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頌·閟宮》: 俾爾熾而昌,俾爾壽而臧。 保彼東方,魯邦是常。 不虧不崩,不震不騰。 三壽作朋,如岡如陵。 此句中的“三壽作朋”一直是學者討論的重點,尤其是“三壽”所指,一直是個難題。《毛傳》訓“壽”為“考”,《鄭箋》另立一說,謂:“三壽,三卿也”,《孔疏》力圖調和兩說,謂:“老者,尊稱。天子謂父事之者為三老,公卿大夫謂其家臣之長者稱室老。諸侯之國立三卿,故知三壽即三卿也。”清代學者馬瑞辰始提出“三壽”謂“上壽,中壽,下壽”[1],否定了鄭箋所說的“三壽”即“三卿”的說法。近現代學者的討論基本上拋棄了鄭玄的陳說,由於青銅器銘文的不斷發現及簡帛文獻的大量出土,為正確解讀這句話提供了很好的條件。其中利用金文資料考證“三壽”影響較大的[2],就有郭沫若先生,他的“參星”說,信從者眾多[3],但是此說實際上是無法證實的。此外,還有一些別的新說,由于證據不足或者影響較小[4],不具引。清華簡《殷高宗問於三壽》的公佈,明確了戰國時代確實有“三等壽”的說法,又使得“三等壽”的說法重新被重視起來,其中集中討論者有王挺斌[5]、蔣文[6]、鄔可晶[7]三位先生。 據蔣文先生研究,“三壽”既可表“上中下三等壽”,也可表“長壽”,還可指“三等壽之人”。除了在她某些立論基礎上有待商榷外[8],她的結論,基本能夠說通各個文例。尤其是她認為: “三壽”表長壽、多壽意,仍然與“上中下三等壽”有關,壽雖分三等,然三等皆壽,不論是哪個等級,皆為長壽。言“三壽”猶言各種各樣的壽,在仲壺、侯古堆鎛和鄱子成周鐘中著重強調的是三等壽的共性,即表達較籠統的長壽意,而在鐘和晉姜鼎中則偏重於區分壽的三個等級。 蔣文先生根據目前所能見到的材料,在具體用例下分析,得出這樣的結論,是很有啟發性的。鄔可晶和王挺斌兩位先生都認為《詩經》和金文中的“三壽”皆可解釋為“壽之三等”。《閟宮》“三壽作朋”的“三壽”指“上中下三等之壽”,三位先生皆無異議。 以上面三位學者討論“三壽”為基礎,我們著重討論“作朋”的含義。《毛傳》、《鄭箋》皆無說,《孔疏》發揮箋義謂“言‘作朋’者,謂常得賢人,僖公與之為朋,即《伐木》傳云‘國君友其賢臣’是也。”後來的研究者說法也不盡相同[9],或在《鄭箋》的“三卿”說基礎上有所發揮,或在“三等壽”基礎上提出自己的觀點。王顯先生另立一說,認為“作”是“亡”字的形訛[10],間或有從之者[11],不過在上面將“三壽”解釋為“上中下三等壽”之後,這樣的說法顯然就不能成立了。蔣文先生解釋為“與上、中、下三等壽之人為伴”,與舊有大部分學者的意見相同。 林義光《詩經通解》云: 朋,《說文》云:“倗,輔也”,朋、倗同。三壽作朋,言以為三壽之人為輔佐也。任用老人以安國,《詩》、《書》中屢言之。如《蕩》篇云“雖無老成人,尚有典型,曾是莫聽,大命以傾”,《書·文候之命》云:“即我御事,罔或耆壽俊在厥服,予則罔克”之類是也。……(中略)……宗周鐘、晉姜鼎之利字讀為賴。三壽惟賴,三壽是賴,言依賴老壽之人以保國保子孫,與《詩》之三壽作朋同意。朋之言憑也。憑亦賴也。朋訓為輔,亦憑、賴之引申義耳。[12] 上文說到宗周鐘、晉姜鼎中的“三壽惟”之“”目前以董珊先生讀為“匄”字較為合理,所以這裡的“三壽作朋”與“三壽惟匄”意義并不相同。儘管如此,林氏將“朋”訓為“輔佐”義,卻是值得重視的意見。特別是從林氏所提到的老壽之人在王國中的重要地位,與下面的形容國家長治久安的“如崗如陵”也能很好的切合起來。徐中舒先生在《金文嘏辭釋例》反對此說,謂:“案三壽僅備咨詢,本無職位,不足與保國之事。而林氏此說以釋仲壺、者減鐘,亦不可通,知非達詁。”[13]徐氏反對林氏將“三壽”坐實為“三卿”的意見,有其道理。不過,并無任何證據表明“三壽”只能指代“長壽之人”,而不能具體化為三等長壽的“卿士”。退一步說,即使“三壽”確實只能泛指為“三等壽之人”的話,這裡的“三壽作朋”,似也兼有世世“陪輔”魯公左右的意思[14]。總之,我們認為這裡的“朋”,可讀為“倗”或者“陪”[15]。 《說文》卷八“人部”: 倗,輔也。從人朋聲。讀若陪位(小徐本后有“之陪”,當據補)。 段注: 蓋朋黨字當作‘倗’,‘朋’其假借字。然許云‘讀若陪’,則似有別矣。 吳小如先生說: 今按:許說“倗”字“讀若陪位之陪”,明“倗”即“陪”之本字。蓋許以某字讀若某,不獨取其音,抑且取其義。王筠《說文釋例》及清人治小學者言之詳矣。考《漢書·文帝紀》:“皆秉德以陪朕。”集注引文穎曰:“陪,輔也。”與倗同訓。知《說文》固以“倗”為陪輔之本字也。[16] 吳說可從。《說文》說“陪,重土也,一曰滿也”,訓為“重土”的“陪”和“倍”、“培”有同源關係[17],與“部”、“㟝”、“岯”也有密切的關係[18]。義為“滿”的“陪”,與《廣雅·釋詁》中訓為“滿”的“弸”、“憑”、“愊”及《說文》訓為“滿”的“畐”等記錄的應該是同一個詞[19]。對於“憑”的“滿”義,需要多說幾句,王念孫《廣雅疏證》: 憑者,《方言》“憑,怒也,楚曰憑,”郭璞注云:“憑,恚盛貌”《昭五年·左傳》“今君奮焉,震電憑怒”,杜預注云:“憑,盛也”,《楚辭·離騷》:“憑不厭乎求索”,王逸注云:“憑,滿也,楚人名滿曰憑。”……皆言德之盛滿也。[20] 據王說,“憑”訓為“滿”或者“怒”義都有文獻例證。《說文》:“奰,壯大也,讀若《易》虙羲氏。《詩》曰:不醉而怒謂之奰”又:“㿙,滿也”《詩經·大雅》:“內奰于中國,覃及鬼方。”毛傳:“奰,怒也。不醉而怒謂之奰”,孟蓬生先生指出,“忿怒義自滿盛義之義引申而來”[21],“憑”的怒和滿義也是類似的情況[22]。“憑”的“怒”義,出土文獻中或用“㥉”表示,郭店楚簡《語叢二》11號簡:“㥉生于慮,靜(爭)生于”,《孔子詩論》簡26“《谷風》”,兩句話中的“”同“㥉”,陳英杰先生即訓為“怒”[23]。《詛楚文》:“今又悉興其眾,張矜㥉怒,飭甲厎兵,奮士盛師,以逼吾邊境”,楊樹達先生將“㥉”訓為“滿”,認為“㥉怒”與“憑怒”同義。姜亮夫先生認為“㥉”“音當讀為倍,則㥉怒即《楚辭》憑怒一詞之異。㥉憑雙聲,滿怒者,使其士氣憤懣而怒,正動員必具之事矣。”于省吾先生也認為“㥉怒”即“憑怒”,說“㥉”應訓為“怒”,訓為“小怒”乃後起之意。將“憑”字訓為“滿”或者“怒”在訓詁上都有依據,所以學者在兩者的選擇上似有分歧[24]。不過這裡似以訓為“怒”貼切,中山王圓壺(《集成》09735)“唯司馬賈,訢詻憚怒,不能寧處,率師征燕”,其中的“憚怒”與《詛楚文》的“㥉怒”相當,“憚”也含“怒盛”義,《方言·卷三》:“憚,怒也”,《廣雅·釋詁》:“憚,怒也”,王念孫疏證:“憚,亦盛怒貌也,《大雅·桑柔篇》云‘逢天僤怒’,‘僤’與‘憚’通,《秦策》云‘王之威亦憚矣’,憚亦威之盛……”兩者在戰爭前的所具有的“盛怒”這樣一種心理狀態是相似的,可見將“㥉怒”解釋為“奮怒”義,是比較直接的。如此看來,《說文》訓為“一曰滿”的“培”與“㥉”也有同源關係。 总之,“陪”或與之同聲符的“㥉”與“憑/弸”等有同源關係。“陪”以“不”為基本聲符,“不”、“朋”音近相通,如盠尊(《集成》06013)、盠方彝(《集成》09899、09990)中“不叚不其”,盠駒尊(《集成》06011)與之相應的話作“朋下不其”,研究者指出不、朋,叚、夏同音假借,《周易·蹇卦》“九五:大蹇朋來”,上博簡《周易》35“朋”作“不”,封子楚簠(《銘圖續》0517)銘文中的“萬世朋改”,讀為“萬世不改”,皆其證[25]。所以“陪”和“朋”音近,“朋”可讀為“陪”。 我們下面結合文獻中常見將國之元老大臣或臣屬或者屬國在王國中的地位刻畫的很重要來體會“三壽作朋”的含義。我們來看下列文獻: (1)《大雅·板》:“价人維藩,大師維垣,大邦維屏,大宗維翰,懷德維寧,宗子維城。” (2)《大雅·文王有聲》:“王公伊濯,為豐之垣。” (3)《大雅·文王》:“王國克生,維周之楨。” (4)《小雅·節南山》:“尹氏大師,維周之氐。” (5)《國風·兔罝》:“赳赳武夫,公侯干城。” (6)《國語·晉語五》:“趙孟敬哉!夫不忘恭敬,社稷之鎮也。賊國之鎮,不忠。” (7)《左傳·成公二年》:“忠,社稷之固也,所蓋多也。” (8)《左傳·僖公三十三年》:“齊國莊子來聘,自郊勞至于贈賄,禮成而加之以敏,臧文仲言於公曰,國子為政,齊猶有禮,君其朝焉,臣聞之,服於有禮,社稷之衛也。” (9)清華簡《繫年》簡13-15:“成王屎(踐)伐商邑,殺(彔)子耿,飛(廉)東逃于商盍(蓋)氏,成王伐商盍(蓋),殺飛(廉),西(遷)商盍(蓋)之民于邾(朱)(圉),以御奴之戎,是秦先=(之先),(世)乍(作)周。” (10)上博簡《舉王治天下》之《文王訪之于尚父舉治》簡7+5[26]:“子為我得尚父,載我天下;子失尚父,(墜)我周。” (1)-(5)都是將國家之上卿重臣或者諸侯國比喻為某一具體物象,來顯示其在保衛王國方面的重要性。與(6)中“社稷之鎮”類似的說法,還見于《國語·晉語三》、《後漢書·皇甫規傳》、蔡雝《胡公碑》等文獻,與(7)中“社稷之固”類似的說法,還見于《左傳·襄公二十一年》、《宣公二年》等文獻,與(8)中“社稷之衛”類似的說法還見于《左傳·宣公十二年》、《國語·晉語四》、《說苑·尊賢》等文獻。楊寶忠先生指出:“‘固’本指保障國家安全之設施,用為比喻,則指能夠保障國家安全之人。猶‘鎮’本指能夠保障一方土地安固的名山,用為比喻,則指能夠保障一國,一方安全的人。‘社稷之固’猶‘社稷之鎮’也,此種比喻,現代漢語亦有之,如稱解放軍為鋼鐵長城,是其比。[27]”可見,這種類似的將國之重臣比喻為“保衛一方的山川險阻”是古人常見的比喻用法。這與用“崗”和“陵”這一具體的山川類意象來比喻“三壽之人”輔佐魯公是很相似的。當然,說這些“三壽之人”陪輔左右,使國家如“崗陵”一樣長治久安,也是能講通詩義的[28]。 (9)這一段話為我們提供了關於秦先祖來源的重要信息,有不言而喻的價值,劃橫線部分中以圖片顯示的字,整理者依原形隸定為: 字似乎從尸從山,疑即《說文》“仚”,在曉母元部,在此讀為匣母原部的“扞”,《左傳》桓公十二年杜注:“衛”也。[29] 說字即《說文》的“仚”字,顯然于字形無據,所以學者鮮有從之者。後來的討論者的意見可以參看《清華簡<繫年>集釋》及《清華二<繫年>集解》這兩本書,從兩書的作者信從郭永秉、鄔可晶、施謝捷三位先生的意見,認為其字乃“”,而讀為“衛”來看,這種說法最為合理,亦頗多信從者。值得注意的是,董珊先生引古本《竹書紀年》:“秦為歷數,周室陪臣”來與“世作周”對照[30],在意思方面也是很好的。如果讀為“世作周衛”的話,正可與上舉(7)中的“社稷之衛”等參看,這也與古本《竹書紀年》“周室陪臣”的說法不相違戾,甚至可以說是同一個意思的不同說法,只是各有側重而已。 (10)中的“”字,原整理者釋為“瞿”,讀作“懼”[31],簡帛網“苦行僧”網友(劉雲先生網名)認為當讀為“墜我周室”,“溜達溜達”網友(白於藍先生網名)認為字從“且”得聲,讀作“墜我周祖”,“海天遊踪”網友(蘇建洲先生網名)認同其讀作“祖”的意見,將“”讀作“遺”,鄔可晶先生隸定為“”,疑讀為“祚”,“mpsyx”網友(孟蓬生先生網名)從整理者的釋讀意見,讀為“祜”,認為“周祜”猶言“周祚”[32]。王凱博先生認為其字既然從“且”得聲,則可讀為“阻”[33]。駱珍伊先生認為該字可能從且從馬,可釋為“駔”[34]。在字形方面,我們認為駱珍伊先生的說法較合理。意義方面,我們認同王凱博先生的意見。將“師尚父”比喻為“周之阻”正與(5)(6)(7)將具體的人當作“社稷之固”、“社稷之鎮”、“社稷之衛”是同樣的道理。 下面我們來看晉公銘文(《集成》10342)中的一句話,辭例如下: 公曰:“余(唯)[35]今小子,敢率刑(型)先王,秉德=(秩秩),(柔)燮萬邦,=(依依)莫不日(比)(況?皇?),余咸畜胤士,乍(作)馮左右,保(乂)王國……。” 吳鎮烽先生後來在復旦大學出土文獻與古文字研究中心的網站上,公佈了一件同銘的晉公盤[36],上面的刻銘非常清楚,這對盆銘的復原及全銘的理解幫助很大。這段話中的“依依”及“”詳另文我們的討論,這裡著重要討論的是“余咸畜胤士,作馮左右”這一句話。其中的“馮”字,銘作“”形,左從“冰(凌)”的異體“仌”,秦漢文字中的“馮”即由此承襲而來[37]。多數學者將銘中字讀為“凴”,董珊先生認為“作馮左右”之“作馮”應讀為“三壽作朋”之“作朋”,即國君友其賢臣之意[38],吳鎮烽先生在前引文中從之。單育辰先生認為該字應該釋讀為“虎”,在銘文中讀為第一人稱代詞“吾”[39]。張崇禮先生認為字从彡犮聲,釋為“髮”,讀為“蔽”,屏障之意[40]。 我們同意董珊先生將“作馮”與“作朋”聯繫起來,但是不同意將其理解為“國君友其賢臣之意”,我們認為“作馮”的主語是前面的“胤士”,這裡的“作馮左右”作目的狀語,這句話是說“(以/用來)作馮左右”,或者將其當作“咸畜胤士”的補足語。“作馮”是“胤士”的動作,結合“作馮”的對象來看,這裡的“作馮”更可能是“輔佐”之意,“馮”、“朋”、“陪”三字通用,這裡的“馮”應讀為“陪”,訓為“陪輔”。《漢書·文帝紀》:“皆秉德以陪朕。”《集注》引文穎曰“陪,輔也”,《漢書·公孫劉田王楊蔡陳鄭傳》:“惲家方隆盛時,乘朱輪者十人,位在列卿,爵為通侯,總領從官,與聞政事,曾不能以此時有所建明,以宣德化,又不能與群僚同心并力,陪輔朝廷之遺忘,已負竊位素餐之責久矣。”《史記·滑稽列傳》:“臣請以彫玉為棺,文梓為槨,楩楓豫章為題湊,發甲卒為穿壙,老弱負土,齊趙陪位於前,韓魏翼衛其后,廟食太牢,奉以萬戶之邑。”“陪位”與“翼衛”同義對文。《漢書·王莽傳》:“百僚陪位,莫不感動。” “陪”的這類意義,名動相因。《大雅·蕩》:“爾德不明,以無陪無卿。”《毛傳》:“無陪貳也,無卿士也。”《孔疏》:“陪貳,謂副貳王者,則三公也。卿士,謂六卿也。”《韓詩外傳·卷五》引這句話之前有段評論,其言“故同明相見,同音相聞,同志相從,非賢者莫能用賢。故輔弼左右所任使者,有存亡之機,得失之要也,可無慎乎”,是其認為“陪”、“卿”即“輔弼左右”者,《左傳·昭公三十二年》:“物生有兩、有三、有五、有陪貳。天有三辰,地有五行,體有左右,各有妃耦,王有公,諸侯有卿,皆有貳也。天生季氏,以貳魯侯,為日久矣。”“陪、貳”同義,“陪”也是與“貳”性質相同的詞,《左傳·襄公二十二年》:“子展廢良而立大叔,曰國卿,君之貳也,民之主也,不可以茍。”“貳”即“副”,指地位較高的輔佐國君的卿士。 《小雅·采菽》:“平平左右,莫不率從。”《左傳·襄公十一年》引作“便蕃左右”,我們懷疑這裡的“平平”或者“便蕃”讀為“蔽蕃”。《鹽鐵論·擊之》:“撫從方國,以為蕃蔽。”清華簡《管仲》29號簡“雖齊邦區區,不若蕃箅……”中的“蕃箅”,蔡一峰先生讀為“蕃蔽”[41],可從,這裡的“藩蔽”用來指稱輔佐或者護衛王國的臣屬或者方國,“蕃蔽左右”與“作陪左右”也可以互相參照[42]。 金文中有一個疑難字,作“”[43](鄂侯馭方鼎《集成》02810)、“”(秦公簋《集成》04315)、“”(麥尊,《集成》0615)等形,其亦見于甲骨文中,目前所見的著錄書的釋文多將其釋讀為“坏”,括讀為“坯”。其中該字(△)在秦公簋中的文例為: 秦公曰:“不(丕)顯朕皇祖受天命,宅禹責(蹟),十又二公,才(在)帝之△,嚴(恭)天命,保(乂)(厥)(秦),事(司/伺?)(蠻)夏……” 從秦公簋與秦公鐘相關部分的對讀中,可以明確看到,“十有二公,在帝之△”和秦公鐘(《集成》00262-00270)“十有二公,不墮在上”句相當。類似的說法金文有“在帝左右”、“在帝所”、“在帝庭”等例: “先王其嚴在帝左右”(狄鐘)《集成》00049、《銘圖》15185 “=(赫赫)成唐(湯),又(有)敢(嚴)才(在)帝所”(叔尸鐘)《集成》00273-00285、《銘圖》15555 “其各(格)前文人,其瀕(賓)才(在)帝廷(庭)陟降,(申)(固)皇天大魯命”(簋)《集成》04317、《銘圖》05372 上揭銘文中的“在”都是表示引進處所的介詞,“在帝之△”的“△”這個字也應該是表示處所的名詞,我們曾經將“△”釋為“堵”,讀為“都”,將銘文理解為描述以前的秦公設都鄙于西垂,這是不正確的[44],後來我們放棄了這個看法,改從“不”聲考慮,認為這個“△”可讀為“陪”[45]。這裡的“陪”似當理解為“陪位”、“陪貳”之“陪”,即輔佐“上帝”所處的位置。張政烺先生指出“秦公鐘的‘在帝之坏’和鐘的‘在帝之所’的用意相同,而‘帝坏’和簋的‘帝廷’、叔夷鐘的‘帝所’構詞亦近”[46],其說誠是。 文獻中見有“勢在郎中”[47]、“勢諸名卿”等說法,裘錫圭先生將“勢”讀為“設”,并舉“設之于卿”來佐證,郭永秉先生引裘先生之說後指出,“設”之賓語後面往往跟介詞結構的“于某”,“某”一般是職位,官位(或者“朝”)意思是任用某人在某個位置上,郭店楚簡《六德》“大材設諸大官,小材設諸小官”,郭先生亦指出“‘大官’、‘小官’顯然應該是指重要的職位和不重要的職位官位而言的”[48],將“陪”理解為類似的“位置”也是可以的。中山王方壺(《集成》0935)“願從在大夫”中的“大夫”即理解為愿意處於“大夫”這個位置,亦可以參看。 另外,簋“其瀕在帝庭陟降”,學者對“瀕”的破讀意見似乎也存在分歧,我們認為這裡的“瀕”似以讀為“賓”為優。孫亞初先生曾指出“‘其瀕才(在)帝廷(庭)’,是指其先祖有文德之人,能夠上接于帝廷,靠近在上帝身邊。甲骨文常見某先祖‘(賓)于帝’之卜。‘賓于帝’就是‘其瀕在帝庭’,意思相近”[49],王挺斌先生在其碩士學位論文中討論了傳世及出土文獻中“賓”的不同用法,他認為“賓于帝”的“賓”應該理解為“配”[50],我們同意這種意見。簋的這個“瀕”顯然也應該依王先生說讀為“賓”[51]。這裡的“賓在帝庭陟降”就是“前文人”作為“上帝之配”在帝庭陟降的意思,與“在帝之陪”的關聯也很接近。秦公鐘“我先祖受天命,賞宅受國,烈烈卲文公、靜公、憲公,不墮在上,卲合皇天,以司蠻夏”,“卲合”舊多讀“昭答”,陳英傑先生指出這裡的“合”乃“配”義,亦即“配天”,其說可從。“卲合皇天”正對應“在帝之陪”、兩者所指相同,其與上面講到的“瀕”讀為“賓”,理解為“配”也是相合的[52]。晉公“虔恭盟祀,以畣(合)皇卿”,“畣”后一字本殘,學者多補一“揚”字,董珊先生在前引謝明文先生的文中認為當補“昭”字,“答(合)昭皇卿”即“配合大臣”。晉公盤該句話正作“昭畣(合)皇卿”,可證董先生之卓識,這裡的“合卲”/“卲合”顯然與秦公鐘“卲合”意義相同。晉公及晉公盤中的“作陪左右”,也是講在“晉公”左右來輔助,另外,“在帝左右”與“在帝之陪”也可很好的對照。 附帶一提,上博簡《慎子曰恭儉》簡1+3:“慎子曰:恭儉以立身,堅強以立志,忠實以反俞,逆友以載道,精法以順勢。……物以坏身,中處而不頗,任德以竢,故曰精。斷(?)……(寬式)”簡1和簡3連讀是陳劍先生的意見,“物”之上的內容殘斷了,陳劍先生認為“物”上還缺一個動詞,其句式與簡1同。簡1以“恭儉以立身”開頭,接下來都是“某某以某某”的句式[53]。不過,李銳先生不同意這個意見,將簡3單獨列出,并斷讀為“……物以坏,身中處而不頗,任德以竢,故曰精。斷室(?)……”,他認為若將“物以坏”連下“身”讀,失韻。他同意陳偉先生將“坏”讀為“丕”,訓為“奉”,并認為前面的“物”,當為慎子之物論[54]。按,李先生考慮到簡3這段話有韻,是有可能性的,但是並未提出更多的證據。陳偉先生將“坏”讀為“丕”,訓為“奉”,其根據并不充分,況且文獻中“丕”訓為“奉”并沒有實際用例,所以其所引的《漢書·郊祀志下》:“丕天之大律”,師古注:“丕,奉”的這個“丕”字[55],可能假借為其它的字,待考。何有祖先生認為“坏”讀為“附”[56],未作出解釋,劉洪濤先生讀為“背”,將其理解為“違背”的意思[57]。我們同意“身”屬上讀,這裡的“坏”可能讀為“陪”,“陪身”義即“陪輔身體左右”,由於簡文前面殘斷,這一想法有待進一步驗證和討論,存此待考。 附記:本文曾在山東大學歷史文化學院舉辦的“第一屆先秦秦漢史研究生論壇”(2018年4月28-29日)上宣讀,在會場上得到孫飈、鄔可晶、黃傑、西山尚志等先生的指教,他們的意見都很中肯,筆者也表示接受,下來經過仔細考慮之後,仍對文中所涉觀點有所疑慮,故只改動有明顯錯誤的地方,其餘一仍其舊,庶幾長者有教于我。 文中涉及的簋“其瀕在帝庭陟降”及秦公鐘“在帝之坯”,限於學力和精力,筆者沒有深入討論,近見張德良先生《西周金文辭“瀕在帝廷”解》(《中國古代文明研究論集》,科學出版社,2018年3月)及魯鑫先生《秦公簋“在帝之坯”新解》(《西周金文與西周史研究暨第十屆中國先秦史學會年會論文集》,三秦出版社,2018年3月)對此亦有所討論,請讀者參看。 [1] 馬瑞辰:《毛詩傳箋通釋》,第1147頁。 [2] 在此之前,如薛尚功《歷代鐘鼎彝器款識法帖》已將晉姜鼎“三壽”與《閟宮》此句中的“三壽”聯繫,卷十第48頁,中華書局,1986年。 [3] 郭沫若:《兩周金文辭大系考釋》下編,見其“宗周鐘考釋”下。 [4] 如唐蘭《周王㝬鐘考》懷疑“參壽”之“參”可能是人名,《故宮博物院年刊》1936年,載《唐蘭先生金文論集》,紫禁城出版社,1995年,第38頁。 [5] 王挺斌:《詩經·魯頌·閟宮》“三壽作朋”問題考論(未刊稿)。在此之前,王先生發表過此文的初稿,文載武漢大學簡帛網:《利用清華簡來解釋<詩經·魯頌·閟宮>“三壽作朋”》,2014年10月23日,http://www.bsm.org.cn/show_article.php?id=2089。 [6] 蔣文:《先秦秦漢出土文獻與<詩經>文本的校勘和解讀》,第60-69頁。蔣文先生此文羅列關於“三壽”諸家說法較全面,由于“三壽”不是本文討論的重點,所以前述眾家說法皆可參此文及上引王挺斌先生文,此不贅。 [7] 鄔可晶:《<殷高宗問於三壽>新注》,“出土文獻學術新知”學術研討會暨出土文獻青年學者論壇發言稿,吉林大學,古籍研究所,2015年8月21-22日。轉引自上引蔣文。 [8] 蔣文先生認為鐘“三壽唯”及晉姜鼎“三壽是”中的“”及“”右半所從,當從清人許瀚之說,釋為“刻”之初文(字形像以刀刻木),并從郭沫若說讀為“賅備”之“賅”,繼而得出這兩例的“三壽”宜理解為“上中下三等之壽”這樣的結論。董珊先生指出這裡的“”及“”其實是“割漆”之“割”的表意字,銘文中讀為“匄”,參氏著:《吳越題銘研究》,科學出版社,2014年,第40頁。按,金文一般用“匄”字表示表“祈求”義的“匄”,偶用“害”(或“割”)表示。也有用“筓”的表意字“”或“割”的表意字“”表示“匄”這個詞的,前者見仲太師鼎(《銘圖》02196)、仲太師壺(《銘圖》12370)“匄壽受福”(參傅修才:《釋金文中兩個與“幵”相關的字》,《中國文字》新三十九期,藝文印書館,2013年,第125-130頁。)后者見伯上父鼎(《銘圖》02211)“用匄眉壽”(參鄔可晶、郭永秉:說“索”、“”,載《出土文獻》第3輯,中西書局,2012年),其辭例為“匄壽”/“匄眉壽”正可與此互證。《合集》2857残辭中的“”字,據上引郭、鄔文,該字左從“索”,右從“勿”,字形表示用刀分割繩索。與左從“勿”,字形表示“割漆”正可比照。以此來看,董先生說在字形及辭例上顯較舊說合理。如該字依此處理,按照蔣先生的理解,這裡的“三壽”應該歸為“長壽”意思之下。 [9] 陳奐《詩毛氏傳疏》卷七:“《椒聊》傳‘朋,比也’,古比方比合不分上去聲,三壽作朋意謂君與臣合德也”(第64頁)。高亨《詩經今注》:“朋,猶侶也。此句言長壽之人作僖公的伴侶,說明僖公也是伴侶”(第522頁),此說是其將“三壽”具體指為“九十歲”、“八十歲”、“七十歲”基礎之上所提出。戴震《毛鄭詩考證》卷四:“作朋言皆得與為比壽”(《清人詩說四種》,第105頁)。雒三桂等《詩經新注》:“朋,陪伴”(齊魯書社,2000年,第646頁)。程俊英、蔣見元《詩經注析》:“朋,比。如崗如陵,比僖公長壽像上崗丘陵那樣永存人間”(第1017頁)。萬祥禎《詩經詞典》解釋為“并”(山東教育出版社,1989年,第183頁)。余培林《詩經正詁》:“朋,比也,等也。謂壽與參星齊等也”(第698頁)。陳子展《詩經直解》:“要和上壽中壽下壽相比為朋”(第1173頁)。 [10] 王顯《<詩·閟宮>“三壽作朋”解》,《古漢語研究論文集》,中國社會科學院語言研究所古代漢語研究室編,北京出版社,1982年。 [11] 楊澤生:《戰國竹書論集》,中山大學出版社,2009年,第138頁。 [12] 《詩經通解》,第427-428頁。 [13] 轉引自季旭升:《詩經古義新證(增訂本)》,第151頁。 [14] 僅就“作伴”義來說的話,讀為“倗”或者“陪”與“朋”也可以作統一的解釋。 [15] 戰國文字中見有從人從土從朋之字,此字多用為“朋”,李家浩先生認為其字即“倗”之異體,參李家浩:《<說文>篆文有漢代小學家篡改和虛造的字形》,“第二屆許慎文化國際研討會”論文,漯河,2010年10月,又載《安徽大學漢語言文字叢書·李家浩卷》,安徽大學出版社,2013年,第366-369頁。“倗”在先秦傳世文獻中似僅見于下引《說文》,文獻多用“陪”字表示《說文》這個詞義,故下文統讀為“陪”。多友鼎(《集成》2835)“用倗用友”,其中的“倗”用為動詞,這裡是“饗朋”之意,與此處動詞“倗”有別。 [16] 吳小如:《讀書叢札》,北京大學出版社,1987年,第412頁。 [17] 王力:《同源字典》,收入《王力全集》第十三卷,中華書局,2014年,第99頁。 [18] 董珊:《讀清華簡<繫年>(續)》,復旦大學出土文獻與古文字研究中心網站,2011年1月1日,http://www.gwz.fudan.edu.cn/Web/Show/1764,又載氏著:《簡帛文獻考釋論叢》,上海古籍出版社,2014年,第103-104頁。 [19] 孟蓬生:《上古漢語同源詞語音關係研究》,北京師範大學出版社,2001年,第191頁。此由孟先生指示,謹致謝忱。 [20] 王念孫:《廣雅疏證》,中華書局,1983年版,第12頁。 [21] 孟蓬生:《上古漢語同源詞語音關係研究》,第191頁。 [22] 還有一些詞,也兼具“滿”、“怒”義,如《廣雅·釋詁》:“謓,怒也”,王念孫《廣雅疏證》:“謓者,《說文》‘謓,恚也’,字亦作嗔,又作瞋。”真聲字亦含有“滿”義,《說文》:“瞋,張目也”,古文字中的“臣”,陳劍先生就懷疑其即“瞋”字表意初文(馮勝君:《郭店簡與上博簡對比研究》,線裝書局,2007年,第84頁),其字像張滿眼睛之形。《廣雅疏證》在《釋詁》“滿也”條下出注曰:“《眾經音義》卷二卷五卷十卷二十二并引《廣雅》‘填,滿也’。”楊雄《太玄·盛》:“陽氣隆盛充塞,物寘然盡滿厥意”,司馬光集注:“寘然,滿貌”。《方言》:“盈,怒也”,《廣雅·釋詁》:“盈,滿也”,“盈,怒也”。又“憚”之訓“怒”,又訓“盛”(參《廣雅疏證》“憚,怒也”條下),“盛”、“滿”義相因。又如,“奰”有強壯義,鄔可晶先生指出:“奰的強壯義是從其本義‘怒’引申而來的,如同‘怒’也可以引申出強健義一樣”(《<墨子>畢劫畢強解》,《文史》2014年第3輯,第280頁。)可見這些意義之間的關係是很密切的。 [23] 陳英傑:《楚簡札記五種》,《漢字研究》第1輯,學苑出版社,2005年,第475頁。 [24] 參李家浩:《關於<詛楚文>“䩱”的釋讀》,《安徽大學漢語言文字研究叢書·李家浩卷》,安徽大學出版社,2013年,第301頁“注1”。 [25] 參白於藍:《金文校讀三則》,《考古與文物》2013年第6期。謝雨田:《封子楚簠小考》,復旦大學出土文獻與古文字研究中心網站,2016年1月13日首發,http://www.gwz.fudan.edu.cn/Web/Show/2724。 [26] 關於這段的編聯,可參鄔可晶:《<上博(九)·舉王治天下>“文王訪之於師尚父”篇編連小議》,簡帛網2013年1月11日首發,http://www.bsm.org.cn/show_article.php?id=1806。又載《中國文字》新三十九期,藝文印書館,2013年。 [27] 楊寶忠:《古代漢語詞彙考證》,河北大學出版社,1997年,第26頁。 [28] “如崗如陵”的理解,參復旦大學孫飈先生所提的意見。 [29] 李學勤主編:《清華大學藏戰國竹簡(貳)》,中西書局,2011年,第143頁。 [30] 董珊:《讀清華簡<繫年>(續)》,見前注。董先生在此文中認為該字可讀為“陪臣”之“陪”,似有所疏,文獻中的“陪臣”皆是定中結構(“陪儓”亦是同例),“陪”義由其“重”義而來,似并無單省略為“陪”來指稱“陪臣”的,若依此讀,直接理解為“陪輔”即可,似不必牽合古本《竹書紀年》所載。 [31] 馬承源主編:第200頁。 [32] 上引諸說除鄔可晶先生的意見見前注外,皆見youren:“《舉王治天下》初讀”2、3、4、11、79樓發言,簡帛網論壇,2013年1月5日,http://www.bsm.org.cn/bbs/read.php?tid=3026&fpage=11。 [33] 王凱博:《上博簡拾詁二則》,《簡帛研究2016(春夏卷)》,廣西師範大學出版社,2016年,第51-57頁。 [34] 駱珍伊:《<上博九·舉王治天下>劄記》,武漢大學簡帛網,2014年10月18日。http://www.bsm.org.cn/show_article.php?id=2087。 [35] “唯”表強調語氣,何尊(《集成》06014)“爾有唯小子,亡識”,秦公簋(《集成》4315)“余唯小子”等例,皆可以體會出這種強調語氣,參看沈培《西周金文中的‘繇’和<尚書>中的‘迪’》,《古文字研究》第25輯,中華書局,2004年,第218-224頁。 [36] 吳鎮烽:《晉公盤與晉公銘文對讀》,復旦大學出土文獻與古文字研究網站,2014年6月22日,http://www.gwz.fudan.edu.cn/Web/Show/2297,后該器被收入氏著《銘圖續》30952號。 [37] 需要注意的是,盤或盤銘的真偽需要進一步討論,盤銘中該字與盆銘的寫法差異較大,到底是什麼原因,有待進一步討論。單育辰先生認為此處所謂的“馮”與晉系文字差異較大,也有一定道理。 [38] 董先生的意見參謝明文:《晉公銘文補釋》,《出土文獻與古文字研究》第5輯,2013年,上海古籍出版社,第237頁下“注6”。 [39] 吳鎮烽:《晉公盤與晉公銘文對讀》,文下單先生的評論,又可參其《新見三種金文探微》(未刊稿)。 [40] 張崇禮:《晉公盤銘文補釋》,復旦大學出土文獻與古文字研究中心網站,2014年7月3日,http://www.gwz.fudan.edu.cn/Web/Show/2301。 [41] 蔡一峰:《讀清華簡第六輯零劄(五則)》,陳偉武主編《古文字研究論壇》第二輯,中西書局,2016年,第258-259頁。近來又有學者申成此說,認為此處的“蕃蔽”“當指作為周王朝(天子)屏障的國家”,其說可從,見武漢大學簡帛網論壇:“清華六《管仲》初讀”主體帖下75樓的評論,2017年,11月6日。 [42] “作陪左右”中的“作陪”是動詞用法,“左右”作狀語,即“作陪在左右”,子犯編鐘(《故宮文物月刊》13卷1期)“子犯佑晉公左右”,秦公鐘(《集成》00262)“盭和胤士,咸畜左右”等例可參,與《采菽》中“蔽蕃”和“左右”皆為名詞不同(金文中“左右”也常見作名詞的例子,茲不贅舉),不過“蔽蕃”的動詞用法與名詞用法可以相互轉化,拿“作陪”與“藩蔽”作比較,在文辭上應該也是可以的。 [43] 該字在鼎銘中用為地名,學者多將其與競卣(《集成》05425)中釋為“坯”的地名用字“”聯繫,應屬可信。 [44] 王睿、薛培武:《據楚簡說金文中的“堵”字》,武漢大學簡帛網,2017年3月23日,http://www.bsm.org.cn/show_article.php?id=2765。 [45] 我們曾以此觀點向蔣玉斌先生請教,蔣先生告知他有一篇未刊稿討論到此字,也考慮過讀為“陪”的意見。另外據王挺斌先生告知,董珊先生也有一未刊稿討論到這個字。後來我們向董珊先生詢問,他說連劭名等先生也是將其字理解為“不”聲,在麥尊中讀為“鄙”,蔣,董二位先生也將其讀為“鄙”。兩位先生的意見并未寓目,也不知對此秦公簋中讀法具體怎麼考慮的。 [46] 張政烺:《“十又二公”及相關問題》,載《紀念顧頡剛先生學術論文集》,巴蜀書社,1990年4月。又見:《甲骨金文與殷商史研究》,載《張政烺文集》,中華書局,2012年,第269-294頁。此據後者引用。 [47] 近來劉樂賢先生(未刊稿)對此提出不同的意見,認為“勢”讀為“邇”,見“出土文獻與傳世典籍的詮釋”討論會,復旦大學,2017年10月14-15日。據蕭旭先生告知,吳北江早有此說,見其《<韓非子>疑義考》,《雅言》第1卷,1941年,第16頁。 [48] 郭永秉:《戰國竹書剩義(三則)》,《語言研究集刊》第5輯,上海辭書出版社,2008年。又見氏著《古文字與古文獻論集》,上海古籍出版社,2011年。此據後者引用。 [49] 張亞初:《周厲王所作祭器簋考》,《古文字研究》第5輯,中華書局,1981年,第55頁。 [50] 王挺斌:《出土文獻與傳世文獻合讀》,首都師範大學碩士學位論文,指導教師:黃天樹教授,2015年5月。 [51] 據王挺斌先生告知,他在清華大學出土文獻研究與保護中心的金文討論課中,提出過這個看法。另外,同學趙朝陽告知,他在討論《尚書》相關章節時,也是同意讀“賓”的意見。 [52] 陳英傑:《談金文中、召、卲、邵等字的意義》,《中國文字研究》2007年第2期(總第九期)。不過,陳先生在該文中將“卲”字讀為“劭”,訓為“勉”則有可商,這裡的“卲”,即“會詔”之“詔”,董珊先生在解釋逑盤“會召”和《尚書·文侯之命》“會紹”時指出“會”當訓“匹”、“合”(見《爾雅·釋詁》),與“逑匹”義近,陳劍先生指出“這種‘配合’、‘佐助’一類的‘會’,顯然即由其常用義‘(雙方)會合’引申而來”(參陳劍:《清華簡與<尚書>字詞合證零札》,載《出土文獻與中國古代文明——李學勤先生八十壽誕紀念論文集》,中西書局,2016年,第220頁)。又如“比”即有“輔助”義,又有“匹”、“配”義。《爾雅·釋詁》:“會,合也。”郭璞注:“皆為對合也”,上博簡《容成氏》簡19“因民之欲,會天地之利”,其中的“會”即訓為“匹”、“合”。這裡“紹”的意義是否受“合”或者“會”的意義影響,詞義由“助”義偏向“匹、合”義,也是可以考慮的,當然由“介、紹”義本身引申出“匹、合”義,也是可以的。 [53] 陳劍:《讀<上博(六)>短札五則》,《戰國竹書論集》,上海古籍出版社,2013年,第224頁。 [54] 李銳:《上博簡<慎子曰恭儉>疏解》,《出土文獻與傳世文獻的詮釋——紀念譚樸森先生逝世兩週年國際學術研討會論文集》,上海古籍出版社,2010年,第309-317頁。 [55] 陳偉:《<慎子曰恭儉>校讀》,,武漢大學簡帛網,2007年,7月19日,http://www.bsm.org.cn/show_article.php?id=637。 [56] 何有祖:《<慎子曰恭儉>札記》,武漢大學簡帛網,2007年7月5日,http://www.bsm.org.cn/show_article.php?id=590。 [57] 劉洪濤:《上博竹書<慎子曰恭儉>校讀》(補記),武漢大學簡帛網,2007年7月6日,http://www.bsm.org.cn/show_article.php?id=591。在劉洪濤與劉建民先生合寫的《上博竹書<慎子曰恭儉>校讀》(文載《簡帛》第3輯,上海古籍出版社,2008年)中并未對此句提出任何意見,不知是否是劉先生放棄了這個意見。 (編者按:本文收稿時間爲2018年6月17日13:12。)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