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述虽于1940年离开了史语所,但他始终与史语所保持着联系,认为自己只是从史语所请假至东北大学,故而后来屡次请求返所。只因时局动荡,未能如愿。1948年出版的《史语所集刊》第20本下册刊发了陈述的《乣军考释初稿》一文。这是史语所为配合中研院成立二十周年,推出的一期“本院成立第二十周年专号”,刊发的文章多为史语所学人内稿,陈述之文刊载其中,折射出他与史语所“断而未断”的关系。 2018年1月,中华书局出版了陈述先生(1911—1992)遗著《辽史补注》。这部十卷本、240万字的史学名著,是陈述历时一个甲子的心血所萃。它的出版,弥补了《辽史》过于“简略”和“脱漏甚多”的缺陷,必将有力地推进辽史研究的深入发展。然而追述此书编纂的缘起,则不能不从陈述与历史语言研究所(以下简称“史语所”)的关系说起。 《金史氏族表》:进入史语所的“入场券” 1935年,陈述从北平师范大学毕业之后,进入史语所从事研究工作。史语所隶属于中央研究院,是民国时期全国史学研究的重镇,汇聚了傅斯年、陈寅恪、李济、董作宾等众多学术名家。在当时,想要进入史语所工作,并非易事,唯独北大史学系的毕业生受到傅斯年的青睐。对此,钱穆曾评价说:“凡北大历史系毕业成绩较优者,彼必网罗以去。”(钱穆:《八十忆双亲·师友杂忆》,三联书店1998年版,第168页)从后来史语所的人员构成来看,历史组的劳榦、全汉昇、余逊、张政烺、王崇武、傅乐焕、何兹全等人,均是北大史学系的毕业生,这一点颇能印证钱氏的说法。故而,陈述后来回忆,能够进入史语所工作的年轻人,“一般都是北大毕业生,我算是例外”。(《陈述先生忆往事》,《中国史研究动态》1992年第3期) 陈述的史学成就之所以能够引起傅斯年的重视,应与他扎实的学术功底、敏锐的学术识见和陈垣的大力提携密切牵涉。1929年,他以优异的成绩同时考取了北京大学预科和北平师范大学预科,由于他的父亲知道陈垣在北师大兼课,所以就让他选择了北师大预科就读(刘凤翥语)。1931年,陈述考入北师大史学系。 在师大就读的四年,是陈述初识史学门径的重要时期。在这里,他得到名师指导,博览众籍,善学深思,学术才华逐渐施展,于是在同学之中脱颖而出。这一时期,他相继撰著了《陈范异同》《补南齐书艺文志》《金史氏族表》《蒋心余先生年谱》等论文,表现出广泛的学术兴趣。其中,《金史氏族表》一文,甚得陈垣欣赏,遂将它在友朋中传阅。陈寅恪看过此文后,认为写的很好,作者年龄“起码四十”。陈垣告诉他,作者是自己的学生,“今年才二十出头”。于是陈寅恪说:“让他跟我见见面。”因此机缘,《金史氏族表》成为陈述结识陈寅恪的学术纽带。在他们第一次见面时,陈寅恪谈到了王国维,并对陈述说:“王观堂是中外闻名的大学者。他的兴趣经常转换。如果他不换,成就会更大。”陈述事后体会陈寅恪说此话的用意在于教导他“做学问要专一”。(参见《陈述先生忆往事》,《中国史研究动态》1992年第3期)检视陈述在大学时期发表的4篇论文,涉猎多个时期的史学问题,然毕业之后则专攻辽金史,这种治学方向的转变应与陈寅恪的启示不无关系。 《金史氏族表》还在陈述与傅斯年之间架设了一座桥梁。此文经陈垣的推荐,引起了傅斯年的兴趣。傅氏在阅读陈文之后评价说:“陈述先生潜修成此一书,精勤可佩,坚实可钦。”“此书之充实,当以所参检文集、碑志之数量为准,而其优越,当以发见沿习之误为标。今初稿已坚实丰盈至此,后来必为金源一代史事研究作础柱矣。欣甚幸甚!”(陈智超编注:《陈垣往来书信集》[增订本],三联书店2010年版,第414页) 于是傅氏将陈述之文分为上下两篇,发表于1935年出版的《历史语言研究所集刊》第五本第三分和第四分。《史语所集刊》是当时国内的权威期刊之一,在国际汉学界也享有一定的声誉。陈述以本科生的身份在上面发表学术论文,反映了傅斯年对他学术水平的认可。 傅斯年创办史语所的初衷之一,是“成就若干能使用近代西洋人所使用之工具之少年学者”,并认为“此实后来历史语言学在中国发达命脉所系,亦即此研究所设置之最要目的”。(《傅斯年全集》(六),湖南教育出版社2003年版,第30页)傅氏慧眼识珠,对于陈述这样优秀的年轻学人,自然不会因其非北大毕业而将其拒之门外。在决定刊发《金史氏族表》不久,傅斯年便邀约陈述见面,约定让他毕业之后到史语所工作。就这样,陈述甫一毕业,便与北大史学系毕业的全汉昇、余逊同年进入了史语所。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