要脉络:两汉与隋代是五岳祭祀制度的建设期,是五岳祭祀发展的关键时代;十六国南北朝时期五岳观念得以传承,诸政权皆重视五岳之祀,故此时段可视为隋唐重建五岳祭祀的准备期;唐宋两朝五岳真君祠的影响越来越大,可算作五岳祭祀的道教化时代。与此相对,明清时期五岳神祇被去魅,不再享有爵号,皇帝也不再热衷五岳祭祀,是五岳祭祀的衰落期。 (作者单位:陕西师范大学历史文化学院)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