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路与作文:兼及史学表述(2)
http://www.newdu.com 2024/11/28 06:11:57 文汇报 罗志田 参加讨论
朱子曾说:“凡读书且须从一条正路直去,四面虽有可观,不妨一看,然非是紧要方子。”若“看书不由直路,只管枝蔓,便于本意不亲切”。不过,他老人家又说:“学者观书,不可只看紧要处,闲慢处要都周匝。”看文字“须是周匝,看得四通八达、无些窒碍,方有进益”(均《朱子语类·读书法下》)。这便有些像飞跃式的含蓄,周全而不易拿捏。 同样诗文兼修的陈衍,也曾以行路喻作诗。在他看来,作诗与出行相类: 今日要访何人,今夜要宿何处,此是题中一定主意,必须归结到此者。至于途中又遇何人,立谈少顷;又逢何景,枉道一观;迤逦行来,终访到要访之人,终宿到可宿之处而已。苦必一步不停,一人不与说话,一步路不敢多走,是置邮传命之人、担夫争道之行径矣。(《石遗室诗话》) 陈衍治学范围虽宽广,毕竟偏于“文人”,所以说话不免刻薄一些。柳诒徵也曾把读史与行路相比较,以为看教科书就类似乘火车: 教课书都是鱼网式的,虽则能有纲有领,但是中间尽是空穴。就是因为它纪叙史事虽然也能有头有尾,却忽略了中间经过情形的缘故。所以读历史教本,好像乘火车一样,从起点到终点,时间固很快,但是沿途的一切情形,都只是一瞥而过,没有得确切的真相。所以我们研究历史,最好还是看《纪事本末》《通鉴》《易知录》等,较为有用。能够得看他的一切经过情形,方不至有所误会。(《历史之知识》) 此关于纲领和空穴,或本朱子所说:“读书先须看大纲,又看几多间架。”就像看屋子,“先看他大纲,次看几多间,间内又有小间,然后方得贯通”(《朱子语类·中庸一》)。无论如何,陈、柳二位都不甚赞同快速直达的取向。以朱子的术语言,便是不欣赏只有大纲而无间架。柳先生显然主张坐火车也不妨下来看看沿途风景,了解“一切经过情形”。这和游园有些相近,陈衍便曾以园林布置喻做诗,以为: 诗要处处有意,处处有结构,固矣。然有刻意之意,有随意之意;有结构之结构,有不结构之结构。譬如造一大园亭然,亭台楼阁,全要人工结构矣;而疏密相间中,其空处不尽有结构也。然此处何以要疏,何以要空,即是不结构之结构。作诗亦然,一篇中某处某处要刻意经营,其余有只要随手抒写者,有不妨随意所向者。(《石遗室诗话》) 这段话原在上引说出行一段前面,园林布置是基于观赏的需要,故游园亦与出行相通。以游园的心态行路,自不妨遇人立谈少顷,逢景枉道一观。 (责任编辑:admin)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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