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容提要:语言态度反映语言使用者对某一种语言的吸引力、社会优越性和发展动力的认识和评价,这些观念和评价支配他们在家庭生活中语言使用和习得的实践。而对非主流语言的使用群体来说,家庭中父母的语言态度对孩子的语言态度和实践有深刻的影响,这些影响又关系到语言的保持。本文以居住在新疆察布查尔锡伯自治县的锡伯族为调查对象,对148个中小学生及其家长分别进行了问卷调查,力图了解两代人对锡伯语的语言态度所呈现出来的特征。调查发现,两代人的语言态度从对语言本身的态度、语言社会优越性的评价到语言发展动力的评价呈现递减的趋势,表明两代人对锡伯语的态度在不同层次上有显著的差异。研究发现,坚持广义的语言观和创新的话语方式能够增加语言的吸引力并维持其社会优越性,帮助语言使用者降低语言忧患;家庭语言规划的意识能维持语言的发展动力,采用动态、连续的双语意识不仅能帮助两代人全面认识双语的经济效益和认知过程,还能充分调动各成员的积极性,促成各机构的合作。 关 键 词:锡伯族/语言态度/代际差异/家庭语言规划 标题注释:本文是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研究规划基金一般项目“新疆少数民族的家庭语言规划研究”(15YJA740059)阶段性成果。 作者简介:尹小荣,女,新疆师范大学副教授,新疆维吾尔自治区普通高校人文社会科学重点研究基地中亚汉语国际教育研究中心研究员,主要研究方向为社会语言学和语言规划学,(新疆 乌鲁木齐 830000);李国芳,女,加拿大不列颠哥伦比亚大学教授,加拿大首席科学家,主要研究方向为少数族裔语言教育和英语作为第二语言习得研究,(加拿大 温哥华 V6S1Z2)。 语言态度是一个复杂的概念,而且在不同的场合有不同的描写方式,80多年来认知心理学、社会心理学和社会语言学等各学科都展开了相关的研究(Albarracin et al.2005:6)。尽管不同的学者从不同的侧面对其进行了定义,但大家都一致认为语言态度具有多维的特征。例如:有学者(Liang 2015:38)认为语言态度具有工具性和融合性,具有精神建构性和话语实践性等;也有学者(Bradac & Mulac1984)认为语言态度包括语言使用者对某一种语言的吸引力、社会优越性和发展动力的认识和评价。个人对不同语言吸引力的看法,可以反映出该语言的审美性、情感性和认知性特征。多语者对不同语言的社会优越性所做出的评价,可以折射出该语言在整个社会环境中所享有的权利和声望。而且,在弱势语言和强势语言的竞争中,社区成员是否认可其语言的发展力,运用开放的态度来对待双语和双文,也是该社区弱势语言能否长期保持活力,并维持和谐双语或“双言”社会的重要因素(Fishman 1967)。因此,这些对语言或变体不同角度的观念和评价,支配着人们使用和习得语言的实践。从语言生态的角度看,要了解一种语言资源在发展过程中能否保持生机和活力,必须首先了解语言使用者的语言态度。 个体对特定语言的态度和认同不是与生俱来的,而是在不同的情景之下,在从事社会文化活动时不断塑造而成的。个体对语言的态度在不同层次上还有不同的体现。在多语环境下成长起来的儿童尤其如此,他们对不同语言的评价很大程度上受到了家庭、学校和社区的影响。而且,家庭是儿童语言社会化的第一个场域,家长的语言使用是儿童语言输入的最初环境。父母的语言态度与子女的语言态度是否存在异同,两代人之间在哪些方面互相有影响以及如何影响,这些影响是家长有意识的规划还是无意识的传承,这些问题都值得进一步讨论。 早期的学者把家庭作为儿童语言习得的外部条件来加以研究,探索双语家庭中孩子的认知特性。后来,人们开始比较双语和单语家庭儿童的语言发展轨迹,探索儿童习得两种语言时发生的迁移,或者其他的认知特征和功能。到了20世纪90年代中期,学者们开始关注社会文化理论、语言社会化理论、情境学习理论以及社会关系论等。这些理论有助于了解父母的语言态度和语言意识如何随时间的变化在家庭中应用、实现和协商,同时也有助于观察家庭语言规划在子女语言发展上的短期和长期效应。伴随着应用语言学与其他学科的交叉,越来越多的研究开始关注家庭语言规划的动力、家庭成员间语言态度的相互影响以及子女的语言能动性(尹小荣,李国芳2017;King 2016)。如今的信息社会使经济贸易和人际交往的疆界变得越来越模糊,很多跨国人士、少数民族、原住民和移民都生活在多种语言共存的社区,他们对家庭语言规划的意识和对语言的态度也变得越来越复杂。有的家庭愿意保持祖裔语,有的家庭却支持孩子转用主流语言。单语的家庭凭借强烈的意愿培养出了具有双语能力的孩子,而双语家庭的孩子却最终长成了单语者(Curdt-Christiansen 2018:1~24)。可见,无论从儿童语言习得的角度,还是从家庭语言规划的角度,我们都需要了解家庭成员的语言态度是何现状,不同成员间的语言态度是否存在差异以及相互间如何影响。我们以居住在***察布查尔锡伯自治县(以下简称察县)的锡伯族为调查对象,对中小学生及其家长分别进行了问卷调查,力图了解两代人对锡伯语的语言态度所呈现出来的特征。 锡伯语属阿尔泰语系满-通古斯语族满语支。在满-通古斯语族的活态语言中,只有锡伯语还存在相应的文字。锡伯文是在满文基础上略加改动的拼音文字。在字形结构、字母数目、拼写规则和书写形式等方面同满文都是一致的(李树兰,仲谦1986)。现代锡伯语的书面语和口语差异非常大,具体表现为语法结构的差异、词义的演变和语音的脱落等。从20世纪80年代到现在,锡伯语的研究在语言描写、语言的历史比较研究、语言的社会表现等方面都涌现出了大量成果。学者们从语言文字的规范化和信息化、民族和国家认同、语言文字保护和传承、语言使用调查等方面展开了研究(佟加·庆夫2009;李云霞2013;贺元秀2014;尹小荣,佟福2017)。费什曼(Fishman1964)认为全面了解语言使用现状应当考虑说话人的语言习惯、具体的语言使用场合和谈论的话题,研究的语域不仅包括私人领域,如家庭域和朋友域,也包括公共领域,如教育、工作、民族文化活动场所和大众传媒等。但关键性领域家庭域对弱势语言的保持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张治国,邵蒙蒙2018)。当前锡伯语的相关研究,除了广泛意义上的语言使用和语言态度的调查之外,对锡伯族家庭的语言使用调查却寥寥无几(安成山2009;刘宏宇,李琰2010;王远新2011;尹小荣,刘静2013;尹小荣2013);深入分析锡伯族家庭成员语言态度或语言意识形态的文章则更少见。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