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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代以降，广西瑶人的分布范围一直处于变化之中。明中期，瑶人主要聚集在桂东地区。清前期，桂西瑶人明显增多，桂东瑶人却日益减少。及至清末，瑶人几乎分布于广西各地的偏远山区。我们有必要在借鉴前人成果的基础上，探究瑶人分布的时代变迁。 具有鲜明时代特征 在漫长的历史过程中，广西瑶人与僮人、汉人等族群历经多次融合与分化，相互之间盘根错节。正如清人吴震方所言：“其类分合无定，故随代异名。”民国年间，刘介、庞新民、吴彦文、徐松石、唐兆民等学者已开始关注瑶人分布情况，认为瑶人分布现状主要是族群迁移的结果。20世纪80年代以来，一些学者根据史志材料分析了历代瑶人的分布概况，但并未探讨影响瑶人分布变化的因素，《瑶族简史》则将其归因为历代统治者的镇压、征伐、驱赶等。国外学者也对这一问题进行了探讨。不过，这些研究都没有以具体地区为例专门分析瑶人从“无”到“有”或从“有”到“无”的变化过程，以前受绘图技术的限制，学界对明代以来瑶人空间分布及其变化的研究一直比较简略。 自2003年中国历史地理信息系统（CHGIS）发布后，关于少数民族历史分布的研究逐渐便利。具体到明清时期的瑶人分布情况，就可以在使用明清实录、嘉庆《大清一统志》、广西地方志、古地图、正史、文集等资料的基础上，编制出具有时空信息的“瑶人分布图”。而民国以来的“瑶人分布图”则可依据政府统计资料、档案、报刊杂志、方志、游记等文献，还原相关时点的分布情况。随后，通过比较不同时期的分布图，就可以探寻明代以来瑶人空间分布变化的总体趋势了。 不同时期的广西瑶人的分布差异非常大，各自具有鲜明的特征。从万历《殿粤要纂》（书目文献出版社1997年影印本）所载瑶村与民村的分布比例来看，当时广西省瑶人约有159万。但绝大多数瑶人分布于流官地区（桂东），而土官地区（桂西）极少。清承明制，当清廷持续在桂西地区推进改土归流时，桂西瑶人迅速增多，当地的土民经历了一个异化的过程，他们被官府区分为服从统治的编民与化外的瑶、僮、蛮等群体。随后清中期，桂西瑶人继续增多，而桂东瑶人在官府同化政策的影响下却不断减少。自嘉庆末年起，广西各地瑶人都开始全面减少，及至光绪年间，他们陆续聚集于北部的偏远山区。进入民国时期后，全省瑶人仅剩20万人左右，与此同时，民国政府还在持续推广教育同化政策，各地瑶人都在持续减少。从明代万历时期至民国时期，桂西瑶人的逐渐增多及桂南瑶人的集体消失，两地诸多人群陆续更换了他们的身份。 20世纪50年代初期，瑶人数量从20万迅速增至47万。瑶人数量增多的缘由，与其说是因为民国时期的统计资料不准确，或将其归因于瑶族自身的人口增长或集体迁移，不如说是由于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实行新民族政策的影响。此时，在诸多优惠政策的吸引下，人们的民族观念发生了变化，有些群众开始主动选择瑶族身份，如桂西南的太平府地区再次集体出现了大量的瑶族群众，桂西北的瑶族人数也增多了一倍。 与王朝经略密切相关 在大致弄清楚各个时期的瑶人分布情况后，可以通过Mapinfo软件进一步绘制出不同时期瑶人群体分布的人口重心。其计算公式：x=∑PiXi/∑Pi，y=∑PiYi/∑Pi，（Pi为各地的瑶人数量或分布情况，Xi为县级治所的经度，Yi为县级治所的纬度）。通过广西各个县的瑶人数量或分布情况，与其所在县级治所的经纬度（代表点）相乘后的加权平均数，进而求得万历时期、康熙时期、雍正时期、嘉庆时期、光绪时期、1947年、1953年等不同时期的人口重心坐标。从广西瑶人分布重心的变化图中，我们可以看到明代以来瑶人群体分布重心的变化轨迹，及其所揭示的广西族群政治态势的变化情形。 首先，明万历时期广西瑶人群体分布中心位于桂东北的荔浦县，亦即当时桂东地区的中心。这与中央王朝仅直接管辖桂东地区有关，而桂西地区主要为土官管辖。此时，桂东流官已将其境内人群区分为编民与瑶人、僮人或俍人等化外群体。而桂西土官辖区并无这种划分，当地的人群主要是土民，瑶人极少。由明入清，康熙年间瑶人的分布中心往西移动了118.7公里，明显是因为中央王朝逐渐开始在桂西地区改土归流，流官开始将某些不服从统治的桂西土民称为“瑶”。 其次，从康熙时期到雍正时期，瑶人的分布中心又往南移动了93.6公里。可见继桂西之后，清廷在加强桂南地区的统治时，南部的瑶人也迅速增多，当地瑶人所占比重明显上升。紧接着从雍正时期到嘉庆时期，瑶人分布中心的变化不大，两者都靠近广西省的地理中心。此时，清廷对广西的改土归流已经大体结束，流官们对各自辖区内人群的“民族划分”工作也基本完毕。嘉庆年间，官府在各地划分完民与“非民”后，瑶人相对均匀地分布于全省各地。 再次，自嘉庆时期至光绪时期，瑶人的分布中心往北移动了83.6公里。在此期间，官府的同化措施又改变了全省瑶人相对均匀分布的格局。广西南部的瑶人迅速减少，除十万大山地区外，北回归线以南地区几乎没有瑶人了。随后民国时期广西瑶人的分布中心又往西移动了58.5公里。在民国政府特种教育政策的影响下，桂东瑶人的总量明显下降，而桂西瑶人的变化相对较小。20世纪50年代初期，广西各地瑶人的数量虽然明显增多，但是这个时期的人口中心却没有明显的移动，可见新民族政策对广西各地瑶族的影响比较均衡。 因而，从瑶人群体分布中心的移动轨迹来看，他们明显受到了诸多外在因素的影响，并非单纯的群体迁移，同时也证明了少数民族的空间分布情况与当时的族群政治态势密切相关。清末以前，中国并未形成用现代民族理论来划分国内各种人群的政策。汉与“非汉”所体现的群体差异主要为文化的差异，如果“非汉”群体愿意接受官府的统治并主动学习汉文化，就能成为官方的编民，与血统、语言、服饰等方面的差异无关。与历史时期人们可以变换民族身份的情况不同，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在新民族政策的影响下，瑶族身份迅速变为血缘特征，并成为一种固定不变的遗传特征。可见，明代以来的瑶族分布状况一直随着官方政策尤其是随着瑶族所获利益的变化而变化。 （本文系广东省社科规划后期资助项目“元代以来岭南瑶族分布新探”（GD16HLS02）、广州市社科规划共建课题“当代瑶族分布格局的溯源研究”（15G24）及华南师范大学青年培育基金项目“广西瑶族分布变迁（1368—1955）”（15sk09）阶段性成果） （作者单位：华南师范大学历史文化学院）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