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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蕴茜:纪念空间与社会记忆(2)


    二、纪念空间与记忆生成
    纪念空间最重要的特性是纪念性。所谓纪念性,是“由人们为了其外在需求而拥有可显现其内在生命、其行动、社会性概念象征/符号所延伸而来的”。因为纪念物在拉丁文中最初的含义是“可被提醒的东西”,是能被传递给往后几个世代的东西,就是某种象征/符号。④可见,纪念空间的内容是历史,其指向则是唤起记忆。
    对空间与记忆关系的重视,从古至今皆而有之。公元前500年,古希腊诗人西莫尼底斯(Simonides)利用建筑中的空间布置,建构人为的记忆。⑤当代法国著名社会记忆研究专家皮埃尔·诺拉(Pierre Nora)主编了多卷本的《重新思考法国——记忆之场》(Rethinking France:Lieux de mémoire),其中大量探讨纪念空间(宫殿、咖啡馆、雕塑、教堂)作为“记忆之场”在民族与国家建构中的作用。
    诺拉等特别探讨了纪念性空间所具有的双重功能:一是回溯性功能,即让人们回溯历史,唤起人们的记忆,特别是非意图性纪念空间向意图性纪念空间转换之后,这种功能更为明显;二是前瞻性功能,即通过纪念空间的营造,将历史事件与未来发展进行了勾连,让人们通过参观纪念空间而获得历史认同,从而确定未来发展。其实,这种双重功能既包含个人化的纪念空间,也涵盖集体性的纪念空间。但是,诺拉等更强调公共性的纪念场所作为“记忆的介质”(milieux de mémoire)对社会记忆的影响。⑥
    纪念空间具有塑造记忆的功能,而社会记忆又是民族或国家认同的重要资源,可以为统治者提供合法性来源。美国学者本尼迪克特·安德森认为,近代国家是“想象的共同体”,这个共同体之所以能够建立,就是因为人们拥有共享的记忆,而提供这些记忆资源的载体之一就是纪念空间,如国家设立的纪念碑、纪念馆、博物馆等场所。⑦这些纪念空间以不同的形式叙述着民族的历史或者革命的历史,成为全民共享、保存、展示记忆的装置,为民族和国家提供认同的资源。
    纵观人类发展史,特别是近代民族国家出现以来,世界各国都普遍建立国家性纪念空间,以服务于强化民族或国家记忆、满足统治合法化的需求。也由于纪念空间与社会记忆之间的密切关系,执政者或外来入侵者有意毁灭纪念空间,以达到歪曲或抹煞记忆的目的。德国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大规模摧毁波兰首都华沙的传统建筑,对王宫以及作为华沙城市象征的美人鱼广场狂轰滥炸,其目的是摧毁波兰人的民族集体记忆。而战后,波兰人在百废待兴之时,花巨资按战前原样复建华沙古城,其目的则是恢复纪念空间,从而重塑民族自信心。
    当然,纪念空间对社会记忆的塑造,也并不是完全按照国家的预设来发挥其应有的功能。如20世纪20年代国民党建造中山陵的目的,是让人们对国民党的精神领袖孙中山形成深刻的记忆,进而形成党国认同。然而,社会各界对中山陵的认识却是多义的:有的利用中山陵来表达对蒋介石不抵抗日本政策的不满;有的则利用中山陵来宣泄自己对个人政治待遇不公的愤懑;而对普通民众而言,中山陵有时只是消费文化中的旅游景观。因此,在记忆的塑造过程中,纪念空间能否对记忆发挥建造者预设的功能不是不言自明的。从这个意义上说,纪念空间不是简单的物质化或精神化的空间,而是一个多种权力、资本争夺的场域。因为,就本质而言,那不是在争夺空间,而是在争夺记忆,争夺赖以统治、维系群体的政治遗产与合法性。
    三、记忆主体对纪念空间的重塑
    受诺拉记忆理论的影响,学界更多的是关注纪念空间对社会记忆的影响,而事实上,纪念空间虽然可以塑造人们的记忆,但记忆的主体并不是被动的受塑造者,记忆与空间也不是单向的决定关系,而是双向的互动关系——记忆可以强化空间的纪念性,可以唤起被遗忘的空间。换言之,记忆可以重塑空间。
    一方面,记忆的形成与纪念空间的关系是建立在记忆主体熟悉被纪念者或对事件具有体验,或对被纪念者、事件具有相关知识积累。当一个人具有事件体验,而这种体验与被纪念者关系一致时,则事件体验与纪念空间是正向关系,这种记忆可以起到强化纪念空间属性的作用;但如果事件体验者与纪念空间建设者呈反向关系,则他们不会认同纪念空间,甚至会通过漠视、批判或抗议等形式来消解纪念空间。另一方面,作为非事件体验者,只能通过代际传递、纪念空间设置者的宣传,对被纪念者或事件形成扬·阿斯曼(Jan Assmann)所说的“文化记忆”,即达成一种沟通记忆,从而使事件体验者的个体记忆变成集体记忆。⑧纪念空间不是唯一性社会记忆载体,它往往与历史事件的文本叙述相关联。这样,就需要记忆主体对纪念空间有亲历或知识体验。当人们进入空间时,记忆才会被唤起,否则纪念空间唤起记忆的功能是有限的。
    记忆对空间的重塑体现在纪念仪式的举行可以强化空间的纪念性。虽然纪念空间是纪念仪式举行的基础,它可以为仪式提供场所精神的支撑,营造纪念仪式的神圣氛围与历史现场感,让人们更易与历史产生关联感,在仪式实践中形成深刻的记忆。但是,纪念空间因为有了纪念仪式,其所具有的纪念性才被突出并抽离出来,通过仪式而被赋予神圣性。因此,纪念仪式反过来强化了空间的纪念性。否则,纪念空间就是僵死的、没有生命力的空间,也难以对人们的记忆产生影响。而纪念仪式的举行,则有赖于记忆主体的参与。 (责任编辑:admin)