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一时风光无两的郑国 郑国为西周宣王时郑桓公姬友始封之国。在西周末年的犬戎之难中,郑桓公死于勤王之役。其子掘突立,是为郑武公。其在位时,随平王东迁,都新郑(今河南新郑)。武公卒,其子寤生立,是为郑庄公。郑曾有功于东周王室,“我周之东迁,晋、郑焉依”(《左传·隐公六年》)。其与王室之关系最为亲近,且地又近在洛邑王畿附近,故其在春秋初年一段时间内颇受周天子的倚重,郑武公、郑庄公均曾为王室卿士,主中枢之大政。郑国凭藉这一有利条件,远联齐、鲁,近攻宋、卫,并翦灭东虢、许、鄫 、管、邬、祭等周围小国,在春秋初期率先崛起,几成霸主。 但是,郑国的兵要地理环境并不十分有利。郑国地处河南腹心一带,虽有“河山控戴,形胜甲天下”之誉,但“河南者,四通五达之郊,兵法所称衢地者也”(《读史方舆纪要·河南方舆纪要序》),“盖四方必分之地也”(《读史方舆纪要》卷四十八)。这种位于中原咽喉之地的地理条件,决定郑国势必成为南北必争的焦点,兵祸连结,庶几无可避免。同时由于它周围都是文化发达的地区,宋、卫、曹、陈诸国实力并不逊色于郑国,故郑国的任何军事行动,都必将受到强烈的反弹。而这种内线作战的态势,也给它本身的发展造成极大的限制。加上郑庄公父子在外交、军事方针上的一系列失误,更加速了郑国丧失暂时的优势,而成为晋楚争霸大战略环境夹缝中的苟且幸存者,“处大国之间,缮贡赋以共从者,犹惧有讨”(《国语·鲁语下》)。这虽是指当时一般中小国家的共同处境,但用来说明郑国在春秋战略格局中的情况,尤为妥贴确切。 二,角色尴尬的宋国 宋国为殷商后裔微子启的始封之国,都于商邱(今河南商丘)。其地约有今河南省的东南部、江苏省的北端以及山东省的西端,方圆约三、四百里。它西与鲁国接壤,北与曹、卫相邻,东与郑国为界,南与陈、蔡衔接,战略地位亦相当重要。“据江淮之上游,为汴洛之后劲”,“襟带河、济,屏蔽淮、徐,舟车之所会,自古争在中原”,未有不以“其地为要膂之地也”(《读史方舆纪要》卷五十)。宋系亡国之余,爵为上公,终周之世,始终以宾国自居,在中原列国诸侯中地位比较特殊。 在春秋战略格局中,宋由于地处中原要冲,因此一直为各大国争取角逐的对象。但是另一方面,宋不像郑国那样起着直接阻扼楚北上或晋东出的作用,所以其战略选择的回旋余地较郑要稍见优裕。一般地说,宋以东邻郑国为最现实的竞争对手,而以南方强楚为自身生存和发展的最大的潜在威胁。所以它在绝大部分时间里与晋结成战略同盟,站在抵御楚国北上的最前列,经常起着影响中原霸局的作用。象弭兵之会由宋倡导就不是偶然的。然而总的看来,终春秋之世,宋国地位虽尊贵,但毕竟国力有限,只能在晋国争霸大业中担任“为王驱除”的角色而已。 三,每下愈况的鲁国 鲁国为武王弟周公旦的始封之国,都于曲阜(今山东曲阜)。其地略有今山东省东南部一带以及江苏北部之一隅。大致东到今沂水之东,南到今山东、江苏两省交界处,西至今山东郓城、钜野一带,北及泰山与汶水而同齐国为界。北邻强齐,南接吴、楚,西连宋、卫,东南和莒、郯等小国相望。 从兵要地理角度分析,鲁国还是拥有一定的优势的。所谓“据河济之会,控淮泗之交,北阻泰岱,东带琅邪,地大物繁,民殷土沃,用以根抵三楚,襄括三齐,直走宋、卫,长驱许、陈,足以方行于中夏矣”(《读史方舆纪要》卷三十二)。然而,在春秋期间,除了初年鲁国曾一时强盛,仅一败于齐,而四败于宋,两败齐,一败卫、燕,几与强齐相匹敌外(参见童书业《春秋左传研究》“春秋初年鲁国之强”条),绝大部分时间里一直处于弱小被动的境地。导致这一局面出现的主要缘由,当是鲁国统治者基本国策的失误,即只知死守周公礼乐之教,拘泥而不知变通,未曾依据有利的战略地理环境,利用列国争雄的矛盾,采取积极主动的战略发展方针,以至坐失良机,渐渐没落。 由此可见,兵要地理环境的优劣固然重要,但必须得到正确的运用才能发挥其作用。这正如顾祖禹所总结的那样:“然自春秋以来,不能抗衡于齐、楚。而纷纷之际,豪杰竟起,未见能以兖州集事者,何舆?盖必悬权而动,所向无前,然后可以拊敌之项背,绝敌之咽喉;若坐拥数城,欲以俟敌之衰微,未有得免于覆亡者也”(《读史方舆纪要》卷三十二)。 四,争霸第一线的旁观者:卫国 卫国为武王弟康叔始封之国,初都朝歌(今河南淇县)。春秋初年曾为狄人所灭,藉齐桓公之力而复国,都楚丘(今河南滑县附近),后又迁都于帝丘(今河南濮阳附近),疆域日渐削小。约有今河北南端、河南北端及山东西端之一部。在当时,卫处中原腹心之北部,齐、鲁在其东,宋、曹居其南,晋、郑处其西。概括而言,卫在春秋争霸战略格局中的地位不如郑、宋、曹诸国重要。晋、楚等大国只要控制了郑、宋等国,也就同时控制了卫国的归属。而卫国本身由于国微力弱,也很难对当时战略形势的演变施展大的影响。 就春秋整个历史考察,卫国在较长的时期内和齐、宋诸国关系较为密切,并多依从晋国同楚国北进势力相抗衡。可谓是中原诸侯集团抵御强楚争霸的第一道防线。它的战略地位之重要,在于防止楚国深入中原,分割东西,以至使晋与齐、鲁的战略联系被切断。 五,楚国逐鹿中原的桥头堡:陈、蔡、许 这三个诸侯国均疆域狭小,实力不强,且国都迁徙频繁,国祚旋绝旋续。例如蔡先后都于上蔡、新蔡、下蔡;许先后迁都于六处;唯陈国相对稳定,一直建都于陈(今河南淮阳一带)。大体而言,三国之地在今河南省东南部,与湖北、安徽两省相交界,即汝水、颍水流域及淮水之上游地区。 就兵要地理而说,三国为中原腹心之南方门户,楚国在其南,鲁、宋在其东北,郑、晋在其西北,具有一定的战略意义。如蔡国“北望汴洛,南通淮沔,倚荆楚之雄,走陈许之道。山川险塞,田野平舒,战守有资,耕屯足恃,介荆豫之间,自昔襟要处也”(《读史方舆纪要》卷五十)。楚国北进,首当其冲者则为此三国;而齐、晋之御楚者,亦争战于此三国之境。故终春秋之世,此三国长期成为中原列国与南楚争夺之战场。但由于三国紧邻强楚,而晋则与它们中隔郑、宋诸国,影响力殊微,所以三国实际上始终归入楚的势力范围,系楚忠实之附庸国,曾多次协助楚国对晋、宋等国的军事行动,成为楚北进争霸的桥头堡垒。 六,长期被边缘化的角色:燕、曹 燕国为召公 始封之地,与鲁国的情况一样,也是由其长子就国。燕国在春秋史上一般称作为北燕,其地以今北京市一带为中心,略有今河北省一部。在当时,燕僻处中原北陲,杂处于山戎与诸狄之间,经济文化相对落后,地旷人寡。终春秋之世,其战略地位并不显得特别重要,其战略动态也似乎不曾对整个形势产生过太大的影响。其真正崛起,是在战国中期。 曹国,地处今河南省东北及山东西部一带,都于陶邑(今山东定陶)。四周与宋、鲁、卫、郑诸国相邻,亦为四战之国,其兵要地理形势与卫国相似,唯实力与影响似较卫国尤为逊色。 七,脱颖而出的东南新势力:吴、越 吴、越两国位处长江中下游地区。其中吴国前期都于梅里(今属江苏无锡),中后期都于吴县(今江苏苏州),其地略有今江苏省大部,兼及今安徽、浙江一部之地。东至海,南有太湖,西及皖北与楚国接壤,北距徐州与宋、鲁为界。越国都于会稽(今浙江绍兴),以今浙江中北部为其活动中心。东至海,西至今江西省境内,北至今浙江嘉兴一带与吴国为界。灭吴后,其疆域曾拓展至今江苏北部、山东南部一带。 吴、越在春秋前中期尚默默无闻,但至春秋中晚期迅速崛起,“迭为霸王”。其地拥有江湖地利之胜,巩固后方,伺机而动。攻守皆宜,进退自如。对争霸主角晋、楚诸国来说,吴、越是自己争霸中心战场的最大侧后,谁拥有两国的支持,即可对敌手构成侧后的威胁,陷对手于两线作战的不利处境。故晋国拉拢吴国牵制楚国北进在前,楚国如法炮制联络越国消弥吴国威胁于后。由此可见,吴、越独特的兵要地理环境曾对春秋晚期列国战略态势的递嬗,产生过不可忽视的影响。而吴、越两国亦凭依各自有利的兵要地理条件,际会风云,脱颖而出,成为春秋末年大国争霸斗争中的重要角色。 春秋时期列国间的军事斗争、外交活动就是在这样的兵要地理环境下展开的。换言之,当时列国战略方针的制定、战略决策的得失、战略格局的演变,都无不打上了这种兵要地理条件的深深烙印。(完)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