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当下壮族民歌艺术审美困境 壮族民歌艺术具有“天人合一”的自然生态审美特性和“以歌会友”的人文生态审美特性的两大传统。这两大传统根植于壮族人民日常的生产生活当中,并被作为一种民族文化品格而世代传承。近代以前的中国,经历数千年的农耕文明社会,无论是人们赖以生息繁衍的自然环境,还是人们世代传承的精神文化,都不曾发生巨大的变迁。人们不变的审美对象是青山绿水、青砖绿瓦,是对农耕生活的吟唱。而当历史的指针指向21世纪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改变。中国社会,特别是农村社会已经逐渐从传统的农耕社会转变为现代的工商业社会。许多学者在分析壮族民歌文化的变迁时,都纷纷表示,社会的巨大变迁是影响壮族民歌可持续发展的最为关键的因素。社会变化之快,快到人们还来不及细想,该怎样去适应。然而,人们的审美观念早已经悄无声息地随着社会的变化而变化,只是等到有人说出来的时候,才猛然发现现代审美印象已经渐入人心。但问题就在于人们的后知后觉,也就是传统壮族民歌艺术在面对现代社会时所表现出来的后知后觉的审美思想。因此,总会有人担忧壮族民歌艺术会走向没落,也总有热心着急者去改造传统壮族民歌艺术。可以看到在壮族民歌的传播传承的审美之中,传统与现代的因素将在今后一段时间内互相较量,表现为现实与虚拟的审美、个人与集体的审美、自然与形式的审美以及单一和多元思想审美的二重性。 (一)现实与虚拟交错的审美困境 随着现代录音、录像以及即时通信技术的快速发展,壮族民歌的传播渠道更加广泛,人们之间的歌唱交流更加便捷和频繁。壮族民歌艺术正处于现实与虚拟交错的社会审美环境当中。当移动即时通信技术逐渐普及广大到壮族农村地区的时候,在壮族群众之间建起了各种各样的山歌“虚拟网络社区”,通过这些“虚拟网络社区”上传和听取山歌。在这样未见其人,只闻其音的背景下,或许可以增加听众的想象,但是这种想象根本经不起冲刷,因为即时的信息铺天盖地而来。人们对歌唱者与歌唱的内容往往是“闻过则止”,基本不会进入更深层次的审美。也就是说,传统的面对面唱歌的那种“以歌会友”的生活审美弱化了。在这样的环境下,人们的审美能力也逐渐弱化了。山歌逐渐成为一种声音信息,只被感官所触碰,难以进入人的心灵而形成较为完整的审美体验。事实上,人们意识到了这样的问题,因此,在微信、QQ建群风气盛行的时候,一些人建了一个又一个群,一开始只邀请自己熟悉的几位朋友进群交流山歌,但随着群员的增加,自己又选择退群,然后新建一个群。所以,在进入壮族群众日常生活的时候,会发现那些爱唱歌的中青年男女的微信或QQ总是加入很多网络虚拟社区。正如覃慧宁在研究宜州山歌时指出,山歌作为一种古老的民族民间艺术,不可能再如历史上那样成为壮族和壮汉民族杂居地区的劳动阶层全方位传情达意的个人化传播工具。[14]近几年,壮族地区各种歌圩活动兴起,也是人们在虚拟与现实之间往返的一种体现。虚拟与现实已经成为壮族民歌艺术的两种表现形态,由于接受、吸取和利用现代电子媒介的一灵活性和创新性,使山歌文化保有着与工业文明融合并存的生机和潜力,有可能在将来的传承和传播中成为传统的民族民间艺术形式发展的新典范。而人们对壮族民歌艺术的审美却基本还只停在传统的审美形态当中。壮族民歌艺术的现代发展需要走出虚拟与现实交错的审美困境。 (二)众乐与独乐取舍的审美困境 壮族民歌是在壮族人民长期生产生活历史过程创造出来的一种优秀的民族文化,这种文化是壮族人民集体智慧的结晶,具有广泛的群众基础。从另一方面来看,壮族民歌具有深刻的社会现实意义,服务于广大壮族群众的日常生产生活。从各地壮族村落的歌圩传统可以看出,壮族民歌天然是一种“众乐”的艺术文化。农历三月初三歌圩是实践这种众乐的高潮。农历三月初三,正是春光和煦、草长莺飞的季节,适合集体踏青郊游,享受自然与人伦的美好。这一点契合了孔子赞赏其弟子曾晳的志向:“暮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①农历三月初三歌圩实质上是一种大众的审美诉求,其追求的是集体的欢乐。然而,随着现代商业文化的参与,歌圩活动在形式上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其中最大的变化就是壮族群众的参与程度。在传统的歌圩活动中,人们相约来到某个山坡或田间,三五成群地进行对歌活动。现在的歌圩讲求表演性。主办方邀请一些较有名望的歌手轮流登台演唱,听众则围聚在舞台周围欣赏。传统的众人齐唱齐乐的歌圩活动审美变成了少数人的表演审美。很显然,这样的歌圩活动与传统的歌圩活动审美初衷渐行渐远。所以,在这样的背景下,歌圩活动形成了“正式”和“非正式”两种形式。所谓正式形式,这里指的是由主办方组织的歌手登台表演的形式。非正式形式是指正式形式结束之后,壮族群众三五成群自发组成了对歌活动。有些歌唱爱好者甚至只出现在非正式的歌场。壮族群众正面临着壮族民歌艺术众乐审美和独乐审美取舍的审美困境。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