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儒家的学说,礼制是政治的核心,“上尊下卑”须得用礼制来维持,故清朝从未提出过免跪拜一说,然则醇亲王府档案中收录的免跪拜的上谕,应当产生于何时? 中国社科院近代史研究所图书馆,藏有一批清末民初的名人档案,很有价值。其中一种是“醇亲王府档案”,我粗粗看了一遍。虽说没有我所盼求的大发现——对我的研究有所帮助的材料,但其中的一些内容,却使我耳目欣然,甚至轻轻地笑出声来。于是,笔录于下,似也可作各位看官茶余饭后之谈助。 醇亲王奕譞(1840-1891),清朝道光皇帝第七子;其四哥奕詝,咸丰皇帝;六哥奕訢,恭亲王;其第二子载湉(1871-1908),为光绪皇帝;其大福晋婉贞,为慈禧太后的胞妹。当慈禧太后1884年罢免恭亲王奕訢后,命军机处有事与醇亲王商议,即是由其主持朝政。第一代醇亲王奕譞于1891年去世后,其第五子载沣(1883-1951)袭爵为第二代醇亲王,载沣之子溥仪(1906-1967),为宣统皇帝。溥仪登位后,慈禧太后命载沣为监国摄政王。 醇亲王家族显赫,两代醇亲王,是清末两位皇帝的本生父。其王府原位于西城太平湖,光绪帝登位后,王府成为潜邸(后称南府)。清廷另赐王府,位于后海北沿(又称北府),最初是清初大学士明珠的宅第,布局宽阔,现在分别是国家宗教事务局(原王府)、宋庆龄故居(原王府花园)、北京第二聋人学校(原王府马号)。 近代史所图书馆所收藏的“醇亲王府档案”数量不多,入藏的原委不详。在我的阅读范围中,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还保存着数量较大的该王府档案。 免跪拜的上谕 醇亲王府档案中收录了一份上谕,文称: 朕惟古之君臣坐而论道。礼:天子见三公,下阶;见卿,离席;见大夫、士,立,抚席。诸侯、大夫下拜,天子答拜。汉制,皇帝为卿、相起。唐制,臣下皆坐。宋时始改立礼。元乃改跪礼。其后仍之。欧洲诸国君臣并坐,握手鞠躬,而无跪礼。考中国之古礼,既坐论而答拜;稽东西之礼俗,亦并坐而鞠躬。方今万国交通,礼取大同。自今以后,凡我臣工,其免拜跪。钦此。 这份上谕用墨笔写于朱栏八行纸上,看起来不那么正式,不像是清朝的正式上谕,也有许多修改的痕迹。从笔迹上辨认,可以肯定不是光绪帝的,但不知是谁的笔迹。 跪拜礼是清朝臣子见天子的礼仪,许多大臣七老八十,行动本已不便,见皇帝仍须用此礼。尤其是军机大臣,每日入朝,每日跪拜,短时间尚可,长时间跪着自己都站起不来,需由太监扶持,苦不堪言。况且国家大事,一坐多跪,跪者劳苦,坐者生怜,必不能详细讨论,只能匆匆而决。可是按照儒家的学说,礼制是政治的核心,“上尊下卑”须得用礼制来维持,故清朝从未提出过免跪拜一说,只是对于某些年过八十的重臣,在跪拜后即“赐座”,以显示皇恩浩荡。 由此,我以为,这份上谕不是产生于清朝而是民国年间;写此上谕者,当是已退位的宣统皇帝溥仪,或是其身边的侍臣。我的根据是,该谕中“稽东西之礼俗,亦并坐而鞠躬”一句,这在清朝是很难想象的说辞;而“礼取大同”一语,又让人想起康有为。由此再查找康有为的著述,果然找到了原本,在“康有为遗稿”中,有《拟免拜跪诏》,文称: 朕惟古之君臣坐而论道,盖共此天位,皆以为民,不过稍示等威,非为故严天泽。故礼:天子为三公下阶,为卿离席,为大夫兴席,为士抚席,于公卿大夫拜,皆答拜。汉制皇帝为丞相起,晋、六朝及唐君臣皆坐,惟宋乃立,元乃跪,后世从之。遍考东西洋各国皆鞠躬肃立,或握手并坐。故考中国之古礼,既坐论而答拜如此;审环球之礼俗,其坐立而不拜如彼。自今臣工行礼,其免拜跪。 1917年7月,康有为参加了张勋发动的“丁巳复辟”,任弼德院副院长,为溥仪起草了若干诏书。由此可见,“醇亲王府档案”中所藏的那件谕旨,似为在康有为所拟诏书上修改的,很可能是溥仪被赶出宫后而带到醇亲王府的。 康有为在戊戌变法期间即有减少君臣礼仪之设想,他在“上清帝第四书”中称: ……皇上九重深邃,堂远廉高,自外之枢臣(指军机大臣)、内之奄寺(指太监)外,无得亲近,况能议论?小臣引见,仅望清光;大僚召见,乃问数语。天威俨穆于上,匍匐拳跪于下,屏气战栗,心颜震播,何以得人才而尽下情哉?每日办事,召见枢臣,限以数刻,皆须了决,伏跪屏气,敬候颜色,未闻反复辩难,甚少穷日集思…… 康有为所言,当属事实。清代制度,皇帝引见群臣,一次数十名,仅是礼仪;召见京外疆臣,不过问答数语;每日与军机大臣的见面,时间也不太长,便下达了帝国的政令。且整个过程是皇帝端坐在上,臣子低头下跪应答,君不问,臣不语。康有为认为,这种礼仪致使君臣间根本无法进行交流,于是,他提出了“设馆顾问”的提议: 请皇上大开便殿,广陈图书,每日办事之暇,以一时许亲临燕坐,顾问之员,轮二十员分班侍值。皇上翻阅图书,随宜咨问,访以中外之故,古今之宜,经义之精,民间之苦,吏治之弊,地方之情。或霁威赐座,或茶果颁食,令尽所知,能无有讳避…… 这是一个新设的机构,内置书籍,皇帝每天以一时许(一个时辰,两个小时)亲临,与轮值的顾问随意相谈,虽然没有说废除跪拜礼,但“赐座”、“茶果”的细节,已经有了“坐而论道”之意。康有为的“上清帝第四书”,最后没有上达天听,但他在“上清帝第六书”(即其戊戌变法的政纲)中,又将“设馆顾问”一策,修改为“制度局”: ……特置制度局于内廷,妙选天下通才十数人为修撰,派王、大臣为总裁,体制平等,俾易商榷,每日值内,同共讨论,皇上亲临,折中一是,将旧制新政斟酌其宜,某政宜改,某事宜增,草定章程,考核至当,然后施行。 康有为设计的这个“制度局”,实为变法的最高决策机构,康本人想成为这个机构的精神领袖,由此来主导变法运动。“制度局”之设,也没有涉及废除跪拜礼,但从“体制平等”、“同共讨论”的设计中,似能看出“坐而论道”之意。 1912年中华民国建立之后,南京临时政府废除了政府官员的跪拜礼,北洋政府又规定民国政府的通用礼节是鞠躬礼,大礼三鞠躬,常礼一鞠躬。到了张勋发动“丁巳复辟”时,跪拜礼已废除了五年多。溥仪的小朝廷内部还保留了跪拜礼,但溥仪的英文师傅庄士敦(Reginald Fleming Johnston)和去见溥仪的北大教授胡适之,都已不行此礼了。 菜单 档案中有3份菜单,似可以说明当时皇亲国戚、达官贵人家中的生活内情。其一为: 头海:水晶白肘;二海:黄闷生口;二海:烧(编者注:原文写作左“火”右“赞”,此处姑以烧字代替,下文同)活鱼。 大碗六个:三仙丸子,海参鸭块,南煎丸子,米粉肉,什锦海参,葛仙米更。 怀碗四碗:滑油鸡片,溜鱼片,溜鲜蘑,鸡丝翅子。 点心四套。 俱是高家伙。 价钱三十吊。 其二称: 海碗一个:白肘子;七寸一个:米粉肉;(一个)松仁肉。 大碗六个:三仙丸子,酒肉,南煎丸子,什锦海参,“烧”三笋,什锦“烧”丝。 怀碗四个:溜海参,溜鲜蘑,里季丝加宛豆,溜鹿筋。 点心四套。 俱是高家伙。 价钱二十四吊。 以上两纸写在很普通的黄纸上,黄纸也非整张,而是一小条状。既然上面还有价钱(三十吊、二十四吊),当是王府的订菜,菜单亦是饭庄送菜时交来的。 从菜单中可以看出,饭庄掌柜的文化程度并不高,许多用语都是当时的行话,且有白字(多为同音字)。“头海”,似为头号的海碗,“二海”,似为二号海碗,“七寸”,亦似为二号海碗,由此可知二号海碗的大小。满族人的菜,多用碗盛,不似汉人用盘、碟,好看而量不大。三个海碗,似为满族人菜式中的“三大件”。“黄闷”,当为“黄焖”;“生口”,不详其物,但从今天的“黄焖牛肉”、“黄焖羊肉”来看,亦有可能是“牲口”。“烧活鱼”一道菜,在当时的北京不容易,当地很少养鱼,活鱼难得;反过来说,菜单中的“溜鹿筋”,今天可能属珍贵食材,而当时并不难得。“三仙丸子”,应是“三鲜丸子”。“葛仙米”是一种水藻,“葛仙米更”,应是“葛仙米羹”。“翅子”,指鱼翅。“里季”,是“里肌”。“宛豆”,即“豌豆”。“俱是高家伙”一语,很难理解,如果指餐具,这些海碗、大碗、怀碗都是不能加高的,想来想去,或许是装得特满之意? 这两份菜单虽没有时令,但从第一份中的“活鱼”,可知是不在冬天,很可能是夏、秋季节;从第二份的“豌豆”,若是指新鲜豌豆而不是水发干豌豆,那只能是春、夏之际。要知道,当时并没有今日的保活、保鲜技术。 醇亲王是晚清的头等尊亲,大富大贵,其家厨也应当有相当高的水平,从两份菜单来看,属于满族菜和山东菜的合璧,做菜的难度不应当算是太大。何以像这样的宴席都要请外边的饭庄来做?我以为,很可能时在民国年间。当时的醇亲王府,已经不能保持当年气派,而当时许多京中大饭庄的名厨,也来自当年皇亲国戚家或达官贵人家的膳房。 档案中还有一份菜单,是送给皇太后的膳席,其单为: 正月初五日,进皇太后膳一桌。 海碗二品:燕窝八仙白猿献寿,清煨翅子。 大碗四品:燕窝什锦攒丝,燕窝寿意三鲜肉丝,黄焖鱼骨,黄焖肉。 中碗四品:黄焖海参,燕窝煨肉丝,三鲜鸽蛋,杏仁豆腐。 盘二品:炸酥里脊,南煎丸子。 怀碗四品:海参熘肉丝,肉丝熘豌豆粒,肉丝熘口蘑,烩腰花。 碟四品:肉丁王瓜酱,肉片焖扁豆,肉片焖笋尖,拌集拌。 饽饽四品:寿意油糕,肉丁干菜包子,细馅立桃,细馅卧桃。 燕窝三鲜汤。 肉丝口蘑卤面。 片吃炉猪一口、片吃炉鸭一对。 这一份菜单写在白宣纸上。醇亲王府出了两个皇帝,光绪帝与宣统帝,年初五给皇太后进膳桌,可能是出自满族的礼仪(或风俗)。由于该菜单上没有具体的时间,不知是送慈禧皇太后还是隆裕皇太后,就我个人的感觉而言,送隆裕皇太后的可能性更大点。她是光绪帝的正妻,是监国摄政王载沣的嫂子和名分上的表姐,而且也是他在政治上的合作者。 过去的食材,以燕窝为极上品,其次为鱼翅。食用燕窝的宴席,那才是真正的“燕席”,而且要讲究用料的多少。由于是送给皇太后的膳桌,菜品中大量使用燕窝,且有用“海碗”装的“清煨翅子”(鱼翅),气派真是够大的。但是,这么多的菜,这么大的量,送到宫里面去,又给谁吃呢?当我看到这份菜单的最后,不免笑了起来,“片吃炉猪一口、片吃炉鸭一对”,此即是烤乳猪一头,烤鸭两只,皇太后又怎能吃得下? 更为重要的是,大年初五,天寒地冻,这么多的菜做好了送到宫里去,不管是用何种包装,那还不凉了?若重新加温,味道可就差远了,有些菜品(如烤乳猪、烤鸭)重新加温的难度也比较大。我个人估计,当醇亲王府派出的一大列人员抬送食箱、食盒送进皇宫后,皇太后只是挑着看了几眼,选几色菜品留下,大量的便赏赐给下人了。这下子可太便宜皇太后身边的下人了! 购买《大英百科全书》 醇亲王府档案中有一张中英文合璧的制式账单,铅印,署日期为1906年12月8日。其中文写道: 敬启者 《百科全书》经于十二月六日付上,料早收妥。兹者按月交价银该六两未蒙交到。请即汇寄勿延是幸。顺请台安。 继源先生台电。 再者,请每月汇寄银两直交天津英界马路公易大楼第六十九号至七十一号本行收入。 如寄邮政汇票或银行支票写交H.E.HOOPER及加一横线在支票单上。 付银信时祈将此信一同寄回以免有失。 再看一下该账单的英文本,也许会有点意思: I have the pleasure to advise you that your set of the Encyclopaedia Britannica in Half Box Binding was dispatched to you on 6th Dec. and I trust will safely reach you at an early date. The first monthly payment of Tls 6.- becomes due on delivery and I hope to be favoured with your remittance in due course. 从这份账单中可以看出,醇亲王府中一个叫“继源”的人,从天津洋商H.E.HOOPER的商行中用分期付款的方式购买了一套《大英百科全书》,每月付银6两。该书于1906年12月6日从天津发出,而“继源”此时首期款项还没有支付。 《大英百科全书》是当时最重要的学术资源,1906年发行、销售的,是其第10版,由伦敦的《泰晤士报》发行,包括第9版的25卷和第10版再补充的11卷,卷帙浩大。从账单上看不出该书的总价为多少,但每月银6两(不知分多少月),可见书价之昂。 我在这里所关心的,不是文化生活史中的“《百科全书》的传播”或社会生活史中“分期付款的开端”,我关心的是该书的读者,即谁在使用这一套《大英百科全书》。 1906年,光绪三十二年,清政府的新政已经实行了五年。前一年,1905年,日本在中国东北等地进行的战争(即日俄战争)中战胜了俄国,获取了从长春到旅大的南满权益;美国因排华法案,而引起了上海等地抵制美货运动;清廷派五大臣出洋考察政治,直隶总督袁世凯、湖广总督张之洞、两江总督周馥联衔上奏,请求12年后实行立宪政体;同盟会在东京召开成立大会。这一年,1906年,清廷宣布预备立宪,并进行了官制改革(丙午官制),改传统的六部九卿为外务部、吏部、度支部(财政)、礼部、陆军部、法部、邮传部(交通与邮政)、理藩部、民政部、学部、农工商部。可以说,清朝此时所面临的国内外政治形势发生了大变。 第二代醇亲王载沣于八岁袭爵,因年龄尚小未参预政务。辛丑条约签订后,因德国公使克林德被清军士兵所杀,清廷以十八岁的载沣作为头等出使大臣,于1901年前往德国“赔罪”。载沣此行,著有《使德日记》,从此一生对外国事务多有兴趣。回国后,载沣奉慈禧太后的谕旨,与清末重臣荣禄的女儿结婚,1906年1月生下其子溥仪,这是与光绪帝血缘最近的王子。在光绪帝无嗣、“大阿哥”已废的情况下,溥仪的出生,毫无疑问是当时王朝政治的大事。 由此,在这个时候,醇亲王载沣阅读什么读物,对王朝政治来说都是大事。 就醇亲王载沣的英文水准而言,肯定阅读不了《大英百科全书》,购买此书有两种可能:一是载沣的命令,让身边人随时可去查阅;二是身边人因载沣对外部知识的需求太大而本身知识不足,特意去订购一部,以能随时应对载沣的咨询。后者也可以解释,为何贵为王府仍分期付款。至于订购者“继源”是何人,仍不详。 顺带地说一句,过了一年,1907年,慈禧太后命二十四岁的载沣“在军机大臣上学习行走”;再过一年,1908年,为正式的军机大臣,到了这一年11月光绪帝临终时,慈禧太后命抱溥仪入宫,立为皇帝,再命载沣为监国摄政王。此后三年多,是载沣主政时期,只是这部分期付款购买的《大英百科全书》在其政治生涯中是否起到过作用,就不得而知了。 两封没有来由的家信 档案中有两封家信,没有写信人署名,也没有收信人名字,内容不完整,用语粗俚,多有白字,字也写得不好。我最初看到时,感到很奇怪。其第一封称: ……现在因你所拿鸿翼之表,累次让你送去,至今不见。因此,二姑娘今逼我,父在世所欠他之洋壹佰叁拾元,并父死时我使之铜元六百吊。因你颟顸,以至累我受逼。于前日鸿翼赴津接眷,教(叫)我找你要表,我实没有地方找你,因此我与鸿翼大犯隔目(膜)。你想,本家之中,我数十年之维持,因你不长近(进),犯此口舌是非,连累我受此逼迫,我冤不冤?近日奶奶为所欠他家之钱,连急代(带)气,以(已)然病了。我今干着急,无法还他之钱。二姑娘逼迫太甚,你不见面,你自己想想,对不对?你若有皮有脸,见信速急将他之表与他送回,从此不可粘他。三天你不与他将表送回,从此你至我死,也不用见。我为你作(做)事不真,害我着此大急,失了本家合(和)气,我多们(么)冤?听不听在你。 “二姑娘”是“二姑姑”之意。第二封又称: ……孩子在我处与你代养,你又想搬来了,你不知房子每月与人多少利钱。账不是我欠的,娶你媳妇,父借人家一百三十元。葬父账,你也知道。你想,常儿一人在家,还不大合式,你想搬去,成不成?再者今以(已)将西院并小屋业已租了。月底月初,人家就搬过来了。你要,我手中分文未有,我亦无法去。奶奶见信大闹一场……你也不想奶奶今年多大岁数了。你故意用法将奶奶气死,你心安否? 从两封信的内容来看,大概讲了这样一个故事:收信人(弟弟)借其二姑家的“鸿翼”(很可能是其表兄弟)一块表,没有还;“鸿翼”赴天津接眷前找收信人要表,没有找到人,而与写信人(哥哥)伤了和气。二姑对此十分不满,上门有逼债之语,奶奶也为之生气。于是哥哥写了一封抱怨的信,要求收信人三天之内将表还回去。收信人对此回了信,提出今后将搬回祖宅居住。写信人(哥哥)再写一信,称其子“常儿”已经是由他代养,再搬回来住,家中没有地方,“西院并小屋已租了”(很可能是还人“利钱”);同时称,奶奶要将其子“常儿”送回去,并让“常儿他妈”即弟媳妇以后不要再来了。 这是北京普通人家中一段家长里短的故事,与尊贵的醇亲王家族应该是完全没有关系的,然为何这两封家信会存到“醇亲王府档案”之中?想来想去,收信人很可能是醇亲王府中的下人。 尽管这位收信人称“合饿死就合式了”,但绝不是当年北京城中的贫民。他结婚花了银元130元,其父去世用了铜元600吊,都是向其二姑家借的。他哥哥居住在祖宅,其“西院并小屋”已出租,祖宅大约还不能算太小。他借亲戚的表不还,他哥哥指责他“我借给你物,拿去非当即卖”,看来其品性不好,造成兄弟反目。而从信中的叙事语言来看,他们家很有可能是昔日荣光今已败落的旗人;写信时间已到了民国,这位醇亲王府中的下人,日子已不太好过。 清代的达官贵人家,养着一批下人,又称家人、家仆等,职司各业。在主子辉煌发达的日子里,这批下人也身上罩着光鲜。官场、商场上的各色人等巴结他们的主子,也不时给他们一些好处。主子所给的薪水,只是他们收入的一部分,很可能是一小部分,其中一些恶仆在京城地面上颇能呼风唤雨。也就是说,在清朝,醇亲王府又是何等的地位,其府中的下人也是常人所仰慕的;而到了民国,仍在醇亲王府中当差,风光不再……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