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古镇重修:发源之地的情境叙事 作为口头传统表现形式的历史风物往往成为民众记忆与情感的容器;对它们的修复与保护,也是故事传承保护的重要环节。绍兴师爷故事的叙事便是以明清实际存在过的师爷群体为依托,因而不少故事中的师爷形象、故事情节,在绍兴仍然有迹可循。 安昌镇位于绍兴市柯桥区西北端,水陆交通便利、人口稠密,素有“碧水贯街千万居,彩虹跨河十七桥”之誉,是浙江省首批公布的历史文化名镇(1991年),亦是远近闻名的师爷故里,就晚清时期便出了30余名师爷。古朴秀丽的古镇风情引起了安昌镇民众与镇政府工作人员的共同关注,对于古镇的修缮自20世纪90年代业已开始。而今,古镇原有住户与部分通过镇政府租赁整合的店铺,使古镇的业态已然颇具规模,具有地方特色的腊肠、酱鸭、扯白糖、木器制作店铺与民居错落于古街两岸,乌篷船往来于河道,软糯的越剧声声,勾连着古镇民众的过往与当下。 对于师爷文化的发掘与展示,成为安昌镇景观呈现的一个亮点。绍兴师爷博物馆始建于2000年,随着文化资源的进一步积聚,又于2018年11月得以重新修缮。当下的博物馆坐落于安昌古街西端,主要依托清末师爷娄心田的故居修葺而成。简朴的绍式台门之内,是一座三进的幽深庭院。进门的过道中,首先以雕花木板详细介绍师爷“尽心尽言”“立品洁身”“仁恕求生”“不合则去”的为吏品行。馆中前厅斯干堂前正中塑有一尊二米高的绍兴师爷铜像。师爷身着长衫、手握折扇,一副昂头赶路的模样,寓意师爷正为衣食奔走。前厅东间为刑名师爷展室,除简要的文字介绍之外,又以木偶模型的形式展示县太爷升堂问案,刑名师爷隐于屏风之后听审协理的场景。其余几个厅堂,分不同朝代列举了师爷发展历史及师爷群体在绍兴兴起的缘由。文字介绍之外,馆中还陈有笔墨、算盘、书桌、书橱等文房用具、《洗冤录》《大清律例》《六部轩尺牍》等明清断案的法律条文、师爷遗留的蝇头小楷等手稿。 以师爷故里为依托,安昌镇中民众十分乐于分享师爷故事,师爷故事往往穿插于镇子的船头巷尾、茶余饭后:年逾古稀的绍兴故事家吴传来、马元泉等人,自青年时代便常至安昌搜集故事,至今,他们仍不时出现在安昌镇中,在与民众闲谈的过程中共享故事中的师爷智趣;2013年以来,当地安昌镇中心小学的孩子,每年都会在古镇举办的“安昌镇腊月风情节”中以古镇小师爷的身份说故事、当导游,一展风采。而今的师爷博物馆更是来自绍兴及各地书画、曲艺、文艺界文化人采风的绝好来处。在发源之地安昌,师爷故事如绍兴陈酿般历久弥香,以其独特魅力吸引着各方来客。 叙事情节依托文化景观的呈现,成为故事资源在当下活化的重要路径。“空间是被实践的地方”,通过民众的生活实践,安昌古镇呈现出一种具有深厚底蕴又充满活力的地方性:对于生活其中的民众而言,它引导着他们参与到传统的生产与传承过程之中。在此空间中,“叙事性和主体性互为表里,与身份认同(identity)相互建构又相互限制”,居民的“社会和主体性身份”正是在景观化的日常实践中得以呈现;而居民的日常实践,又转而增益着社区景观的地方性。两者相互建构,共同彰显着现代社区中的地方文化特性。对于外来的观赏者而言,它又作为风景,“可被认为是与一个地方首次认知上的相遇,和对它的空间矢量的领悟”:通过外来游客与本地居民、与文化景观的互动过程,以情境为叙事主体的安昌古镇成为一种地方文化与外界沟通与交流的媒介、一种地方传统的整体呈现。 而今,不少文化景观的开发俨然成为一种模式化的商业运作。粗劣的商业制作使这些景观不仅脱离了当地居民生活的实际,也使置身其中的观赏者有着千人一面的虚假感。安昌古镇这类文化景观的展示不以盈利为主要目的,而是融合了一地固有的、特有的传说逸闻和生活文化,彰显着当地民众的行为习惯、思维方式与精神追求,在当下尤为难得。陈勤建曾以相互依存、互相作用的“生活场”来定义这一具有人文关怀的空间场域。从“生活场”出发,也意味着对于民间故事的传承与保护不应脱离民众的生活环境,而应在不断流动的生活世界中,在“人化的自然风光、人造的物态文化、人为的非物态文化”构成的文化整体中进行传承。以“非物态”为主要呈现方式的民间故事,在这个过程中往往与该地域中的“物态文化”相互联系,与当地民众的文化传统与生活空间相互作用。立足于此,景观化的民间叙事方能真正在与“人”的日常沟通、与“物”的相互作用中,呈现为更为丰满的文化景观。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