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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簡： 自今以來，有誨傳言以不反為反者，輒以行訞律論之，其有不□者，徙洞庭，洞庭處多田所。 ·十三 按：“自今以來”為戰國、秦漢時期的習語，傳世文獻與出土文獻中恒見。“今”這一時間點一般隨具體語境而定。有的文獻已標明確切時間，如睡虎地秦簡《為吏之道》文末所附《魏户律》：“廿五年（前252年）閏再十二月丙午朔辛亥，告相邦：……自今以來，叚（假）門逆呂（旅）。”[1]上揭嶽麓書院藏秦簡上端稍殘，下端完整，未書有具體時間，有兩種可能性：1.該簡簡文獨立且完整，“自今以來”的“今”在這批秦律中已約定俗成，故毋庸贅述具體時間，為抄手直接省略；2.該簡並非獨立存在，之前尚有簡文，且原本書有明確的時間。結合同組第1簡“廿六年十二月戊寅以來”、第30簡“廿六年正月丙申以來”來看，第二種的可能性較大。 儘管未見明確的時間，但仍可作大致的推斷。據“徙洞庭”一語可知，該律文頒行的上限當在秦始皇二十七年（前220年）改黔中郡為洞庭郡之後[2]。在目前已公佈的、書寫有確切紀年的里耶秦簡中，郡名“洞庭”最早見於第16—5號木牘，時間為秦始皇“二十七年二月丙子朔庚寅”[3]。 秦統一後，對原屬六國的“新地”的治安非常重視，尤其對起兵反叛的行為高度警覺。嶽麓書院藏秦簡伍第30簡：“廿六廿正月丙申以來，新地為官，未盈六歲節（即）有反盜，若有敬（警），其吏自佐史以上去徭使私謁之它郡縣官，事已行，皆以彼（被）陳（陣）去敵律論之。”其中反映的情況可與同組的第12簡相參看。 整理者云：“行訞，即散佈訞言。”並引《史記·秦始皇本紀》“或為訞言以亂黔首”為證[4]，此甚是。《秦始皇本紀》記載三十五年時，“始皇聞亡，乃大怒曰：‘……盧生等吾尊賜之甚厚，今乃誹謗我，以重吾不德也。諸生在咸陽者，吾使人廉問，或為訞言以亂黔首。’”[5]將“誹謗”與“為訞言”等量齊觀。《漢書·文帝紀》：“今法有誹謗訞言之罪，是使衆臣不敢盡情，而上無由聞過失也。”可知漢法中確有“誹謗訞言之罪”。衆所周知，漢襲秦法，那麽上揭嶽麓書院藏秦簡“輒以行訞律論之”一句，是否可以標點作“輒以《行訞律》論之”[6]？還是讀斷為“輒/以/行訞/律論之”？值得今後進一步考慮。 第19+20簡： ●諸治從人者，具書未得者名族、年、長、物色、疵瑕，移讂縣道，縣道官謹以讂窮求，得輒以智巧譖（潛）訊。其所知從人、從人屬、舍人，未得而不在讂中者，以益讂求，皆捕論之。敢有挾舍匿者，皆與同辠。 按：簡文“移讂縣道”，整理者指出：“讂：見《廣雅·釋詁三》：“讂，求也。”睡虎地秦簡《封診式》有“以書讂首”（三六）。此處“讂”作名詞，應指記錄所蒐捕從人之姓名、族氏、年齡、身高、形貌、特徵得一種通緝文書。”此説甚是。北大藏西漢簡《蒼頡篇》第21簡：“坐䙴（遷）讂求。”原本《玉篇·言部》“讂”字下引《蒼頡篇》注云：“縣（懸）書有所求也。”[7]正可與嶽麓書院藏秦簡相印證。 今據秦簡可知，“讂”類文書應“具書未得者名族、年、長、物色、疵瑕”等信息。里耶秦簡8-439+8-519+8-537是一件追索逃亡士兵的文書：“徒士五（伍）右里繚可，行到零陽廡谿橋亡，不智（知）……繚可年可廿五嵗，長可六尺八寸，赤色，多髮，未産須（鬚）。”[8]此件簡牘或即屬於“讂”類文書。嶽麓秦簡整理者云：“物色：形狀、形貌。《後漢書·嚴光傳》：“乃令以物色訪之。”此釋義當據李賢注“以其形貌求之”而來，略嫌籠統。今據秦簡觀之，可知“讂”類文書所規定的“物色”主要指面部、膚色、鬚髮等特徵。又如睡虎地秦簡《日書》甲種《盜者》：“盜者兑（銳）口，希（稀）須，善弄手，黑色，面有黑子焉，疵在耳。” [9]其行文應該模仿的就是官方追索盜賊的“讂”類文書。 [1] 陳偉主編《秦簡牘合集：釋文注釋修訂本》（壹），武漢：武漢大學出版社，2016年，第321頁。 [2] 辛德勇《秦始皇三十六郡新考》，載辛德勇《秦漢政區與邊界地理研究》，北京：中華書局，2009年，第73頁。 [3] 《里耶秦簡博物館藏秦簡》，上海：中西書局，2016年，第68頁。 [4] 陳松長主編《嶽麓書院藏秦簡（伍）》，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7年，第73—74頁。 [5] 點校修訂本《史記》，北京：中華書局，2013年，第325頁。 [6] 曹旅寜先生主張按此標點，參見曹旅寜《岳麓秦簡中關于“妖言”的秦律令》，簡帛網：2016—12—11。 [7] 《原本玉篇殘卷》，北京：中華書局，1985年，第278頁。 [8] 陳偉主編《里耶秦簡校釋》第一卷，湖北：武漢大學出版社，2012年，第149頁。 [9] 陳偉主編《秦簡牘合集：釋文注釋修訂本》（貳），武漢：武漢大學出版社，2016年，第446頁。 （編者按：本文收稿時間爲2018年3月12日01:06。）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