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发) 馬圈灣漢簡,發現開始于1979年的河西漢塞調查,發掘始於當年的9月16日,10月5日發掘結束,共出土簡牘1217枚(一說1221枚)。距今整整四十年了。因為簡牘自身條件與保存環境的影響,馬圈灣漢簡“大多殘損散斷,或蟲蛀朽蝕,或糞漚漬污,字迹漫漶,章斷句殘。”[1]在《敦煌漢簡釋文》《敦煌漢簡》出版之後,人們重視較多的是其中的“王駿幕府檔案”,別的部分很少有人涉及。[2] 進入近十年,高清攝影技術引入到了簡牘整理,高清圖版的獲得并得以新技術的出版,使得原本不是十分清晰的圖版有了質的飛躍。簡牘的再整理成為可能,《居延漢簡》《甘肅秦漢簡牘集釋》就是屬於此類成果的結晶。[3]但受時間、人力的影響,現有的釋文仍存在很多問題。以馬圈灣漢簡為例,在釋文的再校釋方面用力最多的是吉林大學與西南大學的幾位學生。[4] 筆者翻檢資料,偶得十餘例竊以為存在問題的簡文,以文例與圖版參校以中華書局之《敦煌漢簡》,補釋於後。錯誤之處,請方家賜教。 簡1.□□士吏□□ 敦·611[5] 本簡下殘,原本釋文在頂端還有表示殘存文字的省略號“……”,《集釋》無。據圖版,原本的省略號是應該保留的,首端確有墨迹,至少有四個字。釋文“士吏”二字不妥,應釋為“二丈”。其上還應有一個“十”字,其下還可補釋一個“高”字。釋文可釐定為: ……□十二丈高□ 簡2.…… 萬共發其一群千一百頭遝沙萬共發牛凡百八十二頭其七頭即游部取獲 敦·618A 本簡右殘,文義不太明顯,“遝沙萬”約為人名。《集釋》之“發”字,原本釋作“校”字,均不妥。案此字在本簡兩見,上面的字形作“”,左右結構明顯,與“發”字差異較大;以其字形原本釋文的“校”字,應釋作“牧”字。 簡3.候長匽 未使女傷富年七歲 敦·821 本簡完整,吏家屬名籍簡。《集釋》“傷富”原本作“傷鳳”。今案“富”字可從,“傷”字不妥。“傷”字形為“”,右側為“奇”,應釋作“倚”字。“未使”二字,應釋作“子史”。在這裏“史”通“使”字,簡牘雖有“使男”“使女”之稱謂,但直接釋“史”作“使”字是不妥的。釋文釐定為: 候長匽 子史女倚富年七歲 簡4.濮陽邑里田平見胡戍卒周正□青馬里徐壽□□□□黑狀長粗能書如牒敢言之 敦·822 本簡完整,字迹殘泐,《集釋》釋文與原本差異較大,原本作“□城邑里田平見胡戍卒張□□□□□候□等□□□□□□□詔書□□敢言之”。今案本簡釋文問題比較嚴重,以手中PDF圖版,前二字可存疑作“□□”;“邑”字,應釋作“定”字;“胡”字,應釋作“知”字;“黑狀長”,可釋作“里杜武”;“粗能”二字文義不明,應存疑作“□□”;“書”字,應釋作“審”字。以現有釋文確知的“見知”“審如牒”等字,本簡應為爰書類文書。釋文可釐定為: □□定里田平見知戍卒周正□青馬里徐壽□□□□里杜武□□審如牒敢言之 簡5.麹五斗 □單□二領 □□千□ □□□□一 敦·828 本簡上、左、右殘,字體殘半。《集釋》釋文“一”上的兩個“□”,原本僅釋出字的右半,右半分別作“竟文”。今案本簡為器物簿,原本釋文較妥,但作為器物簿此二字應釋作“鏡斂”。“鏡”字,或作“竸”字。邊塞文書少見,衣物疏中比較多。[6] 簡6.所致也□尔鋒已適殿候長候史隧長各五百矣檄到趨作治將易□□言毋出月十五日 敦·830 本簡完整,字迹殘泐。《集釋》釋文與原本差異較大,但問題仍較多,如“尔鋒”二字的釋讀顯然是不對的。“尔”,可釋作“不”字。另外“百矣”二字,原本釋作“石呈”,應釋作“百里”;“易”後“□”,應釋作“畢”字。聯係到上端簡文的“適”與後面的五百里,顯然是對“殿”之候長、候史、隧長等人的處罰,適五百里。本簡釋文的修正可以補充一條與漢代行政處罰“適”有關的資料。[7] 簡7.隧長張奇妻大女真 眾一石七斗一半 敦·833 本簡下殘,稟食簿。《集釋》“眾”字,原本釋作“取”字,均不妥。今案,本簡屬於稟食簿,所記當為糧食名,其下的石斗數字可作旁證。又字形“”與簡敦·832釋文“粟”字的寫法“”比較接近,應釋作“粟”字。 簡8.元壽元年八月廿五日使□建□□廣□里李子功狗一占賈錢千約□至廿日錢畢以即不畢以約□ □□王長府千錢王長府予子功往至郭府田舍錢不具罰酒四五斗肉五斤 敦·846A 從圖版來看,本簡中間微微起脊,有點三棱的形狀,實際上是漢簡“兩行”在敦煌地區的變體,簡牘質地紅柳所致。文字殘泐,《集釋》與原本釋文存疑者多。如“使□建”,應釋作“定□里”。《集釋》“狗一占”三字,原本釋作“枸一令”,而“一令”無疑是“一領”的別體字,衣物名;“枸一令”與“狗一占”,實為“袍一領”的別體。兩個“府”字,前一個應從原釋作“叔”字,後一個也應釋作“叔”字。至於本簡B面的“載酒虜二斗”,當作“沽酒旁二斗”,已有學者指出“虜”字之誤。[8] 簡9.以脩行除為玉門丞 敦·861 本簡下殘,釋文《集釋》與原本同。唯“丞”字形“”類“西”,作“丞”字不妥。因為涉及到漢代與“脩行”有關的吏治,作更正還是很必要的。 簡10.車師地水草使可以處塞恐民惡馬畜不能西自到者校以使利□ 敦·862 本簡下殘,字迹殘泐,《集釋》釋文之“地”“惡”“西自到者校”原本作“絕”“與”“遣□□□□”。今案“地”可從;“與”或“惡”,可釋作“無”字;“校”字形類“戎”,可釋作“戎”。但文義還是不太通暢。“處”字寫法也比較怪異,字形“”與簡902之“處”字形“”同,但無“處塞”詞,多作“乘塞”,“處”字有問題。 簡11.元□大張為曉元先言當遣使來□□ □曉之尚欲為記與之又來知來未遣以二□ 敦·863B 本簡上、下殘,AB面文字,類似私人書信。字迹殘泐草率,釋文《集釋》“元□大”“來”原本作“之奉”“來”。今案《集釋》“元”“大”可從,中間的“□”,應釋作“願”字;“來”字不妥,應釋作“未”字。 簡12.……候臨官職□甚無狀今移□各如檄書到□循行嚴教吏卒謹 ……名籍補一編職□□□□耕天田□□□□□□吏□□□ 敦·895 本簡紅柳,下殘,字迹殘泐,釋文問題較大,原本多不靠譜,《集釋》問題較多。以文書例與字形“職”與“甚”之間應釋作“事”字,“無”應釋作“毋”字。“職事毋狀”漢簡中多見,如舊簡33·5A、新簡EPT51:474、EPT59:541等。 簡13.處塞兵毋□ 敦·902 本簡上、下殘,《集釋》釋文與原本同。今案“處”字不妥,可存疑類前簡862;“兵”字,上“龍”下“共”,應釋作“龔”字。 簡14.召詡驗問舜與比毋它 敦·931 本簡上、下殘,案驗文書。字迹殘泐,原本釋文作“對謂謁關處於此囚□”。由之可見高清圖版對釋文改進的作用是多大,也可體現《集釋》對馬圈灣漢簡整理之作用。但是《集釋》“舜與比”三字仍不妥,應釋作“辭具此”三字。“辭具此”迺漢代案驗文書常用語,如居延新簡之EPT52:221、EPF22:394,金關漢簡之73EJF3:246,懸泉漢簡ⅤT1311③:307等。 簡15.伏地再拜請稚公足下善毋恙良其苦官事春氣不和願稚強衣自□酒食□□□□ 敦·933 本簡私人書信。紅柳,字迹殘泐,下半段幾不可釋讀。《集釋》釋文可從,為“自”後一字,以文例應釋作“愛”字。 以上所得十五例,迺粗讀馬圈灣漢簡所得,所做的釋文修正也不一定完全正確;也不是說除了這些之外,我們囊括的簡牘編號之中就沒有別的問題存在。確實是因為馬圈灣漢簡保存的狀況,不太理想。即便是高清圖版仍無法看清楚原本書寫的文字。這一點與漢簡質地是紅柳有一定關係。紅柳簡占馬圈灣漢簡的一半多(54.1%),這種材質質地較硬,寫字的墨汁不易滲入木簡之中,易脫落;若再遇到朽蝕,原本脫落的字迹還會因為簡牘表面會出現一層粗化的木質纖維(俗話說“起毛的感覺”)影響圖版的生成。也許正是這一點,還將會在一定的時間段內影響馬圈灣漢簡的釋文。 因為本文所據僅僅是PDF版的《集釋》,缺乏好的圖版,涉及到的具體釋文文字圖版恕不一一舉出。感興趣的同仁,可以翻閱原書校讀。 [1] 甘肅省文物考古研究所編:《敦煌漢簡》,中華書局,1991年。所附發掘報告部分第67頁。行文中簡稱“原本”,下同。 [2] 吳礽驤、李永良、馬建華:《敦煌漢簡釋文》,甘肅人民出版社,1990年;吳礽驤:《敦煌馬圈灣漢簡中的一組律令冊》,《簡帛研究》第1輯第215—220頁;孫占宇:《敦煌漢簡王莽征伐西域戰爭史料研究綜述》,《西域研究》2006年第3期第105—110頁;潘芳:《近20年來敦煌漢簡研究綜述》,《西安文理學院學報》2015年第5期第35—40頁;后晓荣、苗润洁:《关于敦煌马圈湾汉简涉及西域战争的几个问题》,《河北大學學報》2016年第5期第105—111頁。 [3] 簡牘整理小組:《居延漢簡(壹—肆)》,台北中研院史語所,2014—2017年。甘肅秦漢簡牘集釋以分卷形式出現,如張德芳著:《敦煌馬圈灣漢簡集釋》,甘肅文化出版社,2013年;孫占宇著:《天水放馬灘秦簡》,甘肅文化出版社,2013年。 [4]劉飛飛:《<敦煌漢簡>(1-1217)選釋》, 西南大學 2010年碩士論文;秦鳳鶴:《敦煌馬圈灣漢簡釋文校訂》,《中國文字研究》第20輯,2014年第98—100頁;秦鳳鶴:《敦煌馬圈灣漢簡釋文校讀記》,《中國文字研究》第27輯,2018年第94—97頁;林獻忠《<敦煌馬圈灣漢簡集釋>辨誤十二則》,《敦煌研究》2017年第4期第115—117頁; 張麗萍、張顯成:《<敦煌馬圈灣漢簡集釋>釋讀訂誤》,《簡帛》第14輯第175—184頁;張麗萍、王丹:《<敦煌馬圈灣漢簡集釋>未釋疑難字考》,《古籍整理研究學刊》,2016年第3期第95—98頁。此外還有吉林大學的白軍鵬,如白軍鵬:《“敦煌漢簡”釋文校訂(二十則)》,《中國文字研究》第22輯,2015年第161—167頁;白軍鵬:《<敦煌漢簡>整理與研究》,吉林大學2014年博士論文;白軍鵬:《“敦煌漢簡”釋文校訂(二十則)》,《中國文字研究》第22輯2015年第161—167頁;白軍鵬:《敦煌漢簡校釋》,上海古籍出版社,2018年。 [5]本文使用的簡牘釋文據張德芳著:《敦煌馬圈灣漢簡集釋》,甘肅文化出版社,2013年。行文簡稱“《集釋》”,下同。 [6] 竇磊:《漢晉衣物疏集校及相關問題考察》,2016年武漢大學博士論文,第37頁、第95頁等。 [7] 張俊民:《懸泉漢簡所見“適”與“適”令》,《蘭州學刊》2009年第11期第14—20頁。 [8] 張麗萍、張顯成:《<敦煌馬圈灣漢簡集釋>釋讀訂誤》,《簡帛》第十四輯第180—181頁。 (編者按:本文收稿時間爲2019年9月12日22:55。)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