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各族建筑文化交融与居住理念更趋多元化 1.生态和人文环境对建筑及居住文化的影响 建筑人类学认为,自然生态和人文环境等诸多因素,对特定时期的建筑和居住文化之形成及演变,起着决定性作用,反映在元代建筑及居住文化上也是呈现出强烈的民族性、地区性和多样性。元朝疆域辽阔,各族居住地的生态环境及从事的生产活动,对诸族建筑结构、平面布局、建筑造型及用材方面的不同类型,表现各异的风尚习惯等都有很大影响。南迁蒙古族充分利用当地自然资源,选择适宜的居住环境,建造家园。即所谓“南越巢居,北朔穴居,避寒暑也”(23)。例如,迁居云南的有些蒙古族平民就与当地其他民族一样,多为土基墙,草顶屋。 元朝居住文化又是与社会地位、民族划分等紧密相连。按南宋遗民郑所南(思肖)所记:“鞑法,一官、二吏、三僧、四道、五医、六工、七猎、八民、九儒、十丐,各有所统辖。”(24)阶级不同,社会生活居住水平也各有差异。元朝皇帝、诸王、贵族锦衣玉食,宫殿华屋。即使处在第三、四等级汉族及其他诸族的地主和奴隶主阶级、大富商等,也往往是“墙屋被文绣,鞍辔饰珠玉,婢妾曳丝履,犬马食菽粟”(25)。而被剥削阶级一年辛苦,过的是破房漏屋,“忍饥忍寒蹲破庐”(26),“麦饭稀稀野菜羹”(27)的生活。因此,由于经济状况、社会地位不同,诸族统治者、剥削者与广大劳苦大众的居住条件极为不同,所反映的居住文化则迥异。南迁蒙古族也不例外,由于财产和地位上的不同,在住宅建筑上,差别也极为悬殊。 2.藏传佛教建筑传入 蒙古人原大多信奉萨满教,进入中原后较普遍地接受佛教,并兼容道教、伊斯兰教、基督教等。元世祖时崇信藏传佛教(俗称喇嘛教)。因此,元时不仅禅宗、律宗等早在中原流传之佛教建筑得以复兴,西藏地区的喇嘛塔、密宗塑像、法器和装饰等佛教艺术也通过各种渠道,东传到内地。藏传佛教建筑在大都、上都兴起,并传播到浙江、江西、河北、江苏、福建、云南等地,为藏传佛教及其建筑艺术的传播提供必要的场所和条件。 3.海内外建筑技艺交流使南迁蒙古族居住理念更趋多元化 元代各地之间的建筑技艺交流,出现前所未有的盛况。大都宫殿总体布局、建筑内部布置及装修等方面,显示出有别于中原传统风格和情趣,应是蒙古贵族习俗和意向的反映。并且通过也黑迭儿等而渗入西域文化因素的影响,如也黑迭儿负责宫殿庐帐建筑的实职,受任后,“夙夜不遑,心讲目算,指授肱麾,咸有成画”(28)。亲自指挥宫阙、正朝、路寝、便殿、掖庭、官署、祠庙、苑囿、宿卫居舍、百官邸宅等各项工程的建设。同时,由于各国商人的到来及伊斯兰教、基督教、摩尼教等的传入,清真寺、基督教堂、天主教堂、明教寺庙等宗教建筑也大量兴建。这些宗教建筑的兴修,也带来中亚和欧洲的建筑风格。例如,尼波罗国(尼泊尔)工匠阿尼哥擅长画塑及铸金为像。在中国建了三座佛塔、九座大寺、两座祀祠、一座道观,将印度式的营建技艺和佛教梵像传入中国。元人称其“每有所成,巧妙臻极”,“金纫玉切,土木生辉”。(29)并且,域外建筑技艺的传入,也改变了以往土为阴,木为阳,地上用木构造房,地下用砖砌墓的传统观念,宫殿、寺庙建筑中经常采用砖石结构和域外建筑式样,使居住观念更趋多元化。 元代地域辽阔,民族众多。各族皆有自己的建筑风格及传统居住习俗。同一民族内部,又因贫富悬殊,社会地位不同而呈现鲜明的等级性,故民居建筑的规模、质量、装饰、家具、摆设等都有很大差异。其建筑承上启下,既有突出的继承性和时代性,又富有变异性和创新性。就原为游牧民族的蒙古本身而言,在向南发展过程中,部分兼营农业或半牧半农后,民居形式逐渐由穹庐式发展为圆形土屋,进而发展为土木结构的住房,居住理念也发生很大变化。元大都的宫殿更是极尽富丽堂皇之能事。但在一些宫殿布局上,显然受斡耳朵影响,内部陈设也具有鲜明的蒙古特色。而汉族等其他民族在不断汲取域外建筑技艺的同时,于建筑类型、形制、设计、施工方法与工艺等方面也都有所突破。尤其是大木技术的进步,砖石建筑技术之普遍使用,建筑彩画的发展,琉璃使用进入顶峰期等等,对明、清乃至后世都产生很大影响。因而,对元代居住文化及南迁蒙古族居住理念的演变进行深入探索,必然有利于中国建筑史、社会生活史及移民史研究的进一步开展。 ①②④⑧⑩宋濂等:《元史》,中华书局,1976年,第2538、2538、4053、274、2682页。 ③姚燧:《牧庵集》卷六,《千户所厅壁记》,张元济等辑:《四部丛刊初编》第1428册,上海商务印书馆,1922年,第28页。 ⑤王畅安:《纯阳殿、重阳殿的壁画》,《文物》1963年第8期。 ⑥中国科学院考古研究所、北京市文物管理所、元大都考古队:《北京后英房元代居住遗址》,《考古》1972年第6期。 ⑦(11)脱脱等:《宋史》,中华书局,1977年,第3600、3600页。 ⑨宋褧:《寒食拜扫盘桓南城亲友家书所闻俚歌十首之一》,《燕石集》卷九,纪昀等:《影印文渊阁四库全书》第1212册,上海古籍出版社,1980年,第341—342页。 (12)洪迈:《容斋随笔》卷一中所载之《敕勒歌》。郭茂倩编:《乐府诗集》卷八十六中“笼罩四野”则为“笼盖四野”。 (13)(22)张全胜校注:《黑鞑事略校注》,兰州大学出版社,2014年,第18、228页。 (14)斡耳朵,是突厥语一蒙古语ordo的音译,又译为斡鲁朵、斡儿朵、兀鲁朵、窝里陀等,意为“宫”,引申为“宫帐”“行宫”“宫衙”,又指皇室成员占有和继承财产、私属人口的一种组织形式。 (15)(18)(19)叶子奇:《草木子》卷三下,《杂制篇》,中华书局,1959年,第63、64、63页。 (16)(28)欧阳玄:《马合马沙碑》所记也黑迭儿事迹,见《圭斋集》卷九,转引自潘谷西主编:《中国建筑史》第4卷《元明建筑》,中国建筑工业出版社,2001年,第533页。 (17)《经世大典·工典总叙·庐帐》,《元文类》卷四十二,商务印书馆,1958年,第615页。 (20)陶宗仪:《南村辍耕录》卷一,中华书局,1959年,第248—253页。 (21)黄溍:《答禄乃蛮氏先茔碑》,《金华黄先生文集》卷二十八,转引自任继愈总主编:《中华大典·民俗典·地域民俗分典》,北京日报出版社,2014年,第801页。 (23)张华著:《博物志新译》,上海大学出版社,2010年,第30页。 (24)郑所南:《心史·大义略叙》,《郑思肖集》,上海古籍出版社,1991年,第157—192页。 (25)赵天麟:《畅八口以鼓天下之正风·节服章》,陈得芝等辑点《元代奏议集录》上册,浙江古籍出版社,1998年,第25页。 (26)王冕:《王冕集》,寿勤泽点校,浙江古籍出版社,1999年,第155页。 (27)元淮:《农家》,《金囦集》(一卷),国家图书馆清抄本电子微缩版。 (29)程钜夫:《凉国敏慧公神道碑》,《雪楼集》卷七,《四库全书》本,转引自李修生主编《全元文》,凤凰出版社,1998年,第120页。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