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路与作文:兼及史学表述
http://www.newdu.com 2024/11/28 04:11:09 文汇报 罗志田 参加讨论
“修辞立其诚”就是一切表述的基本法,“言有物”则是学术表述的津梁。以史学为例,好的文字,第一要把事情说清楚,第二当以有限的文字表达尽可能多的意思,第三最好能余音绕梁,使读者每读一遍,皆有所获。史家若文字晓畅,辞足达其所欲表之意;又善用史料,能言人所不能言。则文字虽极清通,实仍“辞约而旨丰”。 2014年是缪钺先生诞辰110周年,我也写了一篇先生论表述的小文,藉表怀念之意。温习先生全集时有一个很深的印象,即缪先生诗文兼修,作文强调“要言不烦”,以“简明清畅”为原则;作诗却主张“贵婉折而忌平直,贵含蓄而忌浅露”。但含蓄却并非吞吞吐吐,反而是“用笔时要能飞跃”,不能“一步跟一步地走”(说详拙文《缪彦威先生论表述》)。 胡适也认为,“古人说的‘含蓄’,并不是不求人解的不露,乃是能透过一层,反觉得直说直叙不能达出诗人的本意,故不能不脱略枝节,超过细目,抓住了一个要害之点,另求一个‘深入而浅出’的方法。”(《<蕙的风>序》)所谓“脱略枝节,超过细目”,或许就有点用笔时飞跃的意思。这样一种飞跃式的含蓄,是需要慢慢体味的。 缪先生年轻时曾提出,“校订训诂,乃学术之蘧庐,可一宿而不可久留”。譬如: 自沪赴都,秣陵、历下,为所必经。然若终身徘徊于秦淮河边、大明湖畔,访六朝之遗迹,挹山水之灵光,即使选胜搜奇,纤细不漏,亦只可为抵宁抵济而已,岂可谓已抵都乎? 此虽非论文章,实亦代表一种表述的态度。以行路论作文,好像还是一些人爱用的比喻。敝友将无同(江湖人称“同老”)在批评一位年轻朋友文章枝蔓时就曾举例说: (一个人)从地铁古城站上车到建国门来上班,中间经过了很多站,如果每站都下车转转,那什么时候才能到达建国门站?枝蔓的文章往往就是这样每站下车,自己不能控制自己。我们要牢记:目的地才是最重要的。为了尽快到达目的地,应该走最近的路。写文章时,一切与主题关系较远的讨论都要删去,保证线索的清晰应该是第一位的。如果过于爱惜自己的每一点想法,就势必冲淡主题,使得线索不清楚。这是很不划算的,因为一篇文章中,我们最想告诉读者的毕竟是主题、是线索。 按胡适的评判标准,诗分三等:“浅入而浅出者为下,深入而深出者胜之,深入而浅出者为上。”(《<蕙的风>序》)若诗文标准可通,同老向以文章简约而义据通深著称,属于最上一等,那是一般人想学也很难学到的。其比喻和缪先生论训诂相近,也与朱子说读书的意思相通。 (责任编辑:admin)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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