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邢颖:试论古代奥林匹克运动会中的城邦关系与城邦贵族——以公元前420年第90届奥运会为例

http://www.newdu.com 2018-04-17 中国世界史研究网 佚名 参加讨论

    西方学者对于古代奥运会历史的研究已有百余年的历史,其研究成果主要集中于对奥林匹亚遗址考古资料的整理[1]以及纯粹体育运动史方面的考察[2]。这些研究为古代奥运会史的进一步研究打下了坚实的基础,但也存在着一些不足。其中最大的问题是,过去的研究大部分以考古遗址和遗物为对象,很少有学者把古代奥运会与当时的历史条件结合起来进行专门的研究。[3]事实上,古代奥运会作为古希腊世界最具影响力的赛会活动,它不仅是单纯的体育赛会活动,也和希腊的整个城邦生活联系在一起。因此,只有把古代奥运会与希腊世界的时代背景相结合,才能更全面更透彻地理解古代奥运会的历史作用。本文以第90届奥运会[4]为例,试图将其与当时希腊的城邦背景相结合,探讨古代奥运会中的城邦关系与城邦贵族因素。
    一、 第90届奥运会概况及其背景
    古代奥林匹克运动会从公元前776年开始举办,每四年一届,直到公元394年被罗马皇帝提奥多西乌斯一世(Theodosius I)下诏废止,前后共有一千余年的历史。奥运会的举办地是希腊伯罗奔尼撒半岛西部的奥林匹亚,那里被希腊人视为宙斯神的圣地,赛会本身从性质上来说就是祭祀宙斯的宗教庆典的一部分。由于喜爱运动的希腊人习惯于在公共活动中举办竞技比赛,因此奥林匹亚赛会除祭祀活动外最重要的还有体育比赛。奥运会的竞技项目在第一届时只有一项,就是短距离赛跑,而随着赛会的扩大和发展,最终增加到七项,包括赛跑、五项全能(铁饼、跳远、标枪、赛跑和摔跤)、摔跤、拳击、战车、赛马、角力,其中大部分项目除了成年组,还设有未成年组的比赛。古代参加奥运会的运动员与现代运动员不同,他们都是业余运动员,除参加比赛外还有自己其他的职业,但他们对奥运会仍然非常重视,因为赛会的胜利将给他们带来荣誉、地位和金钱,也将给他们所在的城邦带来巨大的光荣。由于宙斯神在古希腊神谱中占有至高的地位,因此奥林匹克盛会不论在规模还是影响力等方面都超过其他古希腊赛会,是最古老、最有声望的泛希腊节庆活动。
    第90届奥运会举办于公元前420年,这一年是伯罗奔尼撒战争(公元前431-404年)的第十二年。雅典与斯巴达经过多年的战争,不仅没能分出胜负,而且双方都遭受了很大的损失。斯巴达在与雅典作战的同时,还要防止城邦内部希洛人的暴动,而且由于与阿尔哥斯(Argos)城邦的三十年休战和约也即将到期,斯巴达还要做好与阿尔哥斯交战的准备。因此,它希望暂时停止与雅典的战争。雅典方面刚刚遭遇安菲玻里斯(Amphipolis)战役的失败,主战派将领克里昂(Cleon)战死,主和派开始得势。正是在这种形势下,雅典同盟与斯巴达同盟于公元前421年签订了“尼西阿斯(Nicias)和约”,宣布要保持五十年的和平。[5]第90届奥运会就是在两大同盟刚刚签订和约的这个大背景下举行的。
    从现存的史料记载上来看,第90届奥运会在赛事活动方面与其他届奥运会相比并无特别之处。有关这届赛会的比赛情况,我们今天可以得到的信息并不多,只知道赛会跑步项目的获胜者是叙拉古(Syracuse)的希波比乌斯(Hyperbius),来自阿卡狄亚(Arcadia)的安德罗斯提尼斯(Androsthenes)在拳击和摔跤项目上取得了胜利。[6]这届奥运会之所以值得我们关注,在于其间发生了两件不同寻常的事件:一是奥运会的主办城邦伊利斯(Elis)拒绝斯巴达人参加此次赛会;二是雅典贵族阿尔基比阿德斯(Alcibiades)在赛会上炫耀自己的个人财富。第90届奥运会上的这两个事件充分体现了奥运会与城邦生活的密切联系。
    二、 古代奥运会中的希腊城邦关系
    奥运会是古希腊世界最具影响力的泛希腊节庆活动,这种影响力从一开始就被多个希腊城邦注意和重视。在奥运会历史上,这个希腊最重要的赛会活动一直以来都与希腊城邦间复杂的关系交织在一起。
    奥运会最早由皮萨人主办管理。皮萨(Pisa)是希腊历史上一个非常小的城邦,位于奥林匹亚附近。在佩洛普斯(Pelops)的神话中出现过这个城邦的名字:根据传说,佩洛普斯想要娶希波达迈亚(Hippodameia)为妻,但希波达迈亚的父亲伊诺马奥斯(Oinomaos)要和所有想娶她女儿的人进行战车比赛,如果他赢了,他就要杀死对手,为此已有十三位求婚者死在他的手下。但佩洛普斯请求了波塞冬的帮助,凭借海神赐给他的金马车和长翅膀的飞马,他战胜了伊诺马奥斯并娶到希波达迈亚。[7]神话中的赛车场景就雕刻在宙斯神庙的楣饰上。据传伊诺马奥斯就是皮萨的国王。希腊抒情诗人品达(Pindar)把皮萨称为“宙斯的属地”[8],这个地区是希腊主神宙斯的圣地,也是奥林匹克赛会的举办地。“圣地最初是掌握在皮萨人的手中,对此我们没有理由怀疑”[9]。
    然而,自奥运会举办之初,其规模和影响力还不大的时候,伊利斯就已经为其控制权与皮萨斗争不断。伊利斯城邦位于伯罗奔尼撒半岛西北部的平原,与皮萨相邻。它在希腊历史上并不算是一个政治上活跃的城邦,以饲养马匹和主办奥运会闻名。当时伊利斯之所以要与皮萨争夺奥运会的主办权,主要就是由于奥林匹亚作为宗教圣地的显赫地位。整个争夺的过程时间并不长,伊利斯人通过两个城邦达成的和约获得了与皮萨人共同管理奥运会的权力,波萨尼阿斯(Pausanias)的《希腊史》对于这个和约有所记录[10]:
    伊菲图斯(Iphitus)的圆盘上铭刻着伊利斯人在奥林匹克赛会上宣布的和约,上面的铭文并不呈直线排列,而是绕着圆盘围成环形。
    此后几个世纪,两个城邦和平地分享管理奥运会的权力,主要证据就是奥运会在公元前5世纪之前一直由两位主要官员(Hellanodikai)管理赛会事务,他们身着紫色的长袍,被认为是古代国王的继承者。[11]皮萨人并不愿意与伊利斯人共治奥运会,他们希望独享这份荣誉和权力,为此他们想出各种办法。在公元前668年第28届奥运会上,皮萨人求助阿尔哥斯国王斐冬(Pheidon)帮助他们恢复主办赛会的权力。斐冬是个野心勃勃的僭主,他很乐意帮皮萨这个忙,因为他可以借此打击斯巴达的势力。斐冬带兵侵入伊利斯,入主奥林匹亚,命皮萨人举办赛会。[12]但在斐冬死后,斯巴达和伊利斯的联合军事行动使阿尔哥斯的势力很快退出了奥运会。在斯巴达的帮助下,伊利斯军队入侵皮萨,摧毁了皮萨城。伊利斯与皮萨之间长期的争斗就此结束。之后,伊利斯人一直以主办国身份管理奥运会。
    无论是皮萨还是伊利斯,它们都是比较弱小的城邦,在它们背后,真正控制赛会的还是少数几个强大的城邦,这一点在前述的阿尔哥斯和斯巴达的斗争中就已有涉及。在伊利斯完全战胜了皮萨之后,奥运会的控制权实际掌握在斯巴达人的手中。公元前6世纪,斯巴达奥运会冠军的比例是百分之四十。[13]随着奥运会的发展,其影响力逐渐扩大,运动员的范围突破了伯罗奔尼撒半岛甚至希腊大陆,这项赛会开始成为对整个希腊世界开放的、象征希腊民族的盛会。但此时的斯巴达越来越把注意力集中于国内政策上,这种收缩性的政策与奥运会扩张性的发展趋势形成鲜明对比,斯巴达对奥运会逐渐失去了兴趣。这一点也直接反映在冠军的数目上,在公元前5世纪,斯巴达的冠军比例下降到只有百分之二十。这里我们当然也要考虑到参赛者范围扩大等因素,但斯巴达对奥运会兴趣的丧失却是不容置疑的。结果在公元前420年第90届奥运会上,奥运会的主办城邦伊利斯禁止斯巴达参加此次比赛,也不允许斯巴达人参与相关的祭祀活动。古希腊史家修昔底德详细记载了事件的过程[14]:
    这年夏季,奥林匹亚赛会举行了,……伊利斯人不许斯巴达人进入神庙,所以他们(斯巴达)没有参加祭祀的典礼,也没有参加竞赛。原因是他们(伊利斯)曾经按照奥林匹亚的法律处罚了斯巴达人,而斯巴达人没有缴纳罚款。
    从上文修昔底德的叙述可以看出,伊利斯根据斯巴达所犯的过错阻止斯巴达进入奥林匹亚,而斯巴达也就真地放弃了这届赛会的参赛权,这充分反映了斯巴达对奥运会的重视程度大不如前的事实。而伊利斯之所以说斯巴达触犯了奥林匹亚的法律,是因为斯巴达在奥运会即将举办时派兵进入列普累安(Lepreum),这个地区本来属于伊利斯,因此伊利斯人当然不会善罢甘休,他们称斯巴达此举破坏了奥运会的“奥林匹克和约”,而斯巴达也相应地为自己辩解,双方各执一辞,展开争论。修昔底德记载道[15]:
    在伊利斯一方面,他们认为斯巴达人不应该在奥林匹亚赛会休战时期内,派遣他们的重装步兵开入列普累安,以进攻菲尔卡斯要塞,所以依照定章,每个重装步兵判处了两个米那(Minas)[16]的罚款,总共罚了二千米那。斯巴达人派遣代表,对于这个处罚提出抗议;他们说,当他们派出重装步兵的时候,休战文告还没有在斯巴达宣布出来。伊利斯人回答说,在伊利斯已实行休战(休战首先是向伊利斯人宣布的),因此他们都处在和平状态中,没有提防别人的进攻,所以斯巴达人的侵略行为使他们措手不及了。斯巴达人答辩:如果那时伊利斯人真的认为斯巴达人是做错了,他们就没有在斯巴达宣布休战的必要了;但是他们还是宣布了,可见他们是不认为斯巴达人是犯了错误的;并且宣布休战之后,伊利斯的领土就没有再被攻击了。
    由此可见,伊利斯和斯巴达在斯巴达是否违背了“奥林匹亚和约”的问题上存在分歧,他们各自都有自己的道理。在争论没有结果的情况下,伊利斯人终于做出了让步,提出了妥协的方案。伊利斯人称,如果斯巴达人交还列普累安的话,他们可以不要罚款中他们那部分份额,甚至可以替斯巴达人交出应该贡献给宙斯神的罚款。但斯巴达人仍然不肯让步,于是伊利斯人进一步妥协,提出斯巴达人如果不愿交还列普累安,他们也可以不交还,但是他们应该在祭坛前当着全体希腊人的面向神发誓,保证将来缴付罚款。[17]
    但斯巴达人最终还是没有接受处罚的决定,于是伊利斯人惩罚了他们。斯巴达人被禁止参加这届奥运会[18],也不能进入宙斯神庙祭祀。因此,斯巴达无法按照惯例在奥林匹亚祭祀宙斯神,这在奥运会历史上是一个重大的事件。斯巴达位于伯罗奔尼撒半岛,是希腊古典时代最强大的城邦之一,而奥运会的举办地奥林匹亚就在半岛上,再加上主办国伊利斯属于斯巴达领导下的伯罗奔尼撒同盟,因而斯巴达一直以来就在奥运会上扮演着重要的角色。而且斯巴达人对奥运会也非常重视,因为这个赛会不仅仅是一项体育活动,更是对主神宙斯的祭祀仪式。因此,这次伊利斯的惩罚对斯巴达人来说还是颇为严重的。但由于赛会的主办方是伊利斯人,按照传统他们拥有限制参赛者的权力,斯巴达人也只能无奈地接受这个结果。
    从表面上看,伊利斯与斯巴达的分歧在于对“奥林匹克和约”执行时间的看法不同,但问题的根源远非这样简单。
    “奥林匹克和约”是奥运会举办时城邦间以及城邦内部暂时保持和平的一项条约。该和约订立的目的是为了阻止战争破坏运动会,保证人们在去往奥林匹亚以及回家路上的安全。有关赛会休战的铭文记录在奥林匹亚的一块青铜圆盘上。在休战期间,伊利斯周围以及进攻伊利斯威胁比赛的战争都是被禁止的,法律争辩以及死刑的执行也被禁止。如触犯条约要缴纳罚金,这也就是伊利斯人惩罚斯巴达人的根据。在每届奥运会即将开始时,伊利斯派出传令官到各个城邦宣布和约。“三个带着橄榄花环和供给物资的传令官从伊利斯赶往希腊的每一个城邦,传令官的责任就是宣布庆典的确切日期,邀请居民参加,同时最重要的是宣布‘奥林匹克和约’,因此他们被称为‘和约传送者’。”[19]由于奥林匹克运动会本身是对宙斯的祭祀仪式,奥林匹亚被认为是神圣之地,因此这个和约也被赋予了宗教方面的意义,它处于宙斯神的保护之下,又被称作“神圣和约”。在宗教的名义下,这个和约在执行时具有合法性。但传令官到达各个城邦的时间不同,因而斯巴达就从中找到了拒绝缴纳罚金的借口。
    从实际效果上看,奥林匹克休战在大部分时间内都得到了严格的执行,“奥林匹克和约”确实在一定程度上保护了赛会,使之免遭战争的破坏。从这个角度上说,在理想状态下,“和约”不仅能够保证希腊人更安全地旅行,而且还为希腊的和平提供了一种实现的可能性。在阿里斯托芬的喜剧《吕西斯特剌忒》中,作家对于雅典和斯巴达之间的战争提出了批评:[20]:
    我直截了当地对你们提出谴责,
    谴责交战者双方,不偏不倚。难道你们不是分享同一个酒杯
    在共同的祭坛上,为了共同的神,如同兄弟一般,
    在奥林匹克赛会上,在温泉关以及德尔菲?
    我无需再列举许多其它的地点。
    在这个世界上到处都有你们可以与之战斗的外国人,
    但你们却在摧毁希腊的人民和城邦!
    阿里斯托芬把奥运会当作劝解雅典和斯巴达结束战争的一个理由,认为雅典人和斯巴达人在奥林匹亚以及其他一些地方都拥有共同的祭坛、祭祀着共同的神,他们不应该内战。但在现实的历史发展中,这个和约从未阻止过一次战争,实现希腊人共同和平的伟大使命显然不是一个宗教上的和约所能完成的。在公元前420年的伊利斯与斯巴达的冲突中,伊利斯人的行动并不仅仅是为了维护和约的有效性,事件背后的真正根源是伊利斯和斯巴达两个城邦之间实际利益的冲突。它们之间的矛盾在列普累安事件发生之前就已存在。
    在公元前5世纪以前,伊利斯一直是斯巴达的最忠实的盟友之一,实行和斯巴达相同的寡头制政体,政治上相对稳定。“政权操于人数有限的长老院,只有极少数人能受任为长老。全部九十名长老都是终身职。”[21]在希波战争中,伊利斯人表现出对于整个希腊民族的命运极度漠视的态度,伊利斯的军队甚至都没能赶上决定性的普拉提亚战役。在军队回到城邦之后,羞愧的伊利斯人放逐了他们寡头政府的领袖。[22]之后的伊利斯人开始了民主化的进程,这个改变显然与拥有寡头制政体的同盟领袖斯巴达背道而驰,势必引起斯巴达的不满。同时,伊利斯城邦也开始了以伊利斯城为中心的政治统一过程,。但在这个过程中,伊利斯周边的列普累安、特里菲利亚(Triphylia)、皮萨等地一直与其保持着若即若离的关系,互相之间矛盾不断。后来发生的列普累安事件就是这些矛盾的一个体现,而这个事件同时又激化了伊利斯与斯巴达之间的矛盾。对于这个事件,修昔底德做了详细记述[23]:
    在前一些日子里,列普累安和一些阿卡狄亚人作战;它和伊利斯订立同盟,允许把阿卡狄亚一半的土地给予伊利斯。战事结束时,伊利斯人把全部土地让予列普累安人去耕种,要他们缴纳一塔兰特(talent)[24]的租金给奥林比亚的宙斯神。在和雅典作战前,这笔租金是如数给付的;后来列普累安人以战事为借口,停止给付租金了,当伊利斯人催迫他们的时候,他们向斯巴达陈诉他们的情况。这个案件正在斯巴达设法处理的时候,伊利斯人认为难以取得他们应得的补偿,不愿意接受斯巴达的仲裁,而将列普累安的土地破坏了。斯巴达认为列普累安是一个独立的国家,伊利斯犯了侵略的行为。因为伊利斯不肯接受斯巴达的仲裁,斯巴达人派遣重装步兵前往列普累安,以防守他们的土地。在伊利斯人看来,斯巴达是允许一个背叛伊利斯人的国家加入斯巴达同盟,于是他们拿出条约来,条约上规定:雅典战争结束时,诸同盟国都应当保持它们在战事最初发动时所享有的一切。
    由这段记载可以看出,伊利斯人和斯巴达人对于列普累安问题存在分歧:伊利斯不满斯巴达纵容一个与自己为敌的城邦,这违背了他们原来与斯巴达签订的盟约;而斯巴达则认为伊利斯公然不接受自己领导仲裁的地位,入侵一个独立的城邦,因此自己必须出兵加以保护。最终斯巴达没有因为伊利斯的抗议而从列普累安撤军。伊利斯人自知在军事力量上与斯巴达相差悬殊,于是只能采取其他手段报复斯巴达。伊利斯人最有力的武器就是利用自己奥运会东道主的地位,禁止斯巴达参加赛会。通过这个事件,我们能够明显地看到希腊城邦关系在奥运会中的体现。伊利斯对斯巴达的严重惩罚并不真地是出于维护“和约”的考虑,否则伊利斯人也不会一次又一次地向斯巴达提出妥协的方案。事实上,以此为要挟向斯巴达人施压从而解决列普累安问题才是伊利斯人的真正目的,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他们充分利用了自己奥运会主办国的身份。
    上面的分析使我们看到奥运会与希腊城邦关系之间具有千丝万缕的联系,皮萨、伊利斯、阿尔哥斯以及斯巴达等城邦对奥运会管理权和控制权的争夺贯穿古代奥运会的历史。
    公元前5世纪奥运会扩张性的发展趋势与斯巴达的政策相对立,却符合了当时正奉行海上扩张政策的雅典城邦的需要。在斯巴达与伊利斯之间关系紧张的同时,雅典与伊利斯的联系出现了前所未有的密切情况。公元前421年,伊利斯没有接受斯巴达同盟与雅典同盟签订的“尼西阿斯和约”,反而与斯巴达的老对手阿尔哥斯订立了盟约,并在下一年与雅典和阿尔哥斯等城邦签订了个百年盟约(这个盟约只维持了一年时间)。签订百年盟约的同盟各邦在即将举行的奥林匹亚赛会上共同树立了一个刻有盟约内容的铜柱,这届赛会就是第90届奥运会。同时在这届赛会上,还有一位雅典贵族在赛场上和赛场外都表现突出,而在古希腊的城邦生活中,贵族起到了十分重要的作用,因此这一事件也反映了雅典城邦此时与奥运会的密切关系,这位贵族就是阿尔基比阿德斯。
    三、 古代奥运会中的希腊城邦贵族
    阿尔基比阿德斯[25](公元前450—404年)是公元前5世纪雅典很有影响力的的贵族。在第90届奥运会举办时,他刚刚进入雅典政坛不久,但在奥运会赛场上却大出风头。阿尔基比阿德斯派了七辆战车参加这届赛会战车项目的比赛,其中有三辆获得了名次。普鲁塔克在《阿尔基比阿德斯传》中记述[26]:
    他(指阿尔基比阿德斯)对于马匹的饲养和训练是世界闻名的,他的战车的数量也同样令人惊讶。除了他以外,再没有人能够同时送七辆战车参加奥运会——不论是平民还是国王,而且他取得了第一名、第二名和第四名的骄人战绩,在荣誉和名望上达到了无人能及的程度。
    普鲁塔克的赞美充分表现了阿尔基比阿德斯在此次奥运会上取得的成绩给他本人带来的巨大荣誉。而除了辉煌的战绩以外,这位雅典贵族还在奥林匹亚摆下大排场,炫耀他以及他的家族的力量和财富,“以弗所(Ephesus)人把他的帐篷装饰得非常华丽;岐奥斯(Chios)为他的马提供粮草,而且还献给他数不清的牲畜用以祭祀;列斯堡(Lesbos)人献给他美酒以及其它物品供他在那里无限制地享乐。” [27]阿尔基比阿德斯在奥林匹亚的个人表演震惊了所有在场的人,这个新闻很快传到了雅典乃至希腊的其他城邦。这无疑给雅典带来了荣耀,使它向整个希腊世界炫耀了它的财富和力量,也使得那些称雅典已被战争摧毁的传言不攻自破,提高了雅典的影响力和地位。正如阿尔基比阿德斯自己所说[28]:
    过去有一个时候,希腊人以为我们的城邦已被战争所摧毁,但是因为我作为雅典的代表,在奥林匹亚赛会中表现得豪华富丽,他们才意识到我们城邦有多么伟大,甚至高估了这种伟大的程度。因为我当时以七辆双轮马车参加竞赛,过去从来没有过私人以这样多的马车来参加竞赛,并且我取得了第一名、第二名和第四名的成绩,而且我还注意所有活动的形式,使它们配得上我辉煌的成就。就一般习惯上来讲,这样的成功就意味着荣誉;同时也会带来力量。
    阿尔基比阿德斯的说法虽然有夸张的嫌疑,但他在这届奥运会上的作为确实应该起到了提高雅典声望的作用,至少他让其他城邦的人们看到了雅典的富有,证明雅典没有被战争摧垮。
    除了为城邦争得荣誉以外,阿尔基比阿德斯此次参赛取得的成绩也为自己获取了声望,这种声望集中体现在雅典人讨论是否出征西西里的公民大会上。在公元前415年的这次公民会议上,主战的阿尔基比阿德斯与不主张出兵的雅典贵族尼西阿斯展开辩论。年轻的阿尔基比阿德斯在资历上要远逊于尼西阿斯,为了说服雅典人,他从多个角度证明雅典远征西西里的必要性。为了使雅典人民相信并支持自己的观点,阿尔基比阿德斯在演讲中大肆宣传自己的才华和能力,在此他着重提到了曾经在奥运会上取得的荣誉以及这个荣誉给雅典带来的声望。最终,在这场公民大会上,雅典人投票表决同意出兵西西里。从后来雅典西西里大败的结果来看,雅典人当时的抉择并不明智,而这种错误的选择很大程度上是源于以阿尔基比阿德斯为首的主战派的演说煽动。[29]这个刚刚进入政坛不久的青年能够说服雅典人支持他的政策,当然有多方面的因素,他之前在奥运会上的突出表现就是不容忽视的原因之一。
    如果对奥运会获胜者名单加以分析,我们就会发现,像阿尔基比阿德斯一样,大多数城邦贵族在奥运会上的胜利都来自于赛马和战车项目。这当然与贵族们的兴趣爱好有关,但我们也要注意到这两个项目与奥运会其他项目相比所具有的特殊性,这种特殊性使得这个项目拥有了更多的贵族参与者。
    在古希腊,马术项目具有很悠久的历史,《伊利亚特》中就有一段关于葬礼上战车竞赛的记载[30],在史诗中,神一般的英雄们都亲自驾车参加比赛,即使只通过文字的描写,我们也能感受到场面的精彩与激动人心。从这段记述来看,荷马时代战车比赛的技巧和规则已经发展得相当成熟。在奥运会历史上,赛车和赛马项目并不是从一开始就存在,它们的出现得益于贵族的推动,赛车项目在公元前680年首次出现,赛马最早要追溯到公元前648年的第33届奥运会。贵族们之所以青睐这两个项目,就在于他们可以很容易地在这两个项目中占据垄断地位,这是由该项目的特点所决定的。
    首先,与其他项目相比,战车赛马项目需要花费更多的金钱。对于希腊人来说,赛马本身就是一项奢侈的娱乐活动。阿里斯托芬在喜剧《云》的一开场描写了一位老人因儿子迷恋赛马而发出的悲叹:“为了这儿子,我叫挥霍、浪费、马槽和债务害苦了。他蓄着长发,赛车赛马,连做梦都看见马。我却倒霉了,眼看这个月到了下旬,利息又到期了。……为什么欠帕西阿斯一千二百块?[31]是怎样花掉的?哦,原来是为了买那匹印花马。” [32]老人的哀叹使我们从侧面了解到他儿子因为赛马而产生的巨大支出,但他参与的还只是一般的娱乐活动,如果要参加奥林匹克赛会,我们还要算上运输的支出,这笔费用更为庞大。与赛马的支出相比,战车有过之而无不及,因为它需要更多的马匹,还需要车辆,随之而来的是在马厩、饲养员以及骑手等方面更多的投入,这些根本不是一般人所能承担的。因此,这两个项目从进入奥运会的那天起,就一直被贵族群体垄断。
    战车赛马项目的另一个重要特点是胜利的归属。虽然在训练场上苦练、在赛场上冒险的是骑手和驾车手,但最终的胜利却要归于马匹以及战车的主人,也就是它们的所有者。“裁判员给获胜的战车的主人戴上橄榄枝花冠,观众们向他大声呼喊并把鲜花和树枝抛给他。而驾车手虽然拥有对比赛起决定性作用的技术和勇气,但却只是不被注意的角色,他们不能赢得任何东西。”[33]这个独特的规则非常值得重视,它使有钱人只需用金钱而不必通过任何艰苦的训练、不必拥有任何特殊的技艺就可以戴上奥林匹亚的橄榄枝,赢得至高的荣耀。而在奥运会的其他项目中,胜利都是给予参赛选手本人的。因此,战车和赛马项目的比赛获得了贵族们的无限青睐,一方面他们可以以此炫耀财富,另一方面通过项目特殊的规则,他们可以在胜利时把荣耀归功于自己而在失败时把错误归咎给驾车者或骑马者。这两个项目的特殊性决定了其中有更多的贵族选手参与。
    贵族们通过奥运会的胜利为自己取得荣誉和声望,同时也为自己未来的事业铺平了道路。除阿尔基比阿德斯外,我们还可以找到许多类似的个例。比如另一位雅典贵族西蒙(Cimon)。据希罗多德记载:“(西蒙被当时的雅典僭主庇西特拉图(Pisistratus)放逐,)在亡命的时候,(他)很幸运地在奥林匹亚比赛会上获得了四马战车的胜利,……在下一次的奥林匹亚比赛会上,他以同样的牝马而再度获胜。但是他却把优胜者的光荣让给了庇西特拉图;而由于让出了他的这次胜利,他便在和解的协定下返回了故国。”[34]
    乐于在奥运会上一展宏图的还有希腊的僭主和独裁统治者们,这些人参加赛会的宣传性目的更为明显。“一个有智慧的僭主通常会从几个方面维护自己不合法的地位,他们维护统治的基础是卫兵和雇佣兵,此外他们还通过公共设施建设、征服以及在重大运动会上的胜利来获得公众的欣赏。”[35]奥运会以其巨大的影响力吸引着这群人,他们力图用比赛的胜利粉饰自己并不合法的政治地位。叙拉古的希埃罗(Hiero)曾在公元前476年和472年两届奥运会上获得赛马比赛的胜利,并在468年获得战车比赛胜利。亚历山大的父亲马其顿王腓力(Philip)曾连续参加三届奥运会并取得胜利:第一次是赛马项目,后两次为战车项目。对于野心勃勃的腓力来说,他要利用一切手段展示自己的力量,为未来成为统一希腊的领袖的目标打下基础,奥林匹亚无疑是他宣传自己的最佳场所之一。亚历山大虽然没有他父亲那么热衷于参加比赛,但他也乐于利用奥林匹亚提高声望。他的办法是在那里记录下他在战场上所取得的胜利,使他的功绩通过奥运会传播到各地。此外,希腊化时代的国王们也继承了这个传统,他们积极地参加比赛,并取得了许多胜利。
    另外,由于奥运会严格规定参赛者必须是希腊人,它也成为了一些人证明自己优越的希腊身份的最为适合的场所。比如马其顿王室就是通过一次参加奥运会的经历获得了希腊人身份上的认同。公元前490年,阿门塔斯((Amyntas)之子马其顿王亚历山大要求参加奥运会,但遭到拒绝,因为希腊人严格限制奥运会参赛者的身份,运动员必须都是希腊人,这说明当时的马其顿王室还不被认为是希腊人。但亚历山大证明自己的祖先培尔狄卡斯一世(Perdiccas I)是阿尔哥斯英雄铁美诺斯(Temenos)的后裔,从而证明自己也是希腊人,最终得以参加赛会。由此以后,马其顿王室被认为是希腊人,以后的马其顿王腓力、亚历山大等都拥有了参加奥运会的资格。
    综上所述,许多希腊的城邦贵族都希望通过奥运会上的胜利为自己累积声望、铺平前进的道路,同时战车和赛马项目也为他们的愿望提供了便捷的条件。因此,在希腊世界具有很大影响力的奥林匹克赛会就成为这些人直接或间接自我宣传、自我展现的最佳场所之一。
    通过上文的论述,我们可以清楚地看到古代奥运会所具有的综合性背景,它不是单纯的体育赛会,其中交织着诸多的城邦因素。首先,古代奥运会中部分体现了希腊城邦关系的发展脉络。不论是直接主办奥运会的皮萨、伊利斯等小城邦,还是其背后的阿尔哥斯、斯巴达、雅典等大城邦,它们之间的关系的好恶都直接或间接地在奥运会上有所表现。其次,在希腊城邦生活中占有重要地位的城邦贵族十分愿意在奥运会上宣传自己,为其未来的前进道路奠定基础。贵族们不惜用大量的金钱换取奥运会战车赛马项目的胜利,这个胜利给他们带来巨大的荣誉和声望,使他们以后的发展更为顺畅有利,更有贵族通过奥运会使他们高贵的希腊身份得到认同,以方便他们事业的进一步开展。除此之外,古代奥林匹克赛会还以其泛希腊的性质体现出希腊人的民族认同意识,而这也是古代奥运会与希腊城邦背景紧密相联的另一个重要表现。
    
    (本文发表于《世界历史》2010年第1期)
    
    [1] 其中最重要的成果是19世纪德国考古学家们在考古发掘基础上整理出版的五卷本著作《奥林匹亚:考古发掘成果集,1887-1897》(Curtius u. Adler, Olympia: die Ergebnisse der von dem Reich veranstaltetan Ausgrabung),柏林,1887-97。
    [2] 典型的研究著作包括加德纳:《奥林匹亚:它的历史与遗存》(Gardiner,E.N., Olympia; Its History&Remain),牛津,1925;芬利、普莱凯特:《奥林匹克运动会:一千年的历史》(Finley,M.I.& Pleket,H.W., The Olympic Games: the First Thousand Years),伦敦,1976;斯沃德令:《古代奥林匹克运动会》(Swaddling, Judith, The Ancient Olympic Games),德克萨斯,1984;等等。
    [3] 参见普莱凯特:《赛会,奖品,体育运动与观念:希腊罗马时期体育史诸方面》(Pleket,H.W., Games, Prize Athletes and Ideology: Aspects of the History of Sport in the Greco-Roman World, Stadion 1 (1975)),第51页。
    [4] 本文中的“奥运会”如无特殊说明,都是指古代奥林匹克运动会。
    [5] 后来的历史发展证明“尼西阿斯和约”并没有成功,雅典与斯巴达只是实现了暂时的休战,很快就又重新开始了战争。
    [6] 参见尤西比乌斯(Eusebius, Chronology)所记载的历届奥运会获胜运动员名单;修昔底德:《伯罗奔尼撒战争史》,5, 49, 1。
    [7] 参见品达:《奥林匹亚颂诗》(Pindar, Olympian),坎布里奇,1997。1,67-89。
    [8] 品达:《奥林匹亚颂诗》。2, 3。
    [9] 加德纳:《奥林匹亚:它的历史与遗存》,第83页。
    [10] 波萨尼阿斯:《希腊史》(Pausanias, Description of Greece),坎布里奇,1918。5, 20, 1。
    [11] 在公元前5世纪伊利斯完全摧毁了皮萨并且改变为民主政体之后,受到政治变化的影响,这个机构变成了九人的管理委员会。
    [12] 斐冬其人及相关情况参见郝际陶:《阿尔哥斯简史》,日知主编:《古代城邦史研究》,人民出版社,1989,第226-227页。
    [13] 斯巴达的冠军比例参见芬利、普莱凯特:《奥林匹克运动会:一千年的历史》,第70页。
    [14] 修昔底德:《伯罗奔尼撒战争史》,5, 49。本文在引用此书时,中译文一般遵从商务印书馆1997年的版本,但在一些笔者认为译文值得商榷或译名需要统一的地方有所改动,引文根据西方学界通用体例注明章节号。
    [15] 修昔底德:《伯罗奔尼撒战争史》,5, 49。
    [16] 古希腊货币单位。
    [17] 参见修昔底德:《伯罗奔尼撒战争史》,5, 49-50。
    [18] 这个事件还引发了一段小插曲:一个名叫利卡斯(Lichas)的斯巴达外交官员,他的父亲曾两次获得奥运会的胜利,出于对同样的荣誉的追求,他隐瞒了自己真实的来历,以底比斯(Thebes)人的身份参加了这届奥运会战车项目的比赛并取得了胜利。他对荣耀的渴望使他冒险去领奖,结果真实身份被戳穿,他的欺诈行为使他受到了鞭笞的惩罚。这件事导致斯巴达对伊利斯发动了一场小规模的战争,战争结束后,利卡斯为自己建造了胜利纪念碑,但伊利斯人并不认可他的成绩,他们仍然把奥运会的胜利授予底比斯人。(参见波萨尼阿斯:《希腊史》,6, 2, 2-3和修昔底德:《伯罗奔尼撒战争史》,5, 50, 4。)
    [19] 斯沃德令:《古代奥林匹克运动会》,第9-10页。
    [20] 阿里斯托芬:《吕西斯特剌忒》(Aristophen, Lysistrata),坎布里奇,1998。1131。
    [21] 亚里士多德:《政治学》,1306a17-18。
    [22] 参见希罗多德:《历史》,9, 77。
    [23] 修昔底德:《伯罗奔尼撒战争史》,5, 31, 2-5。
    [24] 古希腊货币单位,相当于60米那。
    [25] 阿尔基比阿德斯出身雅典贵族家庭,父亲克利尼阿斯(Cleinias)战死之后,他在亲戚伯里克利的监护下长大,并长时间追随苏格拉底。“尼西阿斯和约”签订之后,他投身政界,由于家庭显赫,他还很年轻的时候就在雅典取得了很高的政治地位,成为远征西西里的将军之一。但他生活奢侈、行为不羁,使得许多雅典人都反对他,认为他有当僭主的企图。他的反对者找借口判他犯有渎神罪,要他从西西里回到雅典受审,但他在回归途中逃跑并投奔斯巴达,被雅典人缺席宣判死刑。在斯巴达,阿尔基比阿德斯说服斯巴达人出兵西西里与雅典军队作战,但他与斯巴达国王阿基斯(Agis)不和,煽动爱奥尼亚暴动,又被斯巴达人判了死刑。阿尔基比阿德斯再次逃跑,投靠了小亚的提萨佛尼斯(Tissaphernes)和波斯王。在取得了提萨佛尼斯的信任后,他又与驻扎在萨摩斯(Samos)的雅典军队取得联系,密谋在雅典建立贵族政治。公元前411年,他重新回到雅典,领导雅典取得了几次战役的胜利。但在公元前406年,斯巴达的新领袖吕山德(Lysander)打败了雅典,阿尔基比阿德斯再次被雅典人放逐。公元前404年,在吕山德的谋划之下,阿尔基比阿德斯被杀害。(参见修昔底德:《伯罗奔尼撒战争史》和普鲁塔克:《阿尔基比阿德斯传》(Plutarch, Life of Alcibiades),坎布里奇,1914。)
    [26] 普鲁塔克:《希腊罗马名人传》之《阿尔基比阿德斯传》,11。
    [27] 普鲁塔克:《希腊罗马名人传》之《阿尔基比阿德斯传》,12。
    [28] 修昔底德:《伯罗奔尼撒战争史》,6, 16, 2。
    [29] 关于阿尔基比阿德斯的演讲对于雅典人表决结果的影响作用,参见廖学盛:《公元前6-4世纪雅典民主政治的若干问题》,《廖学盛文集》,上海辞书出版社,2005,第102-103页。
    [30] 参见荷马:《伊利亚特》,XXIII, 262-538。
    [31] 这里的货币单位是米那。
    [32] 阿里斯托芬:《云》,《罗念生全集》第四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4,第161页。
    [33] 芬利、普莱凯特:《奥林匹克运动会:一千年的历史》,第30页。
    [34] 希罗多德:《历史》,6, 103, 2。
    [35] 芬利、普莱凯特:《奥林匹克运动会:一千年的历史》,第106页。 (责任编辑:adm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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